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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鬧到這一步,哪怕是宋家家主親自出面都無法平息,當斷則斷,為了保住宋家的名譽和利益,宋巖章連夜發文否認自己和宋義的父子關系,并表示宋家對這樣違法亂紀的事情絕不姑息。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宋家為求自保的推托之詞,但大眾此時的目光卻都集中在鐘瑤一案的處理結果上,少了家族的庇佑,那些本該被永遠埋藏的監控錄像很快就被送到了警察手中。 宋明泉本就不喜歡這個長自己一歲的“大哥”,見對方親口承認殺人的視頻流傳出去,他不僅沒為宋義周轉求情,還推波助瀾地將對方送進了審訊室。 人證物證俱在,宋義見死不救故意殺人的罪行已是板上釘釘,李云湘本想用鬧鬼的事情證明兒子的精神狀態有問題,可誰知那所謂的冤魂竟真如季嵐所說、在宋義踏入警局的一刻便消失無蹤。 認罪態度惡劣,再加上有外界輿論的重壓,眾叛親離且被確診為精神狀態正常的宋義,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被判處保外就醫或是緩刑。 功成身退,結束委托的季嵐川也不愿再去摻和這檔子腌臜事,可就在宋義被押進警局后的第三天,他卻在窗邊看到了游蕩在秦宅外的鐘瑤。 恩怨已了,按理說對方早該踏入輪回受罰轉世,然而站在路燈下的女人魂魄凝實,完全沒有半分要消散的跡象。 天天被一個跳樓鬼盯著實在滲人,更何況秦宅里還住著鄭叔張媽之類的普通人,隨手披了件外套,明天就要去學校報道的季嵐川滿臉糟心地下了樓。 “又來找我做什么?”初秋傍晚的微風寒涼,黑發青年不自覺地緊了緊衣領,“一直違背天道逗留陽世,小心你下輩子再也做不成人?!?/br> “這是老房子的鑰匙,答應您的報酬就在里面,”嚴嚴實實地用頭發遮住鬼臉,鐘瑤小心地將一串鑰匙遞給青年,“如果您不介意,我想跟著您回去再看爸媽一眼?!?/br> 尸體被移進陽氣十足的警局,鐘瑤的活動范圍也大大受限,如果沒有季嵐川幫忙,她只能在M城的左半范圍游蕩。 看著在陽光下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的女人,季嵐川忽然覺得對方有些可憐,趁著秦征還沒有下班回家,他妥協般地沖鐘瑤擺了擺手:“最后一次,帶路?!?/br> * 直到出租車在某個七扭八歪的偏僻路口停下,季嵐川才知道在M城也有如此破舊的地方,老式的筒子樓佇立在街道兩側,支出來晾桿上零星掛著幾件廉價的衣褲和被單。 見青年怔怔地停在原地,誤以為對方從沒見過這陣仗的鐘瑤解釋道:“這是我小時候住過的地方?!?/br> 年少時令人不悅的回憶潮水般地涌來,季嵐川閉了閉眼,勉強讓自己契合原主的人設:“是嗎?我沒想到M城還有這樣的地方?!?/br> “其實現在也沒有什么人住在這里,”飄在青年身前帶路,鐘瑤小聲感慨,“我留著它,也不過是想留個念想?!?/br> “嘩啦?!?/br> 鑰匙碰撞發出清脆的響動,季嵐川打開吱呀作響的防盜門,一眼就見到了鐘瑤口中所說的“爸媽”。 那是張有些年頭的舊照片,五官還未長開的鐘瑤依偎在父母懷中,嘴角無憂無慮的笑容簡直和《留仙》中的小師妹如出一轍,察覺到房間里的灰塵和冷清,季嵐川抿唇,沒有再去掀對方的傷疤。 “其實我很遺憾,”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右手,鐘瑤從上鎖的抽屜里取出一個木質的首飾盒,“在看到宋義被弟弟親手送進警局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痛快?!?/br> 當內心瘋狂的怨恨退卻,恢復理智的她卻只覺得空虛,人死如燈滅,無論宋義接下來會遭到什么樣的懲罰,她都沒有機會再去拍一部問鼎影后的好戲。 “這是我父親結婚前送的聘禮,當年在家里最困難的時候母親都沒有賣掉她,”將一枚成色極好的玉質掛墜“遞”給青年,鐘瑤的眼底滿是懷念,“如今用它做報酬換一個沉冤得雪,母親泉下有知應該也不會怪我?!?/br> 接過纏著紅線的玉墜,季嵐川合攏手心:“心愿已了,你該上路了?!?/br> “還請季大師送我一程?!睆娦幸幷门で纳眢w,鐘瑤深深地向青年鞠了一躬。 “送你?我應該說過吧,我沒學過超度亡魂的法決,若我出手,所有厲鬼都只會有魂飛……” 耐著性子重復之前說過的臺詞,季嵐川突然領會到鐘瑤話中真正的含義,他盯著對方漆黑的發頂,聲音陡然威嚴起來:“抬起頭?!?/br> 微弱的雷光在指尖凝聚,黑發青年直視女鬼變形的眼睛:“你想好了?” “我不后悔流掉他,也不后悔那個讓他魂飛魄散的決定,”坦然地回望對方,擺脫所有屈辱和枷鎖的鐘瑤灑脫一笑,“現在的我,只想試試真正的雷劫是什么滋味?!?/br> 那是一個很扭曲也很丑陋的微笑,但季嵐川卻莫名從中看出了幾分小師妹的神|韻,他側過頭,繃緊的側臉像是山巔積雪般冷冽:“萬神朝禮,馭使雷霆……去!” 深紫的驚雷浮現,無聲且迅速地打入鐘瑤體內,感受著體內被燒灼和撕扯的痛苦,女人安穩閉眼,總算切身理解了那日鬼嬰在自己耳邊的悲鳴。 三魂七魄迅速化為一縷黑煙,在徹底離開人世的前一刻,鐘瑤忽地動了動嘴巴:“秦三爺,他是真的喜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