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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要命地沖向對過,自己要死了也要幫助別人沖出去——就像是把對于水的渴望寄托在了同他們一樣孱弱、卑微、毫無力量的普通人身上一樣。 在末世已經變得罕見的利他行為,神奇地復蘇在了這道邊界線上。 受傷死亡,在活活渴死面前,變得無足輕重。 ——這一刻,寧平基地的人們預料中的徹底的變化,終于爆發。 邊界線上的混亂成為暴動,繼而是戰爭。 普通人忍受了數日的干渴,被剝奪身份牌,被異能者肆意搶劫侮辱,而像現在,恐懼甚至死亡都變得無所謂了。 他們要水——要到邊界的對面—— 暴動始自邊界,發源于最原初的本能。 然而一旦開始,成分就會變得復雜。 每一個成寧的普通人,都壓抑了無數屈辱和仇恨。當已經選擇了反抗的時候,很容易,他們從“只是想要奪得水”,漸漸變為“復仇、洗去曾經的羞辱”。 普通人發狠地涌上每一條街,甚至開始沖擊靳長黎所在的所謂“成寧基地建設委員會”大樓(前身就是寧平基地建設委員會)。 當然,他們失敗了——畢竟這里匯聚著成寧實力最頂尖的異能者,普通人在他們面前渺小如螻蟻。 但是不是所有異能者都如此之強。 一級二級的異能,雖然可以給人造成傷害,但在普通人腎上腺素飆升、因為絕望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戰斗力時,就變得不算什么了。 真正能夠對普通人玩“一打十”的異能,大多在三級以上??墒钱惸苷咭卜辖鹱炙幝?,級別越高的越少,目前基地當中三級以上的異能者不到異能者總數的一半。 因此,當戰斗爆發的時候,普通人雖然死傷慘重,但異能者也并沒有站到多大便宜——尤其是,當不少普通人已經心存死志,抱著“我活不成也要同傷害過我的人同歸于盡”的決心。 “情況怎么樣?” “成寧那邊已經失控了。我的建議是,現在開始介入,引導局面?!碧淳耪碌?。 “你應該知道,這個時候干預,對寧平不是最好的?!?/br> “是,最好的選擇是任由他們繼續自相殘殺,等到實力幾乎完全消耗掉的時候,以救世主的身份給予‘人道主義救援’??墒恰?/br> 檀九章抬眼,表情平靜,眼神卻很堅定。 “您不會那么做?!?/br> 袁老看著他,頂著一張嚴肅的臉。 然而,慢慢的,他從嘴角開始,弧度一點點揚起,變成了堪稱欣慰的模樣:“你說的不錯。而且,我也知道,你也不會這么做?!?/br> 老人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沉默地眺望不遠處的成寧,眼中有痛惜、有傷感,卻獨獨沒有一個“敵對勢力”領導者應有的得意或者愉快。 “……都是人類啊?!?/br> 他輕輕地發出了嘆息,然后揮了揮手:“去吧,小談。去結束這一切?!?/br> 檀九章低頭應是,走向辦公室的門。 出門的剎那,他悄然回頭看了一眼。 老人背對著門,久久憑眺著落地窗外的景象。夕陽余暉金燦燦的,沉默地落在老人清瘦的背脊上,像是一曲無言的挽歌。 成寧的內亂已經白熱化。 而寧平基地在此時宣布,對飽受歧視和磨難的成寧基地普通人提供庇護。 寧平在邊界門的地方派駐了幾百號人,有普通人,也有異能者,但都實力強大,并且裝備精良。 他們會對每一個申請庇護的人進行詳細檢驗——需要抽血,時間有點長,但是可以確保接納的的的確確是普通人。 陷入絕望、并且抱著同歸于盡一般的念頭戰斗著的普通人們,忽然得到了一線生機。 他們掩面痛哭,拖著筋疲力盡或者遍體鱗傷的身體,擁抱已經死去的同伴,然后艱難地來到邊界。 依舊有一些異能者想要攻擊他們,但卻被這幫人之前不要命的打法嚇住,竟然沒有怎么阻攔。 寧平基地的吸納工作,開展得格外順利。 負責抽血檢驗和登記的,依舊是當初來送水的人員。他們看著成寧的普通人們有秩序地排隊,然后在獲得進入資格時千恩萬謝地流下淚水,沒有任何一個人對基地的規章制度有反叛情緒,想起當時袁老的話,心里復雜但又隱約明白了什么。 庇護接收工作進展遠比想象得快。 成寧的普通人本來就不多,在沖突當中又死傷慘重,而且成寧經歷了巨大的混亂之后,尋求庇護的受難者都迫切地希望獲得安寧,幾乎沒有任何怨言。 登記和抽血工作進行了三天。 在結果出來之前,所有的尋求庇護者被按照男女暫時性地安置在類似于帳篷、大通鋪之類的地方,但秩序好得出奇——事實上,不少人在得到干凈的水的時候,就幸福得差點哭出來——如果不是連眼淚都沒有了的話。 又過了三日,檢驗結果出來,符合標準的、真正的普通人們被放入寧平基地,少數妄圖蒙混過關的異能者被毫不留情地趕走。 他們中不少立刻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表示他們同樣希望得到庇護,姿態之低語言之誠懇令寧平基地的工作人員感到于心不忍。他們正面露難色地互相對視,想要盡可能委婉地表達拒絕,又或者想要問問上級是不是可以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