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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需折節下交,也無需臉上帶笑,他睚眥必報,人們卻說他善惡分明。 他心狠手辣,人們卻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因為他的身份地位,于是他的種種缺點,都變成了優點。 就連一直滔滔不絕的楊三,此時都閉上了嘴。 白二邁步走進來,人們這才回魂。 “這是怎么?我一來就沒聲了,在外頭聽著可熱鬧的很?!卑锥荒樞θ?,卻沒人真敢像他說的一樣自顧自聊起來。 人群中有年輕人喊道:“不常見二爺,偶爾見一面,自然要全副身心掛在二爺身上?!?/br> 這話又像討好又像玩笑,不讓人覺得諂媚,也不讓人覺得輕視。 然而白二目標明確,并未停下腳步同人攀談,徑直走到了柏易面前。 柏易一下伴隨白二一起,成為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二爺?!卑匾追畔戮票?,拱了拱手。 白二卻說:“我聽說西方不拱手,都是握手?!?/br> 白二伸出一只蒼白卻骨節分明的手,他眼角微挑:“不知白二可有這個榮幸?!?/br> 柏易伸手與白二交握:“二爺說笑,能與二爺握手,是我的榮幸?!?/br> “晚上有一出戲?!卑锥f道,“原是想邀請大少一并去看,不過下人去了柏家,才知道大少來了這兒,我邀大少過府,大少再三推辭,趙廳長一請大少便來了,想來是我白二面子不如趙廳長大,或是不如趙廳長討大少喜歡?” “那是先前話沒有說開?!卑匾琢x正言辭地反駁了白二的話,“若是朋友,朋友相邀,我是從不拒絕的?!?/br> 白二微笑道:“既然如此,大少不如同我一起去看戲?” 柏易自然不能拒絕,他笑道:“二爺所請,不敢不從?!?/br> 白二笑起來,喜惡難辨:“是不敢……” “走吧?!?/br> 既然是白二,自然不需要跟此間主人打招呼,領著柏易就離開了趙家,等人走了,剛剛安靜的大廳才重新人聲鼎沸。 “都說柏大少投了二爺的緣,傳言果然是真,哎!剛剛就該跟柏大少多說兩句話?!?/br> “柏大少雖是書香門第,但我看也不是酸腐文人,你是不知道,我原先同一個老先生打交道,實在是太難了?!?/br> 柏易和白二坐上汽車,兩人都坐在后座,車里滿是皮革的味道,實在悶得慌,柏易打開了車窗,外頭的涼風吹進來,才喘了兩口氣,被氣味悶住的胸口好上了許多。 “孫琦今夜登臺,我想著你與他認識,這才叫你去看?!卑锥驯菬燐}粉灑在指頭上,遞到柏易鼻尖,叫他吸一口。 柏易吸了一口,果然十分提神。 鼻煙歷史長久,好煙葉曬干后磨成粉,與各種名貴藥材一同封存在地下,一年后就可使用。 不過白二用的這個應當是薄荷的,清涼沖鼻,提神醒腦。 柏易奇怪道:“孫先生不是您包下了嗎?還叫他上臺?” 白二:“原是想著花了錢包著他,無趣的時候也能聽些往日愛聽的,不過滋味不對,還不如叫他回去唱戲?!?/br> 等到了地方,柏易和白二下車,柏易腳踩在地上,才發現這是一座橋。 華鵲橋邊立了塊木牌子,也不知是何時何人立的,腐朽斑駁,有些年頭了。 柏易聽旁邊也準備去看戲的人在那念叨:“重樓跨空雨聲遠,屋多人少風saosao?!?/br> “竟然是蘇東坡的詞?!卑匾纵p聲嘆了一句。 白二:“早年這里比現在熱鬧,那時候還沒電影院?!?/br> 戲曲現在也沒落了,年輕人更愛看電影。 戲園子里已經坐了不少人,院子外掛著紅燈籠,竟不像個戲班子,更像是個裝模作樣地妓園子。 也不知點的是什么熏香,現在還隔了挺遠,柏易就聞到了那股若有若無的甜膩香味,那院子外頭還貼了對聯,柏易看了一眼便轉過頭去,都是些yin詞浪語,不堪入目。 白二看他不懂,還解釋道:“現在戲園子都不做一個生意,總要多幾條來錢的路?!?/br> 既唱戲,又賣|春,是現今戲園子的生存之道。 白二來看戲,當然不能坐邊角的位子,向來都是中間最好的位子,沒有遮擋,臺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上入座,就有人上了一碟花生一壺小酒,酒是甜酒,以醇香甜美為主,男女皆宜,入喉溫柔,如江南小曲一般,點點滴滴盡是入骨風流。 待過了一刻,便有人報戲單子,第一出戲就是西廂記。 柏易笑道:“這戲我看過?!?/br> 白二:“今晚演的就是張生翻墻,跟崔鶯鶯成其好事,平日這兒可沒多少人,都沖著這出戲來的?!?/br> 其實就跟電影里的激情戲一個道理,臺子上的東西都不會太出格,但人們就看個影,也是看個趣。 隨著一聲鑼響,戲就開場了。 “餓眼望將穿,讒口涎水空咽,空著我透骨相思病染,怎當他臨去秋波那一轉。休道是小生,便是鐵石人,也意惹情牽?!彪S著一聲唱腔剛落,張生的戲份落幕。 張生落幕,崔鶯鶯就要登場了。 柏易小聲問:“孫先生唱的崔鶯鶯?” 白二點頭。 戲文里寫崔鶯鶯是個絕色美人,便是鐵石人也意惹情牽。連石頭都會動心的人,得美得如何驚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