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芽一氣得想摔電話，可手機很貴，她不能拿手機出氣。只好默默收回手，第n次伸手，把早就背得滾瓜爛俗的手機號從電話簿里刪除。

    這種舉動是真的很幼稚，可她沒有別的排解途徑。刪除號碼，又添加聯系人。反反復復的神經質行為，連馮芽一也覺得好笑。

    其實她也想過去4201找趙汝陽?？伤B電話也沒接，是不是不想見她？

    ……

    零零總總的小情緒堆積在心頭，馮芽一無處排解，也無人訴說。她本想強壓下去，誰知現在又被陳文提起。馮芽一心里再次翻江倒海，那海水的味道不是咸的，是酸的。

    陳文尚不知馮芽一在想什么，他突然出聲，說：“水池旁邊那個人，是不是趙汝陽？他身邊那個女生，好像是十一班的誰？”

    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趙汝陽難得出現了。馮芽一看著趙汝陽，只見一個比他矮上一個腦袋的女生在他的身邊繞來繞去、礙眼至極。女生也是直發，齊劉海，笑起來唇邊兩個酒窩，看起來甜甜的。

    陳文說：“我想起來是誰了，十一班的班花，譚琳?！?/br>
    趙汝陽和譚琳兩人有說有笑，男生的表情一如往常。馮芽一變成了旁觀者，她恍然察覺，她曾經好像就是這樣站在趙汝陽身邊。

    他們從馮芽一的面前經過。譚琳抽空看了馮芽一一眼，而趙汝陽卻對馮芽一視而不見，那樣的忽視，好像是兩人從未相識。

    馮芽一被這樣的冷淡凍結在原地。她想張嘴，嘴唇蠕動幾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這時候，她有點明白付璃昱的感受了。

    等兩人走遠，陳文的聲音卻帶著無法言喻的雀躍：“趙轉移了目標，馮芽一，說不定你的運氣要變好了！”

    馮芽一被這話噎得倒退一步，她冷靜了一陣，說：“陳文，你考試遇到不會做的選擇題你怎么選？在橡皮上寫abcd，然后擲骰子？”

    “對啊?！标愇睦硭斎坏攸c了點頭。

    是了，把選擇權留給上帝，所以才以為這種冷遇叫作轉運。

    “運氣，是努力得來的，不是等來的?！?/br>
    說完這話后，馮芽一轉身回了教室。

    中午時候，馮芽一人走出教室。孫淼不在，她下午請假上雅思課去了，據說下個星期她要去考試。

    為了不顯得那么孤獨，馮芽一帶了本英漢詞典。她在分班前就和陳文約好啃詞典背英文單詞，她的進度比較快，現在還差五分之一就把詞典啃完了。

    走到食堂后，馮芽一買了飯，尋了個角落坐下。別人三五成群，位置不夠坐，甚至還有人端著餐盤站在旁邊等位。而她所在的四人桌空空蕩蕩，仿佛有一層看不見的結界，隔絕了眾人的步伐。

    說不孤單是假的，她突然有點懷念曾經在七班的時光，當時馮芽一還覺得他們太吵，可現在才覺得，那樣的熱鬧剛剛好。

    馮芽一機械性地往嘴里塞著食物，眼神落在詞典上。學生食堂門口傳來一陣喧囂。她不自覺抬頭，看到了趙氏小團體。

    趙汝陽身邊站著譚琳，旁邊不遠不近地跟著葉碩等人。葉碩扭過頭和方子博說話，梁道新正在玩手機。

    說不上為什么，馮芽一覺得這不像平日里的趙氏團體，他們形在神散，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而譚琳伴在趙汝陽身側，女生比他矮上一個腦袋，說話時需要仰起頭來。馮芽一的目光落在譚琳身上，她仔細看著女生，暗暗想著，譚琳之前是這個發型嗎，為什么她和譚琳的發型一樣？

    不僅僅是發型，譚琳長袖校服里的tshirt，馮芽一也有一件。

    大概是馮芽一的視線太專注了，趙汝陽看了過來。她莫名心虛，連忙垂下腦袋假裝看字典。

    平日里看起來正常的單詞此刻扭曲了起來，它們仿佛鬼怪一般扭起了身子。馮芽一接連看岔幾行之后，終于妥協了。

    飯也吃不下，單詞也背不進去，她還是走吧。

    馮芽一放下筷子，正準備離開，一道陰影自前方遮住了光線。她心頭一跳，抬頭看去，葉碩端著一碗粉站在她的面前。

    她忍不住笑了，一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處，暗自想著，她在期待什么??？

    “嗨，好久不見了。坐這里不會給你添麻煩吧？”

    葉碩話里的含義她很明白，一班和七班的敵對處境讓人尷尬，可他的細心卻讓馮芽一動容。

    “坐吧，反正我已經被孤立了?！瘪T芽一苦笑。

    聽到這話，葉碩覺得不可思議，他微微睜大眼睛，問：“怎么回事？”

    “還能是怎么回事，不就覺得我是罪魁禍首?！瘪T芽一說。

    她的語氣淡然，既無抱怨，也沒有難過，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葉碩被她的話惹得有點難受。他暗自感慨，為什么非要調班呢？調班之后，趙汝陽變得奇怪，馮芽一也處境艱難。

    見葉碩的表情有些凝重，馮芽一倒是先笑了起來，女生軟軟的笑臉如同和煦的春光，看在眼里，暖在心上。

    “沒事啦，你不用擔心。倒是你，我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瘪T芽一語氣真摯。

    “對不起？你有什么好對不起我的?！?/br>
    “楊建的事情，我猜，可能和我有關吧?！瘪T芽一斟酌了句子，說：“要是有下次，你就裝沒聽到好了。我會處理了，我也不想讓你受到牽連?！?/br>
    她剛剛說完，葉碩截斷她的話頭：“還有下次？要是有下次，我見他一次打他一次?？词俏蚁韧藢W，還是那個王八蛋先被我打死?！?/br>
    “你又要打誰啊，怎么不叫上我??？”

    方子博突然出聲，馮芽一轉過頭，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男生。

    其實他有點猶豫過不過來，畢竟學生食堂傳播八卦的力度不可小覷，萬一有一班或者七班的學生看到，少不了又要給馮芽一帶來麻煩。

    可眼見著馮芽一也不太在意的模樣，方子博又迷茫了。既然她本人都不在意，他還糾結什么??？

    “你來干嗎，不跟著趙嗎？”葉碩問了一句。

    “看到了一姐，理應來打個招呼啊”說著話，方子博在馮芽一身邊落座。

    馮芽一看看葉碩，又看看方子博。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心頭繃緊的那根弦松了下來。這段時間，她像是一只弓起脊背的貓，隨時注意著外界的動向，生怕有什么風吹草動。

    可這兩位舊友的來到，真讓她放松。

    葉碩對馮芽一說：“趙最近很有點奇怪。他上次不是被你勸住了沒揍到林清宇嗎，現在整個人都有點不正常?！?/br>
    第24章 這是重點嗎

    馮芽一從葉碩處得知了很多趙汝陽的反常表現，而一切事情的征兆，都是從那次升旗儀式之后開始的。

    那個周一，趙汝陽在升旗儀式結束后才來學校。第一節課的上課鈴剛剛打響，他踏著鈴聲進了教室。還沒在位置上坐個兩分鐘，方子博告訴趙汝陽說，他看到馮芽一去了醫務室，好像是有點不舒服。

    老師還沒走到教室，趙汝陽立即跑出教室。那時葉碩和方子博還覺得趙汝陽挺有情義的，可等著第一節課的課間休息，趙汝陽就變得不一樣了。

    趙汝陽走進教室的時候被葉碩看到，男生連著喊了他好幾聲，他都置若未聞。一心走到座位后，趙汝陽趴在桌子上。

    不管幾人怎么喊他，他都不搭理。等中午放學后，趙汝陽拎起書包就走了。

    電話不接，短信不回，葉碩還去了4201，誰知趙汝陽根本不在那里。

    等到第二天，葉碩一來七班，就看到趙汝陽坐在了座位上。他的手邊堆了好些課本，葉碩隨手翻了翻，高一到高三的課本全在這里了。

    這時，班上還有個男生在書包里瘋狂搜尋著什么，找到之后立刻給趙汝陽送了過來。男生說：“趙，這是你要的參考書?！?/br>
    趙汝陽嗯了一聲，也沒說別的，就這么開始翻閱起課本來。

    葉碩站在旁邊，感受到了無比震撼。

    要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呢？葉碩對馮芽一說：“我小時候看《出埃及記》，里面寫到摩西用一根牧羊杖分開了紅海。這種震撼，能夠類比我看到趙開始學習?！?/br>
    不過好景不常在，趙汝陽埋頭苦學一周后就放棄了。隨之而來的，就是趙汝陽的消失。

    雖然趙汝陽常常不來上課，但是突然消失一周，還是非常少見的。葉碩聯系不上他，老師也聯系不上他。正當陳老師做好家訪準備的時候，趙汝陽又突然來學校了。

    再次見到趙汝陽的時候，葉碩覺得他變了很多。

    趙汝陽還是趙汝陽，平日里也是那副又冷又痞的模樣，私下還是跟他們嘻哈打鬧?？烧f不上為什么，葉碩感覺他的眼里藏著揮之不去的陰霾。

    還沒等葉碩找趙汝陽交心，他就發現趙汝陽開始頻繁出入十一班，接著，譚琳就出現在他們的左右了。

    聽過葉碩的話，馮芽一暗自消化了好幾天，她逐字逐句的琢磨，也沒能明白趙汝陽的突然轉變是為什么。

    馮芽一只知道，趙汝陽不再搭理她了。

    而這個時候，付璃昱聞訊趕來。她就像千里之外趕赴糞池的蒼蠅那般積極殷切，觀察了幾日趙汝陽的動向后，付璃昱終于找上了馮芽一。她將馮芽一叫到門口，說：“你看吧，趙汝陽根本不會喜歡你。他只是圖個新鮮罷了?！?/br>
    付璃昱趾高氣昂，像是自己才是六宮之主一般，說話的聲音都高了一個度。

    從她的嘴里聽到這種話，馮芽一的心里完全掀不起波瀾，連一絲絲氣憤都沒有。馮芽一只覺得好笑。

    馮芽一對付璃昱說：“對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付璃昱不明所以。

    “叫爸爸?！?/br>
    付璃昱一下沒反應過來，她很是詫異地看著馮芽一，說：“誒不是，你現在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嗎？”

    “叫爸爸?！?/br>
    “趙汝陽和譚琳在一起了?！?/br>
    “叫爸爸?！?/br>
    “……”

    一直到上課鈴響，付璃昱還是沒能撼動馮芽一半分。走進教室前，馮芽一看著付璃昱，說：“你記著，你還沒喊我爸爸，這賬賴不掉的?！?/br>
    付璃昱站在走廊上半天沒回過神來，這是重點嗎？

    雖然趙汝陽和她接觸少了，可馮芽一也無法回到曾經的平靜生活。晚自習放學后，馮芽一收拾好書包走出學校。

    學校門口都是學生，大家擠作一團，不知是誰伸腳絆了她一下，馮芽一的平衡感本來就差，這下更是失去了重心，整個人朝前撲了出去。

    她摔到地上，也沒人來扶。大家呈扇形繞開，就像平淡無奇地繞開路障一般。

    馮芽一感覺到雙手火辣辣的疼，她閉了閉眼，其實早就習慣這種事情了，誰叫她四肢不協調。她剛剛準備爬起來，誰知一道男聲響起：

    “是不是啊，我第一次來你們學校，你就給我行這么大的跪拜禮？”

    這聲音好耳熟，馮芽一抬頭一看，蔣栩？

    蔣栩好笑地看著趴在地上的馮芽一，他彎下腰，一只手就把馮芽一給撈了起來。

    人流還未散去，他把馮芽一往懷里帶了帶，說：“我沒想占你便宜，怕你摔了，走出去再把你放開?！?/br>
    蔣栩的左手拽著她的衣領，就怕馮芽一再摔著。

    等到兩人走到路燈下，蔣栩這才發現馮芽一的雙手手掌被水泥地面給磨破了。他按著馮芽一的發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陣她的臉，這才放下心來。

    “還好，臉沒破相?！笔Y栩拍了拍胸口，說：“上醫院去，看看手?！?/br>
    “不用吧，買點酒精沖一沖就好了?！?/br>
    她的語氣讓蔣栩意外，明明手掌根已經被磨得出血，馮芽一連疼也不喊，像是習慣了這種事。

    “要是留疤怎么辦，還是上醫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