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第119章 兩人去長壽宮陪太后用了午膳,吃過飯后楚鳳元去御書房處理政事, 傅湉則被太后留下來說話。 從旱災之后, 后宮之中的用度便節儉了許多, 太后體恤皇帝,甚至連戲園子也關了,平日里就是賞賞花, 或者去寺里禮佛祈福。 現在傅湉回來了,難得有個討人喜歡的孩子說說話, 太后自然想趁機留他在宮中小住幾日。 傅湉聽說太后連最愛的說書也不聽了, 便故意挑著在長流郡的趣事講給她聽,長流郡一行總的來說算是十分順利, 傅湉又故意挑著好的說, 沒一會兒就將太后逗得喜笑顏開。 留到下午又用過晚膳后,太后才依稀記起來小兒子還捎了東西回來,便讓王嬤嬤將包袱拿過來。 她笑著道:“鳳璋在邊關這么多年, 從未見他在戰事時往慶陽捎過書信,現在有心上人了,倒是越來越貼心了?!?/br> 傅湉眼睛發亮的接過王嬤嬤遞過來的包袱,聽著太后的打趣抿抿唇, 有點臉紅。 太后看看他, 笑著轉身回寢宮,“你自個兒看吧, 哀家先回寢宮休息了?!?/br> 傅湉抱著包裹送她回去, 等人走了才將包袱放在桌上, 小心解開,里頭軟綿綿的一團,也不知道裝的什么。 包袱布被解開,最上面放著一封信,還鄭重其事的用火漆封了口,傅湉拆開,信紙上只有寥寥兩行字,是他熟悉字跡,但比平日規矩許多,“想你了,有沒有想我?” 以及一句,“等我回來?!?/br> 信紙上的字跡收斂許多,對比著以前狂放不羈的草書,不難看出寫信之人的認真,雖然只有短短兩句話,卻像一塊糖,一直甜到了心里,連嘴角的笑容都壓不下來。 傅湉將信反復看了幾遍,然后才仔細的疊好放在一邊,隨信封一起捎回來的還有一張白色的狼皮,狼皮已經硝制好,白色毛尖泛著隱隱墨色,狼皮不似狐貍皮柔軟,但卻厚實暖和,手掌撫上去,有種踏實的暖意。 在宮中住了一晚,傅湉便先回了侯府,太后本想多留他兩日,但是想到他家中還有母親等候,便改口叫他常進宮。 傅湉抱著暖和的狼皮回了康樂候府。 回來先去見了傅有琴,母子倆吃了飯,又將長流郡的事情講過一遍,傅湉才被放回去休息。 而帶回來的狼皮則讓代福鋪在了外間靠窗邊的矮榻之上,狼皮不夠柔軟,不適宜做衣物,但是做褥子倒是很厚實暖和,傅湉習慣在矮榻上看書,便干脆鋪在了矮榻上。 此時已經是十一月,雖然天氣不似去年寒冷,但是北方的冬天也絕對稱不上暖和,傅湉換上了輕便的衣物,代福在窗邊放上了暖爐,他便靠在矮榻上看書。 傅湉靠著大靠枕,腳底摩挲著厚實毛絨的皮褥子,再想到送褥子的人,嘴角便忍不住微微翹起來,連枯燥的農書也變得有趣了起來。 從長流郡回來,傅湉還順道收羅了不少先前沒有看過的農書,上頭多是講解一些耕種之法,少數的還有一些農田水利、耕種器具的著述。 現在稻子栽種方法多是靠農人口口相傳,將自己的經驗傳授于后人,倒是也有人將這些經驗匯集成書,但是大部分百姓卻還是依靠著代代相傳的經驗,很少有人去看書,反而是傅湉無意間發現了這些書冊,便都帶了回來慢慢看。 其實在長流郡時他便在想這個問題,記憶中的旱災在平楚八年才結束,明年的形勢或許會更嚴峻,而他囤積的存糧卻已經少了大半,國庫更是幾乎搬空,要想讓百姓安穩的度過這場天災,唯一的辦法是再想辦法讓稻子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活下去,產出更多的糧食。 如果明年能順利收成,那這場天災便能平穩度過。 所以他才找來了大量的農業書籍,試圖從前人經驗之中,尋找讓稻子生長的更好的方法。 既然老農獻上來的稻種能比之前的稻種長得更好產糧更多,那他也一定能培育出比現在長得更好的稻種出來。 然而傅湉將這些前人書籍翻遍,卻也沒有找出行之有效的方法來,放下手中的書籍,他有些疲憊的嘆了一口氣,下意識的伸手攥住垂在胸口的長命鎖。 銀質的長命鎖還帶著身體的溫度,傅湉不自覺的摩挲著,忽然靈光一現,猛地從矮榻上蹦起來,光腳跑進內室,將先祖留下的那本冊子又翻了出來。 這本冊子上記載了許多關于本源的事情,傅湉循著記憶翻過去,就見上頭一頁寫著,大妖本源可助其他同類開靈智,或者增加修為等等作用。 手指在那一行字上滑過,傅湉忽而想起自己先前曾經無意識讓一株牡丹提前抽枝生葉,如果……如果說他只用上一點點的本源之力,那是不是可以讓這些普通的稻種生長的更快更好? 心臟砰砰的跳動起來,傅湉找來繡花針,將長命鎖打開,取出了放在其中的本源果實的外殼。 這原本應該是一顆飽滿的果實,現在卻只剩下一層綠玉似的外殼,但是即使如此,它依然擁有強大的力量,本源之力能令同類開靈智,如果他妥善使用,說不定真的能讓這些稻種生長的更好。 妖族之中,若是開了靈智,便不可隨意殺害,但若是未開靈智,不論是人類還是身為同類的大妖,都可以隨意處置,如果按照妖族遵循的規則來解釋,可以稱作“命”。 傅湉攥著手心的“綠玉”,披上外袍急急往外走去,只要他控制好這個度,便能解現在的燃眉之極。 急急忙忙的叫上轎夫送他進宮,走到了半路傅湉才想起來要找個合適的理由,胡亂編了個理由進宮陪太后閑聊了半晌,他才找到機會溜到御花園去見老榆樹。 老榆樹許久不見他,再次見到很是高興,傅湉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先是轉達了先祖對它的期待,等老榆樹明顯高興了,才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雖然據說妖族對于未開靈智的同類并不在乎,但是傅湉拿不準老榆樹會不會在意,因此問的格外忐忑。 “你想利用本源之力讓稻子生長的更好,但是又不想讓那些稻子開靈智?”老榆樹詫異的問。 傅湉點頭,解釋道:“天氣久旱,囤積糧食也逐漸消耗,若是不想辦法讓稻子順利的收成,明年怕是很難過?!?/br> 老榆樹沉吟了一會兒道:“你不會控制本源之力,若是可以將慕丹的本源取出來,可以想辦法稀釋力量?!?/br> 傅湉訝異,“稀釋?” 老榆樹也有點不確定,“我只聽說吞吃了大妖的本源便可以獲得同它一樣的修為,即使只是碰上一下,那獲得的好處也不少?!?/br> 傅湉聞言沉默了一會兒,下意識摩挲著頸間的長命鎖,片刻后對老榆樹道了謝,便又出宮,急匆匆的趕往城外的莊子。 莊子上的管事沒料到他會忽然過來,嚇了一跳之后才恭敬的將人迎進去。 這座莊子是當初給傅書月置辦嫁妝之后順便置辦的一座,宅子建的不算精致,但也算過得去。 傅湉讓莊子管事給他騰了一個院子出來,又讓他準備了準備不少稻種送過來,為了方便自己試驗還特意讓管事在院子中間搭了個暖帳,帳內四角放了暖爐,里頭則模仿水田,開墾出了田壟溝渠。 凡事都準備好后,傅湉將管事還有下人打發走,對外只說發現了新的育種方法,要嘗試一下。 確認人都走干凈后,傅湉脫掉厚重外袍,將寬大的袖子卷起用布帶系住,親自去湖里拎了一桶水過來,然后將本源取出來,在木桶中快速的涮了涮。 他聽了老榆樹的一番話后,便想出了這個辦法,因此才特意到莊子上來試試。 不知道如何掌控這個度,他便準備一點點的試,將本源在水桶中反復涮了涮,也沒有發現什么變化,傅湉忐忑的將稻種用透氣的紗布包裹住,淺淺的懸掛在水面以下。 帳里點了暖爐,十分溫暖,如果本源之力能起作用,應該很快便能出芽。 傅湉眼神一錯不錯的盯著水桶,過了大概三個時辰,再將稻種撈出來,就發現稻谷外殼已經出了白。 將稻種平攤在地上晾干,再直接播種在就地開墾出來的小片田地中,灑上稻草灰蓋上,傅湉拍拍手,將沾上泥水的褲子也卷起來,臉上手上臟兮兮的也顧不上,拿筆在冊子上記錄好,然后又重新打了一桶水,依法炮制的浸泡了另一批稻種。 稻種水源田地都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只有本源在水中的浸泡時間,從片刻到半個時辰都有,傅湉做好記錄,忙到夜里,才終于將稻種全部種下去。 莊子管事在院子外面戰戰兢兢的等著,東家忽然過來,也不說什么事,就將自己關在了院子里,連下人都不讓進去伺候,管事深怕他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傅湉一身衣裳全是泥水,他在此之前從未下過農田,就算看的書再多也只是紙上談兵,現在自己下地,雖然好歹成功播種了,但也差不多把自己滾成了泥猴。 管事看見他這個模樣一哽,心道難不成還真是來試種稻種的? 傅湉看他打著個燈籠站在寒風里,笑了笑,抬手將身上的棉袍裹得更緊一些,“管事怎么還在這里?” 管事反應過來,趕緊上前給他照著前面的路,“我見東家還沒出來,有些擔心,便在這里守著了?!?/br> 傅湉點頭,說了句多謝,將冰涼的手也揣進袖子里,“沒事了,明日叫人看著帳子里的暖爐跟稻田,田里種了稻種,別凍著了?!?/br> 管事將人送回屋里休息,伺候的下人送來熱水跟干凈衣物。傅湉便趕緊抱著衣物去洗漱了,而管事看著他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大少爺就是大少爺,雖然想法挺好,但也太不切實際了,哪有人會冬天播種育秧,就算有暖爐,這育出來的秧苗也沒處種呀! 第120章 傅湉在莊子上待了三天, 除了吃飯睡覺, 每天的事情就是待在暖帳里面,盯著播種下去的稻種觀察。 播種下去的第二日,就已經有少數的綠芽冒了出來,傅湉對照著記錄的冊子, 發現這些長得快的, 都是用本源之力蘊含比較多的水中浸泡過的。 傅湉喜滋滋的將變化都記錄下來,到了第三日,所有播種的小塊田地, 都已經陸續長出了新芽,而最先出芽的那一批,則已經長到了一兩寸的高度。 再長四五日, 約摸就能插秧了。 傅湉試著跟這些嫩苗溝通,卻少有能做回應的, 大部分都只是咿咿呀呀發出些模糊的聲音來表達自己的需求。 都是靈智未開的樣子,傅湉放下了心。 他猜測,本源之力雖然強大, 但是這些稻種浸泡時間不長, 而且生長的時間也短,相比外面那些天生天長的植物們, 這些稻種并沒有這么容易開靈智。 如此下來, 他唯一需要擔憂的就是, 用本源之力加持過稻種, 到底能不能承受嚴寒或者酷熱的天氣。 又過五日, 秧苗全部長成,傅湉將暖帳撤了,讓人將最近的田地開墾出來一片,然后將秧苗們種了下去。 管事覺得他在胡鬧,可是一想到這不到十日就長成的秧苗,又覺得或許真的能種成也說不定。 秧苗下田之后,傅湉就先回了侯府,此時已經是十一月中旬,接近年關,雖然災年各家不敢太過鋪張,但該有的禮節還得有,傅湉得回去跟傅有琴商量著準備年禮了。 十二月初的時候慶陽下了一場大雪,莊子上的管事傳來消息,傅湉種下的那片秧苗,雪后凍死了不少。 傅湉趕去城外看,未化盡的白雪積在田地間,青綠的秧苗有一小部分倒了,但是大部分都還直挺挺的立著,根莖壯實,舒展的葉片青綠。不過半個月,細嫩的秧苗就已經長大,大部分都挺住了這場嚴寒。 管事也驚嘆不已,他是親眼看著傅湉將這些秧苗鼓搗出來的,從一開始覺得胡鬧,到現在每天都要在田邊仔細的巡視一圈,生怕這些秧苗出了什么意外,如果說除了傅湉之外誰最cao心這片田地,非管事莫屬了。 “要不要我將這些倒了的弄個架子架起來?”管事心疼的看著倒在地上的秧苗,但傅湉沒有發話他也不敢隨便動作。 “不用管?!备禍彄u搖頭,“這樣才能看出來,最后能活下來的多少?!?/br> 如果這片田地的稻子能挨過寒冬成活下來一半以上,那么這些嘗試就算是成功了,接下來完全可以將浸好的稻種送到南邊去開始種植,能扛過北地嚴寒的稻子,在南方想必能長的更好,順利的話說不定能在早稻之前就能收成一次。 “好?!惫苁氯缃窨此瓷裣梢粯?,恨不得將傅湉供起來拜一拜,雖然心里十分好奇這些稻種到底是怎么種出來的,但看看傅湉的神情,他還是默默的將疑惑咽了下去。 交代管事將田地看好,傅湉才上了馬車回侯府,馬車還未到門口,就見一個裹著厚實棉衣的人迎面跑了過來。 來人是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神情看起來頗為著急,攔在馬車前大聲問道:“是侯爺回來了嗎?” 傅湉掀開車簾,右眼皮陡然跳了一下,“是我,宮里有事?” 總管太監神情焦急,“邊關來信,皇上召您進宮去?!?/br> 傅湉心一緊,讓他上車,“邊走邊說?!?/br> 總管上了馬車,車夫調轉車頭,往皇城的方向行去。 總管估計是真的著急,就在門口等著,凍得臉都是青白的,上了車后不停的搓著手哈氣。 傅湉給他遞了一杯熱茶,問道:“出什么事了?” 總管接過熱茶道謝,細著嗓子道:“邊關急報,外族忽然大舉進攻北禹關,北禹關的守將遭人暗算重傷瀕危,王爺帶軍前往北禹關支援,周侍郎留守山豫關,可上午收到周侍郎的八百里急報,外族兵分兩路,聲東擊西,還藏了一支奇兵偷襲山豫關,如今兩關都陷入戰火,探子卻回報前往山豫關支援的煜王一行不知所蹤?!?/br> 加上先前的鏖戰,邊關糧草補給不足,而外族背水一戰又格外的勇猛,這才不得不向都城求援、 聽到楚向天不知所蹤,傅湉的一顆心像瞬間落入了冬日的冷雪之中,凍的他全身血液冰冷,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讓車夫加快速度,等進了宮,幾乎是一路跑進了御書房,身后引路的總管都跟不上他的速度。 傅湉氣喘吁吁的跑進去,御書房中的其他人紛紛轉頭看他,傅湉喘勻了氣,整理好衣裳,盡量冷靜的走進去,“臣來遲了?!?/br> 楚鳳元面色凝重,朝他擺了擺手,對戶部尚書道:“你繼續說,能騰出多少糧草來?!?/br> 戶部尚書一張臉煞白,在傅湉來之前,皇帝就已經讓他算過幾遍了,但國庫空虛,就算他算到死,沒糧還是沒糧,“就算將賑災的糧食算上,滿打滿算不超過五萬石?!?/br> 各地賑災的糧食不夠都要從國庫出,加上連續兩年減免賦稅,國庫只出不進,早就已經所剩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