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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房子還在。 陳俊翔偶爾也會去那個小區看看。 以前的高檔小區成了老小區,原本漂亮精致的樓房變得老舊落伍。 陳俊翔會站在那棟樓下,抬頭向上仰望,他以前總覺得是章厲逼走了柏易,是章厲做了對不起柏易的事,才會讓那樣溫柔的柏易狠心的一走了之。 可這么多年過去,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相信章厲深愛柏易,章厲等了柏易二十八年,接近三十年。 不是幾年,十幾年,而是接近三十年。 人有幾個三十年? 三十年的時間,已經相當于半輩子了。 時至今日,只有他和章厲還記得柏易。 霍哥兩年前去世了,他得了癌癥,纏綿病榻幾年終于得到了解脫。 過去的那些老人,對于柏易都只記得一個名字。 陳俊翔想過無數種可能,可能柏易是因為得了絕癥,可能柏易是因為出了意外。 但柏易再也沒出現過,他的猜測也沒有得到證實的機會。 他早就放棄了尋找,只有章厲還鍥而不舍。 他有一種直覺,柏易或許早就離開這個世界了,而章厲估計也已經隨他而去了。 失蹤之前,章厲捐出了所有資產,只保留了這一套房子。 這套房子對章厲來說并不只是一套房子那樣簡單。 這是章厲的家,是章厲美夢和噩夢的集合體,是章厲生命中不能割舍的一部分。 就像柏易一樣。 根植在他的骨血中,無法拋棄,無法忘記。 陳俊翔離開了小區,回到了自己家,他早就結婚了,有兒有女,妻子溫柔體貼,遇到妻子以后他才發現,自己對柏易的感情跟愛情并不沾邊,柏易對他來說是領路人,是聳立在他身后的高山,是家長一樣的存在。 他跟妻子走過了幾十年,年紀大了,他也開始嘮叨,會對妻子述說年輕時候的事。 時間久了,就連妻子也知道章厲和柏易的故事了。 他在喝了點酒之后問妻子:“你覺得厲哥會去哪兒?” 妻子臉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但在陳俊翔眼中依舊美貌如初識,她回答道:“去找柏哥了吧?!?/br> 陳俊翔喃喃問道:“去哪兒找呢?” 妻子輕聲細語地說:“如果不找的話,他還要怎么活下去呢?” “或許對他來說,等待和尋找也是一種幸福吧?!?/br> “只要還在找,就還有希望?!?/br> 陳俊翔忽然擦了擦眼角。 他想起了章厲這些年做的事,忽然意識到,這一輩子,章厲似乎都被困在二十八年前。 他從未從那一天走出來。 或許對于章厲來說,他的人生在二十八年前的八月二十日就按下了暫停鍵。 柏易等了他五年。 他就用一輩子去等待柏易。 從少年到青年,從青年到中年,再從中年到老年。 他為他的愛情獻出了一生。 第31章 困于黑暗之中(一) 漆黑的夜里,天空沒有一顆星星,夜晚風涼,冷風刮在臉上,又冷又疼。 柏易走在花園的小路上,他垂著頭,彎著腰,一副低眉順眼地老實模樣,他身上穿著白色的制服,上面有灰色的條紋,在花園里走動的人都這個穿著。 柏易看了眼電子眼,又轉頭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能看到他的行蹤后,他才一閃身,在花園的一道隱蔽小門前消失了。 小門通著一個更小的花園,說是花園,其實就是個沒人打理的,草木瘋狂生長的廢棄土地。 在貴族居所里,這樣的地方顯然是一個異端,也不可能沒人知道。 人人都知道,但人人都不想管。 因為這里住著親王的獨子。 柏易從懷里掏出兩支營養液,這是他今天省下來的口糧,說實話,他也不知道在這個科技發達的世界里,為什么還會有貴族,為什么營養液這么難喝? 喝起來就像濃鼻涕的口感,在柏易看來,這世上估計沒什么會比咽下營養液更難了。 他穿過有半人高的野草叢,手背被帶刺的草葉刮出了幾道口子,分泌出血珠,欲落不落的掛在他手上。 走了沒幾步路,柏易才走到目的地,被草木擋住的小木屋。 這個小木屋原本應該是個游戲場所,供小孩子躲避打鬧的地方。 現在卻成了一個“住所”。 柏易見過的不負責任的父母不少,但像這樣的,也實在少見。 但好歹比章武強,至少這位親王沒有打兒子的愛好,只是視而不見,當對方不存在罷了。 他敲響了小木屋的門,這個小木屋的玻璃窗還是他親手上的,里面還安上了窗簾。 柏易小聲喊道:“是我?!?/br> 耳邊傳來開鎖的聲音,木屋的小門打開了。 木屋里黑壓壓的,沒有燈,電路沒從小屋走,柏易準備等發了工資,用這個月的報酬去買個能長久不滅的掛燈。 對成年人來說,擠進這個木屋十分困難,好在柏易這個身體十分矮小——大約只有一米六二的樣子,他不能進到房子里伺候貴族,只能照顧花園。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上次任務用的是自己的身體,這次卻是別人的。 更奇怪的是,他一直沒有收到新任務,手機消失了,他擁有了通訊器,但短信再沒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