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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拿了很多東西問他父親在哪里,病人急救需要簽字,項飛哆嗦著手看著那些紙上寫著的病危,急救,大出血……這樣可怕的字樣,后背一陣發涼,好不容易站起來的腿又要發軟。 他掏出手機想打電話給老爸,可是每一次都是“您撥出的電話已關機?!?/br> 醫生見他聯系不上家屬,就著急的問他還有沒有別的人能聯系上,里面已經很危險了,必須要盡快簽字手術。 可是項飛找不到人了,他父母都是獨生子女,爺爺奶奶去世得早,外公外婆遠在千里之外腿腳不便,這樣一個黑漆漆的夜晚,他還能找誰來? 項飛是未成年人,那時才十五歲,就算不合格,他也還是咬牙簽了字,哀求醫生無論如何一定幫幫他,什么后果都能自負。 最后醫生心軟妥協了,拿著那些項飛簽了字其實根本沒有法律效應的文件走了進去。 那一夜項飛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在手術室外不停的撥打父親的電話,不停地打,不停地打,一直打到手機斷電關機。 他那時還小,最絕望的時候,他真的想看到自己的爸爸,起碼還有人能支撐他。 可是等到天亮了,等到醫生搖著頭對他說抱歉,等到他看到mama蓋著白布被人推了出來,等到肇事逃逸的司機跪著給他磕頭痛哭,他也沒等到他爸爸出現。 他一個人在老師鄰居的幫助下完成了自己mama的后事,一個人孤獨的坐在殯儀館里看著mama進入焚化爐,然后抱著個骨灰盒回來。 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 七天后,他爸爸才趕了回來,頭發白了一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看著項飛,手腳都在發抖。 項飛那時什么也沒說,只是冷冷的抬頭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個字。 “滾?!?/br> 從那以后,他開始學抽煙喝酒打架,開始荒廢學業,開始叛逆,就算他爸爸后來主動請求調到基層做后勤陪著他,項飛覺得自己的心也涼了。 項飛看著窗外的雨又開始變大,心情更煩躁,他爬起來打開抽屜掏出里頭的煙盒,點燃了一根后才想起自己已經戒煙了。 他沒有把那只煙放進嘴里,而是任由它在自己的指間燃燒,看著青煙裊裊,仿佛就能讓他情緒平緩些。 “哥哥我進來啦!”游游的聲音忽然在門外響起,而后下一秒她就自己打開了房門,像個活潑的小鳥一樣快樂的飛進來。 “大懶蟲起床啦!” 游游剛跑進來就愣住了,房間里煙霧繚繞嗆得人喘不過氣來,而她的哥哥則一臉冷漠的坐在床上眼神渙散,這對她來說很陌生。 “哥哥?”游游有些怯怯的看著他。 項飛回過神來看見她,忙把手里的煙摁熄,輕聲說:“抱歉啊游游?!?/br> 游游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轉身就跑出了項飛的臥室。 項飛苦笑,大概是嚇著她了。 他獨自在床邊又做了幾分鐘,房門再次傳來聲響,游游又進來了,這次她比上次看起來還要高興,她跑到項飛面前,手里舉著一根還沒有拆包裝的棒棒糖。 “哥哥,這個糖給你哦!~”游游把那糖塞進他的手里,“我們老師說了,就算是大人也最好不要抽煙,抽煙對身體有害?!?/br> “胖胖說,他哥哥心情不好時也會喝酒抽煙,因為那樣可以讓自己高興點?!?/br> 游游小心的看了一眼項飛,輕輕地握住了項飛的手:“哥哥不開心的話,吃糖會好點嗎?我考試沒考好的時候,吃顆糖就會高興起來?!?/br> “不可以抽煙哦?!?/br> 項飛感受著她小手包裹著自己的溫度,低頭又看了看自己手心里的粉色棒棒糖,心里空缺的那個口子似乎被填上了棉花一樣,輕輕軟軟的。 他輕輕笑了出來,抬手摸了摸游游的小腦袋,“哥哥以后再也不抽煙了,我保證?!?/br> 游游仔細的觀察他的表情,發現他是認真地之后大大松了口氣,小聲的說:“那你說話要算話呀,不然我要告訴舅舅?!?/br> 項飛拍了拍她的后腦勺,起身抱起游游往外走,兄妹倆又小又鬧的看著很開心。 “起床了?吃飯吧?!笔捪拇┲鴩苟酥诲伆藢氈嘧叱鰜?,一邊又開始絮叨:“今天清明,吃完飯我帶你們去給jiejie姐夫掃墓吧.” 項飛站在溫暖的客廳里,聽著游游洗手的聲音,又看見蕭夏擦桌子拿碗給他們盛飯,眼里不知怎么的就有點發熱。 “小飛?”蕭夏嘮叨了很久不見人回應,有些疑惑地看過去。 項飛掩飾住自己的心情,像以前一樣坐到桌邊,故作淡定的說:“你太啰嗦了,就不能少說點話嗎?” 蕭夏眨眨眼,“小飛,你是不是哭過了?” “誰哭了?”項飛嫌棄的看他,“以為我像你一樣那么軟呢?我從小學之后就再沒掉過眼淚了!” 蕭夏并沒有多說什么,把盛好的八寶粥遞過去,“沒事呀,偶爾哭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事你都不要放在心里憋著,有舅舅在呢,舅舅會幫你的?!?/br> 項飛握著那晚熱乎乎的粥無聲的笑了起來。 “你只要能出息點,我才不要你幫呢?!彼焐线@么說,眼里卻滿是柔和的笑意。 雖然他已經失去了父母雙親,但誰能想到他竟然在別的世界里又找到了親人,這或許也是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