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壹.綠草蔓如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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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剛下過場綿綿小雨,窗戶半開著,呼吸間盡是濕漉漉的泥土花草香氣。 殷瀛洲獨居的小院子倒是個清幽雅致的妙處。 從后窗上眺望,即能看到遠處薄刀嶺主峰的峰尖銳利,如一把利劍直刺云霄,山脊形肖蟠龍,連綿起伏,其余諸峰則雄渾蒼莽,巍然屹立,山高嶺陡,云蒸霞蔚。 初夏時節,花影繽紛,柳綠鶯黃,水碧山青,端的是一片絢麗濃艷的旖旎好風光。 屋后又有幾頃翠玉也似的森森竹海,浩蕩山風卷過,便涌起了陣陣滔天巨浪般的竹濤,“颯颯瀟瀟”聲不絕于耳。 浴霧若飛仙,腳下涌云煙。 方知閬苑瑤臺,原在人間桃源。 裊裊臨出門前像個小尾巴似得跟在他后面轉,一臉的欲言又止。 “怎的?”殷瀛洲收拾著東西,見她局促窘迫的神態,好笑地問。 “哥哥……溫泉遠嗎?”她看他將沐浴用的一應物品和她的新衣裳十分熟練地收拾妥當,終于扯著他衣袖,期期艾艾地問。 “遠倒是不遠,約莫八九里罷?!?/br> “我腿疼……那、那兒也疼?!?/br> 裊裊臉都紅透了。 半晌,蚊子哼哼一樣從嗓眼里擠出來一句話,話音未落,已是羞得連看也不敢看他了。 “誰說要走著去?咱們騎馬過去?!?/br> 殷瀛洲聽她半天憋出這樣一句話,撫了撫她熱燙的面頰,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目光還在她腰腹處曖昧地流連了一圈,促狹道:“放心,絕對不會讓你那兒疼?!?/br> 裊裊放下心來,扎在他懷中,含羞點點頭。 殷瀛洲的馬單獨養在一個離屋子不遠處的馬廄里,由人專門照料。 兩側青草叢生的小石板路濕滑,裊裊跟在他后面,提著裙子和曳地的披帛,小心翼翼地走著。 他特意走得很慢,原本他還問要不要抱著她,她立刻斷然拒絕,被旁人看到真是太難為情了。 他的身形挺拔高大,肩膀很寬,從后看去,氣質卓然軒昂。 殷瀛洲似乎格外偏愛玄色,依然是一身玄衣,連午后的陽光打在他身上都仿佛被徹底吸了進去,失掉了和煦的熱意,無端端陰冷幾分。 他也并未像儒生那般將頭發全攏在發冠中,濃墨染就的長發僅隨便用了根黑色緞帶束起,發梢垂落在后背處。 行走于碧山綠林間,清風徐來,墨發輕蕩,衣袖翻飛,一股恣意不羈的逍遙做派。 裊裊看著他的背影,一時有些臉紅心跳,腳步慢了下來,落在后面。 殷瀛洲似腦后長了雙眼睛,轉過身,離她有幾步路,皺眉問道:“腿疼?” 裊裊撲閃了下睫毛,搖頭。 走近將手放到他掌中仰著臉問:“瀛洲哥哥,你的馬兒兇不兇?” 他回手握住,捏了捏她柔若無骨的手指,一本正經地沉吟了下:“對旁的人兇,對你決計不兇?!?/br> “為甚麼?”她懵懵地問。 “因為……它也喜歡像你這般生的花容玉貌的美人兒啊?!?/br> 殷瀛洲拖長了語調,慢悠悠道。 裊裊這才回過味來,明白又被他逗弄了,頓時又羞又忍不住笑,想將手扯出來,離他遠遠的。 可他早有預料,掌下微用力,握緊不放,裊裊只得羞惱掐他掌心:“你這人……怎的在外頭還說這種不著調的話?!?/br> 馬廄四處通風,倒沒有腌臜難忍的氣味,里頭只有個面容憨厚,身材敦實的中年漢子在清理穢物雜草。 一匹通體黑亮,渾身找不出半點雜色的駿馬正低著腦袋,心無旁騖地啃著馬槽里的草料,長長的馬尾一甩一甩的,身上佩著銀質鎦金雕花的馬鞍子和皮革轡頭,裝飾得極是漂亮。 那漢子見他二人,忙走出來,恭敬地抱拳行禮:“寨主?!?/br> 眼前閃過一片薄櫻色的裙角,半露出藏在寨主身后的嬌俏少女,他面皮漲紅地再行了個禮,搔了搔頭,呃了聲,不知如何稱呼。 裊裊見了陌生男人,只以袖遮臉,躲在殷瀛洲背后。 看這人行禮,側身受了,剛要還禮,殷瀛洲抬手止住。 他也僅在她面前原形畢露,肆意調笑,外面則是一臉冷冷淡淡生人勿近的神情,看著就是陰鷙乖張,不好相與的樣子。 殷瀛洲對這漢子道要用馬,讓他退下了。 殷瀛洲將馬牽了出來,捋了捋馬脖子,從袖中摸出把飴糖塞給了它。 馬兒打了個響鼻,撲閃著長長的睫毛舔了舔他的掌心,瞧著十分親昵。 黑馬耳似竹削,雙目炯然,立在日光中更顯得高大健壯,神俊威風。油亮烏黑的馬身折射出道道璀璨華光,似能映出人影。 裊裊好奇又怯怯地問:“它可有名兒?” “照影驄?!?/br> 殷瀛洲一邊心不在焉地答,一邊將東西掛在馬背上,看她還杵在原地不動,又道:“過來?!?/br> 裊裊一步一挪地蹭過去,貼在他身旁遅疑囁嚅:“我怕、怕磨得更疼……” “側著坐,行了罷?嬌嬌的大小姐?!币箦逕o奈地笑,瞅她一眼。 裊裊臉一熱,別開臉抱怨:“都是你……” “好好,全是我的不是……”殷瀛洲敷衍著她,利落翻身上馬,又彎腰兩手抄在她腋下,雙臂一個使力將她穏穏抱到馬背上,側坐在他身前。 抖了抖韁繩,無需呵斥,照影驄便頗通人性地自發邁步前行。 ****** 雖然照影驄走得很是穏當,裊裊還是緊緊抱著他的腰,戰戰兢兢的,生怕掉下去。 殷瀛洲知她害怕,收緊懷抱,安撫地親了親她的額頭,問:“不疼罷?” 面上一陣溫熱的熟悉氣息襲來,后背靠在他堅實的胸膛前,裊裊輕“嗯”了聲,不安感消了泰半,也有了多余的閑情去欣賞沿途的山中景色。 正是江南四月初夏好時節,昨日還落了場如酥小雨,觸目所及,草樹綠植皆是勃勃蓬發,旺盛瘋長,枝繁葉茂,郁郁蒼蒼。 沿著被新草覆蓋,幾乎看不出舊跡的崎嶇山道一路蜿蜒前行,兩側高大青翠,不知生了多少年的樹木綿延不絕,仿佛沒個盡頭。 樹根處覆著濕潤青苔,油綠的色澤濃得要滴落下來一般。 且有古藤新蔓扭曲糾結,蒙絡搖綴,參差披拂,形如怪蛇,纏繞其上。 路邊時而紅黃白紫的野花點綴,暗香幽幽,隨風襲來。 淺碧濃蒼相映,橫柯疏條交錯。 遮天匿日,在晝猶昏。 只有某處樹冠偶然生的稀落,便有碎金也似的幾線日光漏了下來,微風拂過,枝搖葉晃,娑娑作響。 地上點點光斑隨著樹影翩躚,分外生機盎然。 照影驄不緊不慢地走著,馬蹄鐵敲擊在石子上發出了清脆又有節奏的“噠噠”聲,林間鳥鳴嘀哩唧啾,伴著山腹深處淙淙潺潺的流水聲,很有些生動的野趣,全是裊裊在京中前所未見的新奇光景。 行了約莫半個時辰,殷瀛洲撥轉馬頭,換了條路卻是一直向下。 前行中漸聞瀑布澎湃咆哮之聲,氣勢磅礴,似有萬馬奔騰。 復行了又約一刻鐘,眼前忽地明亮,豁然開朗起來,原是到了一處無人山谷。 只見視線中一匹白色巨練從天而降,閃動萬縷銀光,挾奔雷之勢傾瀉直下,轟鳴聲震耳欲聾,響徹云霄。 洪流砸落在底下的深潭之中,瓊漿飛迸,碎玉四散,濺起無數的亂珠薄霧。 日光映照下,云蒸汽騰,讓人為之目眩神迷,不禁感慨天地萬物造化之神奇。 深潭里的水極為清澈,呈縹碧色,雖有百丈,亦能見底。 日光下徹,影布潭中。游魚細石,藻荇浮萍,一清二楚,盡視無礙。 小魚們或怡然不動,或倏而遠逝,卻全都像無所依憑,仿佛懸在空中。 兩側山壁似被巨斧強行劈開,極目所至,僅能望見細細的一線蒼穹。 山頂云纏霧繞,翻涌不止,懸崖峭壁,險陡非常。 谷中同樣是碧樹蔥蘢,青滴紅溢,浮嵐暖翠,百卉含英。 真真好一個鐘靈毓秀,美不勝收的福山寶地。 裊裊一時看得癡了,只怔怔地睜著雙大眼睛瞧個沒完,連照影驄何時停下都未曾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