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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在柏易耳邊響起的不是人聲。 而是每一次完成任務后聽見的機械音,發音標準,但一聽就知道不是人類的聲音。 等了這么久,終于等到了任務。 可柏易此時已經不在乎任務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死了,這只是他臆想的世界,臆想的任務,就像傳說中人死時會看到的走馬燈。 于是任務也顯得不那種重要。 機械音結束了。 柏易愣在原地,手里還拿著聽筒,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然而任務不會發布第二次,他沒有手機,無法去查看任務短信。 “我不會聽你的?!卑匾渍驹谠?,冷漠道,“不僅這一次,以后的每一次,我都不會再聽,如果你生氣,就直接殺了我?!?/br> “他做錯了什么?” “他憑什么該死?那些魚rou百姓的貪官,那些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日本人為什么就可以活下來?” 柏易緊握著聽筒,手背青筋鼓起,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嘗過憤怒的滋味了。 柏易低罵了一聲:“去你的?!?/br> “柏少!”癟驢跑進來,他看也沒看柏易的臉色,急匆匆地說,“京城那邊和日本人談崩了,上港很快就會打起來!日本人找美國買的轟|炸機要到了!” 局勢瞬息萬變,上一刻歌舞升平,下一刻人間地獄。 癟驢:“白二爺是救不出來了!咱們現在就得走!” 柏易很平靜,他站在那,一動不動,目光如深井無瀾:“你走吧,我要去探監?!?/br> 癟驢驚訝的睜大眼睛:“柏少,咱們帶著錢走海上,不管是去國外還是去其它地方,都能東山再起!二爺肯定也不希望你留在這兒!” “柏少!難道你不怕死嗎?!” 柏易想了想:“沒什么可怕的?!?/br> 他平淡的交代道:“你走的時候把白家幾個小姐少爺也帶走,我準備了幾箱金條,你們拿走自己分,你給不給他們,就看你的良心了?!?/br> 癟驢不敢置信地說:“柏少,二爺進去之前吩咐過我,要我保護您的安全,我癟驢雖然只是個混混,但也知道一諾千金,您不能……” 柏易:“我能?!?/br> 癟驢不再說話,柏易讓他跟著自己去院子里的地窖,把金條撞進手提箱里,裝滿了六個手提箱:“你們現在就走,東西不用收拾,到了地方再買新的?!?/br> 柏易對白二的幾個兄弟姐妹沒有感情,他替他們找好了后路,以后他們活成什么樣,都不歸柏易管。 柏易以為自己會憤怒,但憤怒到了極致,就是平靜,他感覺自己從未這樣冷靜過,頭腦也從沒這樣清晰。 之前他并不抵觸完成任務,他知道得到就需要付出,除非他比對方強大,然而顯而易見的是,他并不如發布任務的“人”或者“AI”強大,他只是對方手里的提線木偶。 雖然不太好聽,可柏易不抵觸,只要能讓他達成目的,他并沒有所謂。 可現在,他不這么覺得了,他投入了感情,于是以往覺得不重要的都變得重要了起來。 他從沒對不起過任何人,他把自己層層偽裝,展示給別人一個“完美”的人,完美的兒子,完美的學生,完美的創業者,完美的成功企業家。 他的身上沒有一絲污點,從未有過緋聞,不酗酒,沒有特殊愛好,就連抽煙都不會在正式場合抽。 以前他覺得那樣的生活沒什么不好,現在卻覺得索然無味。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所有激情都被時間磨滅,愛和恨都離他太過遙遠。 他沒有“瘋”過,哪怕是學生時代,哪怕是公認的叛逆期,他都沒有過這種體驗。 但他愿意“瘋”一次,至于后果,他不再去考慮,一切得失拋諸腦后,無論結果如何,他都可以坦然面對。 他一直是個“無私”的人,這次卻想自私一次。 離開白公館的時候,他把剩下的錢交給了這些在白公館里工作了幾乎半輩子的傭人們,讓他們自己去尋找出路,無論去哪兒都行。 他自己則搭上汽車,前往監獄。 上車的時候,柏易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烏云密布,黑沉沉的天似乎很快就要壓下來,壓倒一切。 但是柏易清楚,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 只是黎明的破曉,他看不到了,白二也看不到了。 送走柏家人的時候,他以為他和白二很快就會離開這里,他們會去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建廠,他們能活很久,活到建國,活到他們只能杵著拐杖行走,跟其他人說他們曾經經歷過一個多么神奇的時代。 柏易坐進了車里,司機會把他載到監獄,然后把車開去碼頭,跟癟驢一起上船離開。 人人都想活下去。 上港已經戒嚴了,平民不能走出家門,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打起來,街頭一片安靜,連人影都看不見,只能看見日本兵,他們并不在乎這片土地上的人,只在乎這里的港口,這里一片區域。 人可以遷過來,地卻不能遷走。 監獄也是衛兵在看管,里面的犯人都已經處決了,現在還關著的,只有像白二這樣還有利用價值的大人物。 衛兵顯然心不在焉,他放柏易進去后也不帶路,說了區域后讓柏易自己去找。 監獄陰暗潮濕,白天沒有開燈,里面昏暗的像是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