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的燈光
衛生間里的女人靜立片刻,終是鼓起勇氣發了一條信息。 好好念書:下班了嗎? 對方許久沒有回復,連姓名欄也沒有變成正在輸入...... 應該還在忙。 女孩這樣對自己說,不知道是安慰還是嘆息。 “叮咚?!?/br> 沈淵睜眼,摸到自己的手機。 連做了兩臺手術,又被陸辰安拉去盛島吃了中飯,是真的有些倦了。 “沈醫生,沈醫生??!” “什么事?” “八床的病人呼吸有些困難,您去看看?!?/br> “好?!?/br> 他把手機放到一邊,起身和護士出門。 家里只有一人一貓,宋紓念毫無興致地做了頓簡單的晚餐。 西紅柿雞蛋面。 湯水寡淡,表面漂浮著幾塊不規則的雞蛋,襯著煮過頭的面條。 五花rou聽到廚房里的動靜,興奮地跑過來一探究竟,看清楚成品的樣子,一搖一擺地走開了。 “喵~” “rourou,過來?!?/br> 宋紓念把湯碗端上餐桌。 “喵嗚~” 五花rou表示拒絕。 “過來!” “喵~” 灰球的尾巴拖地,跳上椅子。 “我要開動啦??!” 宋紓念拿起筷子,對自己的成果不抱什么希望。 “果然,一如既往的難吃?!?/br> “喵喵~” 宋紓念實在吃不下去,把面碗端進廚房清洗干凈,搗騰出一碗泡面。 “垃圾食品香是真香??!” 關鍵是還不需要有任何的烹飪技巧。 “人間絕味!” 沈淵向來對這些垃圾食品厭惡至極,這包泡面還是上次去超市偷偷買的,要是在平常,宋紓念指定把自己的犯罪現場收拾干凈,可是今天她偏不,非要反其道而行,把泡面包裝袋和碗放在廚房的流理臺上,昭示自己的犯罪事實。 借著下樓帶五花rou遛彎的功夫,順便也帶上剛買回來的無人機,試試手感。 她的手里拿著無人機的遙控器,索性把五花rou的牽引繩解開,讓這傻貓追著無人機跑。 無人機在美國的使用率高于中國,宋紓念在留學期間和同學一起做課外研究就經常用到這玩意,沒幾回就找到了感覺。 無人機繞開樹木飛行完全沒有問題。 貓貓畢竟不像狗有那么多的精力,五花rou這種喜歡出門遛彎的已經算是異類,追著無rou機跑了兩三圈后已經無力地趴在宋紓念的腳邊,不停地蹭她的褲腿。 “喵嗚~喵嗚~” 鏟屎官我真的要累死啦??! 女孩蹲下給貓咪套上牽引繩。 “喵嗚~” 本喵不想走,本喵要抱抱。 宋紓念當然不知道貓咪的內心想法,看了眼懶坨坨還不肯起來的貓咪,極其嫌棄:“走兩步就喘成這樣,馬上你就要變成豬了!” “喵??!” “兇什么兇,快走!” “喵?。。?!” “再不走明天的小黃魚就沒了?!?/br> “喵~~” 五花rou慢吞吞起身,乖乖地跟著牽引的方向走。 為了不和那兩個人男人撞在一起,宋紓念和林陽今天提前兩個小時就到了河頭村,兩人把座椅放平,停在村子的車堆里。 為了不被發現,不知林陽從哪里搞來了一部舊車,車身上都是常開的痕跡。 “挺專業??!” “那肯定?!?/br> “不過這鄉村生活還真不賴,你看現在門外還有些大媽聚在一起說話,哪像住在城市里,冷冷清清?!?/br> “一個人呆著不好嗎?” “哈?一個人待久了也難免孤獨?!?/br> “紓念姐?!?/br> 林陽的聲音認真起來:“我總覺得你很獨立,好像從來不需要別人的幫助一樣,但當你偶爾敞開心扉的時候會發現,周圍還是很美好的?!?/br> “林陽,沒有一個人不想接受美好,但總有一些人注定要去拒絕?!?/br> “我也沒有你想的那么糟?!?/br> 女孩的側臉唇角上揚一個淺淺的弧度。 在她離開祖國以后黯淡無光的世界里,仍有一盞微燈,閃爍在遙遠的記憶里。 車廂里不知安靜了多久。 只聽見“咔噠”的解鎖,緊接著是微風中的女聲,裹挾著夜晚的寒氣, 她說, “走吧?!?/br> 兩人確定屋子里還沒有來人,宋紓念爬到了樹上,讓林陽在水池邊上接應。 樹上的視野很好,這一片的房屋都納入眼底,村莊里的人們大多都休息地很早,放眼望去,只有幾盞寥寥無幾的燈還亮著。 趙淑芬的家黑黢黢的,只有門外的院子沾染了些路燈的煙火氣。 她仿佛看見了趙淑芬的影子。 一個沒有文化的農村女人,辛苦生養了幾個兒子,原本她的生活軌跡和她的鄰居一樣,等著兒子給自己娶一個媳婦,來年生個大胖小子,自己這一輩子也算對得起祖宗。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錯,兒子開始變了,整日整夜地不回家,也丟了動作。 兒子的精神也不如從前,無論何時看去總是疲憊不堪。 再后來,才知道這些日子兒子染上了賭博的惡習,欠下了一大筆高利貸。 趙淑芬不想給兒子錢,家里也沒有那么多錢。 兒子苦苦哀求她,直到后來撕破面具,威脅她。 趙淑芬拿出了家里全部的積蓄給兒子,原本想著他能從此回歸正途,可沒想到成為了一個巨大的無底洞。 兒子把家里變成了金庫,沒日沒夜地向她要錢,沒有拿到錢就亂發脾氣。 所有的一切都爆發在丈夫昏倒的那天晚上,趙淑芬原本以為兒子能照料丈夫,沒想到一個比一個不愿意,甚至還提出了讓她以此向醫院敲詐。 宋紓念在心里還原出事件的大致過程,順暢流利,可不知為什么,總有些不對勁。 還沒來得及等她細究,樹下傳來了動靜。 兩個男人還是穿著昨天那樣的衣服,環顧四周后,翻身上了墻。 等兩人進屋以后,宋紓念才露出腦袋。 兩人沒有開燈,點了根小蠟燭。 宋紓念把無人機定位到兩人所在的窗邊上方。 距離有些遠, 兩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哥,什么聲音?” 個高一點的男人往外看了看:“沒什么聲音,看把你嚇得?!?/br>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 好像是那天給趙淑芬打電話時接電話的那個男聲。 “哥,接下來我們咋辦,也不能天天半夜翻墻回來??!” “不翻墻咋辦?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幫人白天在這個蹲著,晚上俺們村窮,他們耐不住肯定就走了,你看他們找了俺們這么多天,都沒見到咱們肯定以為俺們早逃到別的地方了?!?/br> “那我們還能躲一輩子?” “問俺娘,讓她去給俺們搞錢也沒個消息,醫院里又全是海哥那幫人,帶手機了嗎?” “帶了帶了?!?/br> “有話費沒?” “有的有的?!?/br> “打給俺娘,問問她那件事情怎么樣了?!?/br> 過了許久 “喂,娘,是俺?!?/br> “俺哥讓我問你那件事辦地咋樣了?” “趕緊趕緊,海哥都找了我們好久了?!?/br> “你。你想看你兒子被剁手指???” “有什么不敢的,糟老頭子的命又不值錢,能有你兒值錢??” “娘,你聽俺說,等俺們這事過去了,俺就給你找兒媳婦,生幾個大胖小子給你抱!” ...... 電話掛斷。 “娘說啥?” “娘說她不敢,她說她上次去那個投訴科還是啥地方,人家還給她錄了音?!?/br> “錄音?” “這個糟老太婆真是晦氣,這么點破事都干不好,讓她早點和老頭子死了算了,真他媽的麻煩?!?/br> 猩紅的煙頭背甩在地上,被狠狠踩了兩腳。 “那哥,俺們還告不告醫院了?” “告,當然告,到時候被揭穿了我們就把責任推到老太婆身上,和我們可沒有關系?!?/br> “這個老太婆最好能把這筆錢拿到了,不然咱倆都得完蛋,媽的!” 怎么會有這種畜生,宋紓念恨不得沖上去把這兩兄弟千刀萬剮。 宋紓念把收集到的錄音按了保存,把無人機遙控到林陽的位置,然后準備從樹上下來。 林陽適時小跑到樹下,蹲下身子。 宋紓念靈活地踩上他的背,安全落地。 “汪汪汪??!” “汪汪?。?!” 不知是哪里竄出來一只狗沖他們狂吠。 “紓念姐??!” “林陽別動?!?/br> 林陽著急地快哭出來:“它來了紓念姐,它過來了?。?!” “別怕,這只狗不大,真要攻擊我們我們就打昏它?!?/br> “汪汪汪??!” 狗的體積不大,是農村常見的黑狗,只是不停地狂叫,宋紓念怕會引出趙淑芬的兩個兒子。 “哥,怎么回事?” “這么晚了野狗亂叫,海哥的人不會還沒走吧!去看看!” 耳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宋紓念手肘一彎,準備和這只黑狗決一死戰。 “嘀嘀??!” “嘀嘀嘀嘀??!” 不遠處響起了刺耳的喇叭聲。 嘀嘀嘀叫個不停,好幾個鄰居都亮起了燈,有的人甚至走出房間破口大罵。 趙淑芬的兒子也自然不敢在輕舉妄動。 宋紓念和林陽連忙從小道穿過,飛快跑到自己的車上。 “嚇死我了剛才,真是嚇死我了??!” “還好剛才有人按喇叭,把人們都驚醒了?!?/br> “好巧?!?/br> “得虧巧,不然我們就要去打狂犬疫苗了?!?/br> “為什么會這么巧呢?” 宋紓念皺眉。 林陽撲哧笑出來,調侃道:“紓念姐,你不會是小說看多了吧,所有的意外都是蓄謀已久,哈哈哈哈,這村子里住了這么多人呢,進進出出的有什么好奇怪的?!?/br> “普通人進進出出大半夜按那么久的喇叭?” “村子里野貓野狗多,沒什么好奇怪的?!?/br> 她向出口看去,已經看不見那輛車的燈光了。 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