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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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魏瓔珞自打上了轎子,就開始默默計算時間,轎子走了半個時辰,外面是紅顏街,轎子走了一個時辰,外面是長平街…… 這個時辰,這個地方,阿金應該已經把人給帶到了。 目光在人群中一巡,最后定格在一個方向。 而就在她目光四下逡巡的時候,旁人對她的議論一直沒有停止過。 “哎呀,看看,她身上怎么還捆著繩子???” “真是造孽啊,哪有這樣對待閨女的?” “這哪是嫁女兒,該不會是在賣女兒吧?” “什么賣女兒,少在那胡說八道,只不過是轎子太顛,磕到新娘子的頭了?!蔽呵逄┟嫔F青,一邊拼命平息事態,一邊朝新郎官擺手,“你還在那看什么?還不快點把人扶上去?” 胸前掛著一顆紅繡球的新郎官兒忙翻身下馬,正要拉魏瓔珞起來,便見她回過頭來,朝他厲喝一聲:“你知不知道我魏家是內務府包衣,我在宮女備選名冊上!你強娶待選宮女,不光自己要殺頭,全家都要跟著掉腦袋!” 新郎官被嚇壞了,幾乎是立刻松開手,讓魏瓔珞又重新跌回了地上,他也沒有再扶她,而是如避蛇蝎的退了兩步,慌慌張張的看向魏清泰:“這怎么回事,你不是說她被除名了嗎?” 魏清泰狠狠瞪了魏瓔珞一眼,然后絞盡腦汁的解釋道:“你看她瘋瘋癲癲的樣子,當然被除名了……” 身后傳來一聲輕笑,接著是魏瓔珞柔柔的聲音:“佐領大人,您覺得我的樣子,像是個瘋子嗎?” 佐領? 魏清泰大吃一驚,只見前方人群朝兩邊分開,總管宮女選秀一事的正黃旗佐領大步走來。 “魏清泰!”他面色如霜,指著魏瓔珞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第三章 進宮 進宮,有人喜,有人避。 并不是每個家庭都愿意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去博那虛無縹緲的前程。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便有人謊稱自家女兒得了病,怕將此病過給貴人,故而自愿削去進宮的資格。這事兒雖然不合法,但只需要上下打點好了,最重要的無人告發,那上頭的人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像魏瓔珞這樣,將事情鬧到大街上去了,正黃旗佐領便不得不管。 “說??!”正黃旗佐領厲聲呵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這,這……”一時半會,魏清泰哪里找得出合理的解釋。 “還是由我來說明吧?!币粋€柔柔的女聲在魏清泰身后響起。 魏瓔珞身上捆著繩子,行走不便,索性膝行至正黃旗佐領面前,昂起臉,血污一片的面孔,反襯得一雙眸子更加清亮。 “佐領大人,我是魏瓔珞,今年的宮女備選?!彼嫔潇o,字正腔圓道,“我爹過于溺愛我,不愿送我入宮,故而對外宣稱我得了失心瘋,然后迫我遠嫁……” “夠了!”正黃旗佐領聽到這里已經不愿再聽,只覺得在百姓的指指點點中,連自己也成了一場笑話,這都怪誰?他瞪向心中的罪魁禍首魏清泰,聲色肅殺,“內務府上三旗包衣出身的女孩兒,都要備選宮女,一旦私相嫁聘,別說是你我,就連都統、參領,全都要論罪,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我……我……”魏清泰我了半天,最后只能緩緩彎了膝蓋,朝他跪了下來,頭往地上一磕,“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 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地步,他只能將所有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免得拖累了全族。況且他現在不攬,回頭族人也會將一切罪責都栽在他身上,而且手段只會更狠更絕,免得他還有翻身指控其他人的機會…… “可憐天下父母心?!眳s聽見魏瓔珞喟嘆一聲,往魏清泰身旁一跪,額頭同樣往地上一叩,額上的血染紅了地上的青磚,祈求道,“父親不愿我入宮作白頭宮女,我也不愿父親因我獲罪,還請看在我們父女情深的份上,饒過他這次,我定會按時入宮?!?/br> 孝順二字,自古以來最能打動人心。 立時有人嘆道:“好個孝順的女兒,官爺,您就饒過他們這次吧?!?/br> “是啊,可憐天下父母心啊?!?/br> “我也有個女兒,都舍不得她嫁遠了,更何況是進宮,那真是一進宮門深似海,這輩子想再見都難了?!?/br> 正黃旗佐領神色復雜的瞥了魏瓔珞一眼。 她這一番話,給了所有人臺階下。魏清泰不是犯法,而是父女情深,而他也不是失察,反而能借此機會順應民意,做一回青天老爺。 “好吧?!闭S旗佐領緩緩點頭,“看在這么多百姓為你們求情的份上,本官就饒過你這次,你不可再犯糊涂,明白了嗎?” “小人明白?!蔽呵逄┻凳椎?,他只能明白,不得不明白,甚至為了表示懺悔,必須親自送魏瓔珞進宮。 “爹,對不起?!?/br> 魏清泰轉過頭,見魏瓔珞眼神堅定的看著他,重復了先前她在義莊時說的那句話:“女兒一定要進宮?!?/br> 事已至此,魏清泰還有什么辦法,只得又氣又怒道:“去,你去就是了!是死是活,由得你去,我不管了,我再也不管了!” 心中只能只怪這賊老天,好死不死的,偏偏在這個時候,讓正黃旗佐領路過這條街。 只是,正黃旗佐領真的是碰巧路過嗎? 擁擠的人群中,同時也是正黃旗佐領出現的方向,一個中年女子抬手壓了壓頭頂上的斗笠,斗笠上垂下黑色輕紗,遮掩了她的面龐,否則的話,叫魏清泰看見她的面貌,定會質問:“阿金,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世上并沒有多少湊巧之事,許多湊巧,事后清算,皆是人為。 “小姐,我照你吩咐的,將正黃旗佐領請來了?!卑⒔鹜高^輕紗看向魏瓔珞的方向,心中輕嘆,“希望我這么做不是害你,希望你真的能得償所愿,而不是步了你jiejie的后塵……” 褪下身上大紅嫁衣,換上宮女樸素青衣,時年乾隆六年二月初二,魏瓔珞與一眾新宮女一起,走在繁花似錦的御花園中。 宮女大多十五六歲,正是人生中最天真好奇的年級,一個個左顧右盼,被一朵牡丹花,被一只粉紅蝶吸引,唯魏瓔珞目不斜視,看什么都冷冷淡淡的。 甚至在想,花開的這樣美,是不是因為吸了jiejie的血? “一個個嘰嘰喳喳什么呢?”領頭的大宮女受不了這群人麻雀似的嘰喳,冷哼一聲道,“這兒是紫禁城,天底下頭一份兒尊貴的地方,容得你們亂看亂說話?快些走!” 魏瓔珞正要跟上去,身旁一名宮女扯了扯她的袖子,雖說壓低了些聲音,卻足以讓身邊的小宮女們都聽見:“你們快看,那邊兒!” 魏瓔珞忍不住皺皺眉,覺得對方實在有些不大安分,大宮女前腳才囑咐她們不要亂看亂說話,她后腳就鬧出這樣大的動靜,并且還不是她一個人的動靜,是拉著所有人一塊下水…… 對了,她記得這姑娘似乎叫錦繡。 倒也人如其名,尖尖一張瓜子臉,堪堪一握的水蛇腰,風流從頭流到腳,配得上錦繡這樣艷麗的名字。 一眾小宮女循聲望去,只見桃花深處,幾名秀女分花拂柳而來,一個個姿容秀麗,人比花嬌,手中輕羅小扇輕輕揮著,一股香風似遠似近的飄來,有茉莉也有玫瑰,令人心曠神怡。 一個娃娃臉的小宮女眨巴眨巴眼睛:“錦繡jiejie,她們是誰?仙女么?” 這話說得分外孩子氣,這姑娘長得也像個孩子,魏瓔珞記得她是她們當中年歲最小的那個,只有十四歲,名字叫吉祥。 同樣人如其名,年畫娃娃似的,看著就叫人覺得喜慶。 “那些都是過了復選,預備殿選的秀女?!绷岘囈荒樍w艷,眼睛里仿佛要伸出兩只手來,扒下對方身上的衣服首飾,簪子耳珰,然后統統穿戴在自己身上。 “好漂亮的衣裳?!奔橥瑯右惨荒樍w艷,只是這種羨艷跟玲瓏完全不同,渾似鄰家的小meimei一臉憧憬的看著你手里的糖葫蘆,“如果我也能穿上這么好看的衣服就好了?!?/br> 錦繡聞言,嗤笑一聲:“那都是名門貴女,進宮就是主子,咱們這種出身,就算考核合格,也只是伺候她們的宮女罷了,你呀——” 她胳膊肘往吉祥身上一撞:“少做白日夢了!” “當心!”魏瓔珞喊得遲了。吉祥本就幼小體弱,所以要兩只手才能提得動用來打掃的木桶,還提得尤為吃力,光站著就有些搖搖晃晃,如今錦繡往她酸軟無力的胳膊肘上一撞,那木桶立時脫手而出,隨著嘩啦一聲,木桶落地,里頭的污水如潑墨般飛出,濺到了一名秀女的裙擺上。 吉祥嚇壞了,急忙撲到對方腳下:“對不起,對不起,我現在就幫你擦干凈……” 啪! 吉祥被一巴掌抽翻在地,還滾了一圈,渾身都被污水染黑,像只可憐兮兮的流浪狗。 “混賬奴才!”那名秀女一臉厲色,“我這身香云紗是特意從江南采買,為了今日殿選準備的,你現在弄臟了,要我穿什么去見皇上!” “對不起,對不起,奴才真的不是有意的?!奔榭拗肋^來,手忙腳亂的摸出一片干凈手帕,“奴才給您擦,奴才馬上就給您擦干凈……” “滾開!”秀女一臉嫌惡的踹出一腳,這一腳又狠又快,而且絲毫不將吉祥當人看,如踹臟兮兮的流浪狗般,直接踹向對方的臉面,吉祥啊嗚一聲滾出去,又手腳并用的爬回來,鼻血橫流,磕頭如搗蒜:“對不起,對不起……” “哼!”秀女看向大宮女,“你說我該饒了她嗎?” 雖說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人心rou長,見吉祥這幅慘樣,不少宮女面露不忍,卻又噤若寒蟬,不敢替吉祥說話,怕被她連累。此刻聽了秀女的話,都一臉期望的看著大宮女,指望大宮女能替吉祥說說話。 然而魏瓔珞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她們自個都不敢替吉祥說話,大宮女這種久于世故的人精,又怎會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宮女,得罪未來有可能為妃的秀女? 果不其然,大宮女賠笑道:“烏雅小主,這些丫頭都是剛入宮的宮女,蠢笨如豬,您要打要罵都可以,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眾宮女聞言,或面露失望,或怒目而視,然后嘴巴閉得更緊,人人都是聰明人,大宮女都不敢做的事情,她們更加不敢做。 此時此刻,能夠替吉祥說話的,或許只有地位相同的秀女了。 “烏雅jiejie?!币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她也不是成心的,你就饒過她吧?!?/br> ……竟真有秀女肯替吉祥說話? 第四章 蓮花 魏瓔珞偷眼看去,只覺眼前一亮,仿佛轉角之時暗香浮動,池中白蓮輕輕綻開。 那是一名白衣秀女,容色清麗,遠勝身旁諸佳麗,最為難得的是那顧盼之間的柔弱之態,仿佛西子捧心,我見猶憐。 但這兒是后宮,能夠心平氣和欣賞另外一個女人美貌的女人,鳳毛麟角,當中絕不包括眼前這位名喚烏雅青黛的秀女。 “陸晚晚,閉嘴!”她轉頭瞪去,“我沒問你!” 白衣秀女縮了縮肩,似乎被她嚇住了,此刻她身旁一名端麗秀女扯了扯她的袖子,附耳低語:“你真是,為個不懂事的奴才,不值當和烏雅jiejie生氣?!?/br> 陸晚晚張了張嘴,最后將話吞回肚里。 “救人就救到底啊,她這算什么?”錦繡壓低聲音抱怨。 魏瓔珞看了她一眼,陸晚晚好歹為吉祥說了一句話,你這種話都不敢站出來說一句的人,又能苛求她什么? 見陸晚晚被自己一句話喝退,烏雅青黛更是得意,重又將目光落在吉祥身上,眼中閃過一絲兇光,面上卻帶著甜美微笑,道:“嘖嘖,剛入宮的宮女啊,難怪這么沒規矩!既然弄臟了我的衣裳,就用你這只手來賠吧!” 言罷,一只腳便重重碾在吉祥的手背上。 劇痛襲來,吉祥冷汗如雨,眼前一陣泛黑,又不能躲,只能趴在地上哭喊著:“好疼,好疼??!主子饒命,主子饒了我!” 主子完全沒有饒了她的意思,反將她的哭喊當做一件有趣的事兒,竟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這笑聲讓吉祥心里發冷,平生第一次發現,有些人,是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的。 “爹……娘……”終究是個孩子,難過的時候忍不住求助于自己親近的人,“救救我,幫幫我,方姑姑,喜兒,錦繡……瓔珞!” 忽然之間,手背上的痛楚消失了。 與此同時,耳邊一片吸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