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醫生
隔天晨運到底是沒有去成。 她給五花rou喂了食,清理完它的小窩,趿了雙人字拖下樓倒垃圾,順便再遛個貓咪。 早晨七點的城市已經在困覺的混沌里蘇醒,一路上遇到不少鍛煉的老人。 五花rou特別偏愛綠化區里的石子路,一看見就興奮地直往里鉆。 “慢點...” “喵嗚~喵嗚~” 原以為沈淵說遛貓是耍自己,卻沒有想到真的攤上這么一只蠢貓。 她翻了個白眼,跟上貓咪的腳步。 五花rourourou的腳墊踩在突起的石子上,歡快地蹦來蹦去,這可苦了穿著人字拖的宋紓念,腳底板一陣一陣地疼。 “我告訴你啊五花rou,這段走完咱們就回家,前面可不許再去了?!?/br> 她叉腰瞪眼,很不恥地威脅道。 “喵嗚…” 五花rou看了眼一臉嚴肅的主人,轉過頭繼續撒開腳丫子往前走。 事實證明,“能動手就別吵吵”,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小姑娘一把抱起五花rou,擼擼它頭頂上的毛,振振有詞:“作為一只有夢想的貓咪,不要做這些危險的運動,jiejie帶你去吃飯?!?/br> “喵嗚~” 哼!我不要去吃飯,我就要玩! 感受到貓咪在臂彎間掙扎,她警告地拍了兩下它的屁股。 “想吃小魚干就給我老實點!” “喵~” 懷里的一坨果然乖乖趴著,女孩揉揉它的大圓臉,“非得讓我以暴制暴才肯聽話?” ...... 五花rou裝死,偶爾抖兩下耳朵。 沈淵的小區周邊都是一片高檔住宅區,門口的商鋪大多是食咖啡館和健身中心,要找昨天那種充滿煙火氣的早餐實在困難。 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走進了一家咖啡店。 “中杯拿鐵,兩份三明治打包,謝謝?!?/br> 貓貓來到了陌生的環境,不安分地扭動起身體。 這個點咖啡店還沒正式營業,大多數員工都在做準備工作,幫忙打包的小jiejie直勾勾地盯著五花rou。 “哇,這是藍貓嗎?” “嗯?!?/br> “我第一次看到臉這么大的藍貓,好可愛??!” 貓咪有些不悅,還敢說它臉大,傲嬌地翻了個身,不去搭理她。 “好高冷啊?!?/br> 小jiejie有些失望,但還是微笑著把紙袋遞給宋紓念,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兜里的手機震了震,宋紓念把袋子放在吧臺,給懷里的貓貓換了個姿勢。 “在哪?” 沙啞的嗓音透著一絲疲憊。 “小區門口的咖啡館,你回來了?” “在那不要動,我來找你?!?/br> 對方掛了電話。 她邊往收銀臺走邊打開付款碼,“再來一杯熱牛奶吧?!?/br> 小jiejie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把小餅干,不氣餒地逗著對她愛答不理的貓咪。 五花rou懶洋洋地看了眼小餅干,十分有骨氣地翻了個身,軟趴趴的尾巴搖了搖。 宋紓念發現,除去對新鮮事物的好奇,這蠢貓對別人還真是 和那人一模一樣... 格外冷漠。 掛在門把手上的風鈴地碰在一起,“叮領哐啷”響成一團。 男人推門而入,頎長的身影逆光走來,清雋的臉上沒有表情,直到看見女孩, 寒冰上尖尖的角即使是在零下的低溫里,遇見頭頂距離一千四百光年的陽光,尖銳的棱角被慢慢融平,化成一汪清澈的水。 “它又偷懶?” 寒芒射向女孩懷里的一坨,語氣不善。 貓咪又委屈又害怕,遲疑地“喵~”了一聲,果斷選擇繼續裝死。 “買好了?” 溫柔似水。 這樣大的反差讓她也忍不住顫了顫,尋思著他是不是有兩副面孔。 “好了?!?/br> “那走吧?!蹦腥俗匀坏靥崞鸫?,摸了摸女孩的頭。 咖啡店里又重回安靜,只有咖啡機磨豆子的細微聲響。 犯花癡的小jiejie支著腦袋,滿是惆悵:“帥哥果然都已經名草有主了...” ...... 名草的主人正被一個婦女拉住,堵在法務室的門口。 “姑娘,姑娘,你千萬得幫幫俺們啊姑娘!” 說完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阿姨您先起來阿姨!” 宋紓念把吃到一半的三明治胡亂折好塞到包里,連忙蹲下攙人。 “你不幫俺俺就不起來啊...” 中年婦女的臉上布滿淚痕,充滿血絲的眼叫人看的心驚。 “我幫您,有什么事我們去里面好好說!” 她好說歹說,總算把人請進了辦公室,沏了一杯熱茶。 “阿姨,您別著急,先喝點水?!?/br> 婦女的臉干巴巴的,皮膚上是一道又一道的干紋,雙頰被曬的黑紅,眼尾刻著生活不易的傷疤。 “俺能不著急嗎?” “俺家那口子,昨天晚上突然抽搐了,鄰居就把他送來醫院搶救,可是醫生就是不給做手術,非要給俺家那口子轉到什么監護室,今早我去監護室看老頭的時候,他都快不行了!” “姑娘啊,這是不是該評評理,這種醫生就是在草菅人命!俺聽村里人說你們這是管這些的,你可一定要幫幫俺??!” “這樣吧阿姨?!?/br> 宋紓念抽出一個空白的文件,“您剛才的意思我大概聽懂了,但是根據流程,我也需要去和科室了解一下當時的情況,我也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的?!?/br> “姑娘,這要多久啊,俺能等,老頭已經不能等了??!” 婦女忍不住握住宋紓念的手,聲淚俱下。 “您放心,我一定在最快的時間給您答復。那您先和我說一下您丈夫叫什么名字?” “李剛?!?/br> “他昨天被送到了什么科室?” “俺不清楚...俺不識字...” “那這樣,醫生對您愛人的診斷是什么?” “好像是什么...冠心???” 婦女答地含糊,一個勁地抽泣,狀態很差。 宋紓念留了她的聯系方式,讓她先回去休息。 今天林陽輪休,陸辰安又是下午的班,宋紓念忖度再三,鎖了辦公室的門,往心內科走。 流程可以再等等,先把事情了解具體再說。 心內科住院部的樓道上擺滿了床位,到處都有護士推著治療車,宋紓念小心地避開,直奔護士臺。 “你好,請問你們護士長在嗎?” 正在登記的小護士沒來得及抬頭,“在辦公室?!?/br> “謝謝??!” 為了節約時間,宋紓念沒讓人帶她,自己按著房門外的標往前找。 “哎!” 做登記的小護士被碰了碰胳膊肘, “干嘛?!” “你看那個女的,是不是沈醫生女朋友???” ......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宋紓念敲了兩下,得到允許之后才進門。 “你是?” 張麗華從一堆表格里挪出目光,只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有些熟悉,又想不出在哪里見過。 “哦,我是法務部的宋紓念,今天我接到一個患者家屬的投訴,來了解一下情況?!?/br> 一聽是投訴,張麗華也顧不得表格和幾分鐘以后的查房了,她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畢竟如今醫患糾紛是最令人頭疼的東西,誰也不想碰到。 宋紓念把大致情況復述一遍,就見到張麗華篤定地搖頭。 “那個患者叫什么名字?” “李剛?!?/br> 張麗華從電腦里調出病例,把屏幕往宋紓念那頭轉了轉。 “這位患者是昨天晚上十一點三十五分送到急診科的,并伴隨劇烈的胸痛,急診那里的醫生給他做了心電圖,懷疑是急性心肌梗死,急診室的醫生聯系了我們,把人送到了心內科,我們的建議呢,是做一個PCI,患者當時的情況十分緊急,需要馬上進行手術,但是當時跟著患者來醫院的都說是他的鄰居,沒有直系的親屬,也沒有人愿意簽這個字,我們沒有辦法,就只能先把患者轉到了監護室?!?/br> “急性心肌梗死?” “對,是一種很嚴重的心血管疾病,需要盡快治療,不然會發生休克,心力衰竭,危及生命?!?/br> “做PCI的話大概是什么流程?” “雖然我知道這樣說不太好,但是恕我直白一點,需要多少錢?” “這需要在患者體內安裝心臟支架,心臟支架又分為國產支架和進口支架,國產支架的價格一般在一萬塊左右,進口的就不好說了,都是成倍翻的,然后還需要加上治療費,價格挺高的?!?/br> “患者有醫保嗎?” “有,但是報銷不了多少,他應該是務農的,這個經濟壓力還是挺大的?!?/br> “如果不手術,他的情況會怎么樣?” 張麗華嘆口氣,目露悲憫,表情卻很平靜,“時間不會太長?!?/br> 大概是見多了生死,護士長沒有表達出過多的情緒,反而是宋紓念心里,有道不明的酸澀。 她突然有些不想知道真相了,世界上總有需要被拯救的人,無論是身體,或者是心靈,沒有一個人能夠完全健康,但當有人對你伸出援助的手,不是所有被救助的心靈都能夠充滿感激,也許當你收回手時,上面已全是泥濘。 心里有了個大概的輪廓,拷貝了一些資料,她的目光在主治醫生的那一欄頓了下, 紙張下方清楚地寫了兩個字: 沈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