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旁人只當是哪家新寡的媳婦隨著家里搬來的,肚子里還揣了個遺腹子,倒是讓人生憐,也未曾懷疑過身份。薛府醫白日里去給人診脈看病,得些銀錢,雖不多,日子過得還算安生。 巷子里不少.婦人都對這新寡的小媳婦有些同情,加上她性子好,人也和氣俊俏,也是愿意與她交往一二的。 “娘子,我家那口子正割了一刀豬rou回來,我包了包子,分你幾個嘗嘗?!备舯诘耐跫夷镒优懒藟?,挎著一籃子,遙遙與坐在院子里做針線的槿若喊著。 槿若抬頭,有些羞澀的同她笑了笑,直引得那王家娘子去笑,少見面皮子這般薄的婦人了,生的也是真俊。復又有些惋惜,只可惜這年紀輕輕的,夫君就沒了,這肚子里還一個,將來孤兒寡母的可怎么過活。 還是招手與她道“快來,拿著這些包子,皮薄餡大,可香著呢?!?/br> 作者有話要說: 啊,餓了,想吃包子!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噯?!遍热舴鲋亲泳従徠鹕?,應了王家娘子一聲,小心翼翼挪去墻根兒下。無怪她如此的謹慎,實在是她對這孩子看重,生怕他有丁點兒定然閃失,前些日子她孕吐的厲害,什么也吃不進去,連帶著竟隱約有些小產的征兆。 王家娘子見她要伸胳膊去接,忙與她擺手“等等,等等,娘子你可別伸手了,也聽說有伸個胳膊就小產的婆娘。如今你肚子里的可是你家那口子唯一留下的種兒,你身子也不好,可不能出半點差錯,我親自去送給你?!痹掚m粗些,卻是實打實為槿若好的。 說罷,扯了粗衣麻布的裙擺去下了墻頭,從院門推進來。 “勞煩王家嫂子了?!遍热粜睦镉行┌l熱,真誠與她道。 王家娘子擺手扭著豐腴的身子,混不在意的開口,“嗨,你怎么還同我客氣上了?回頭有什么用得著嫂子的地方,只管開口就是。嫂子雖不是個巧人,卻還是能中些用?!?/br> 她只是覺得這娘子實在可憐。聽聞還是她夫家養的望郎媳,年紀輕輕又沒了依仗,將來住在這兒,可不就要鄰里間相互幫襯著點兒。 復又見已是正午,便拍拍衣裳的浮灰,囑咐槿若“那包子你趁熱吃,有什么要的,就去墻頭那兒叫嫂子一聲,別抹不開面兒,都是鄰里鄰居的,合該幫襯著。這天兒也不早了,你家大哥和侄子也該回來了,我得去伺候那爺倆了?!?/br> “那我去送嫂子?!遍热魧⒛腔@子里裝的一碟熱氣騰騰的包子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扶著肚子開口。 王家娘子哪敢讓她來送,忙輕輕將她按回凳子上“不用你送我,好生歇著就是,嫂子我有腿有腳,用不著你去送?!?/br> 臨出門前還是又再三扭頭囑咐“那包子你可趁熱吃??!” 得到槿若回應,那王家娘子才放心的回了自己家。 槿若將那粗陶碟子裝的包子送回里屋的爐子上溫著,省的跑了熱氣。往常在王府里,不少見包子,卻再沒有比這更多人情味兒的。 那一個個渾.圓皮薄餡大的白面包子,雖不全是細面,卻勁道。槿若凈手后又拿了一個去咬一口,滿口都是rou香。 王家娘子家的當家人是個殺豬的,平日里那些送去將豬宰殺的農戶總是要送他一刀rou,是以王家旁的不多,只那rou是不斷的。 那般大的包子,槿若一連摸了四個。薛府醫與她講過,過了孕吐厲害的時候,飯量驟漲也是正常的,吃的多些,對孩子也好。 蕭明晰自那日放了槿若出府,便不再打探她的消息,雖嘴上不念,心里也刻意去忽略,但那心底的感情是騙不得人去的,平常宿在正院,常就無意間想起槿若挑燈等在那兒。 平日里也是懨懨的,打不起精神去。明知白琛不是個好的合作伙伴,卻心底滿不在意的去想:就這樣吧,什么都好。 好在寶華將那絹帛送來給他,才多少分散他的心思。 出乎意料的,雖是將大半的精力都寄予利用這遺旨去扳倒蕭晉,一切也都看似順利,卻心里不如以往那樣期待,只覺得成功與否都無所謂了。 作者有話要說: 要考試了,保佑我吧!千萬別掛!期中考試占期末成績的百分之二十呢!▄█?█●給跪了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五月初五,大吉,宜嫁娶,也是寶華公主出嫁的大喜之日。寧帝難得撐起精神去為寶華送嫁,滿國熱鬧非凡,張燈結彩,用紅綢掛滿燈樓,街上鋪設紅毯,城西有京兆尹領頭施粥分糖。 淑華宮更是熱鬧一片,自天還未亮,宮娥太監便穿梭不息,手里捧著托盤,里頭放著金玉,都是一身簇新的水紅新衣,瞧著喜氣洋洋的。 送嫁的嫁妝擺滿在淑華宮的院子,滿滿登登的,數都數不過來,宮門口停著一頂十八人抬鳳頂紅轎,抬轎的太監等在偏殿,只待吉時。 婉貴妃難得換的一身緋紅色宮裝,金玉為飾,環佩叮當,云鬢花顏 老早便去淑華宮主持事宜。趙貴妃雖是寶華養母,卻與寶華不親厚,也不理世事。滿宮里也只有婉貴妃的位份能拿得出手,寧帝也只得讓與寶華年紀差了不多的婉貴妃去打點。 北疆與大齊路途遙遠,不像城內嫁娶,是以有些規矩是不必遵守的。例如晨起的吃食,無須控制著,御膳房早早就備下吉利的菜,諸如龍鳳呈祥,秦晉之好,百年好合,新婚燕爾,比翼雙飛之類的,力求精致可口,這許是公主在母國用的最后一飯了。 以那新婚燕爾為例,是一小盅紅棗枸杞燕窩粥,以紅白交映,軟糯香甜,是昨天夜里就開始用血燕熬制的,至今早成了膠狀。 比翼雙飛便是取童子雞的一對嫩雞翅,以紅油烹制,再輔以香辛料,用花瓣佐飾,煮至骨酥rou爛,色澤金紅。童子雞的rou鮮嫩并無普通雞rou的雞sao味,時候不能太過,否則rou老而柴,卻不能時候少了,否則入不去味,十分考究廚子的手藝。 寶華由著嬤嬤將石灰撒在臉上,用搓好的細棉線去開臉,將眉頭修的整齊,中間盡管刺痛,她卻神色如常,像是個木頭人。 身后的嬤嬤去用龍鳳呈祥梳給她念念有詞的梳發,再將一頭長發高高盤起成婦人發髻。婉貴妃在一旁瞧著,竟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每道菜只嘗過一口,寶華便撂了筷子,神色不霽,引得周圍伺候人心中惴惴不安。 婉貴妃見此情景,及時圓場,笑著打趣“寶華這是未走就舍不得了,連飯都用不下。這大喜的日子,廚子也是費盡心思去討好你的?!?/br> 又揚聲去吩咐外頭“本宮做主了,去賞御膳房的大廚子每人一袋銀裸子?!?/br> 寶華勉強的牽動嘴唇笑了笑,僵直著身子不動彈。 時候到了,宮人服侍寶華去換上一身嫁衣,配上琳瑯滿目的配飾,婉貴妃親自去給她掛上平安鎖,戴上鳳冠,又將桌上備好的通紅的福果放進寶華手里,一身下來足有二十幾斤沉,墜得寶華移不動步。 寧帝這才姍姍來遲的入了淑華宮的大門,見此番熱鬧景象,心里也是跟著忍不住有些歡愉,慈父之心大作。雖因淑妃對寶華不算太過親近了,卻還是進房內去安撫寶華,說了些依依不舍之話。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眼見的白日高懸,四方一片敞亮,整個皇宮在輝輝紅日的照耀下愈發顯得氣派非凡,金磚碧瓦,雕梁畫棟。 外有司禮的太監掐著時候去報時辰,沙漏每漏盡一次,便是一個時辰。眼下,琉璃的漏斗里只余下小指頭大小的一堆沙,那太監眼睛就盯得緊,生怕落下了什么。 只見最后一粒細沙落盡,他亢奮的揚起脖子,扯著高音去喊“吉時已到!”細瘦的脖子伸的老長,配上尖瘦下顎,活像一只啼鳴的公雞。 李福來親自將一尊牌位搬出立于上首,身后又跟著一太監,搬出另一牌位放于下座,只第一個較后一個更奢華莊重些,瞧著便是牌位主人身份不同。 “寶華,來,拜別你母后與母妃?!睂幍圩谏鲜?,沖著寶華公主招手。 有些柔和的用汗巾子擦了擦身旁牌位上根本不存在的浮灰。 只見那牌位上和赫然書著敦敏皇后靈位,眾人一見便知這是寧帝元后先去的趙皇后之位,也是趙貴妃的嫡姐,蕭承恩的生母。 寧帝雖最愛之人并非是這趙皇后,但最敬重之人非她莫屬,趙皇后與他少年夫妻,相互扶持,自然情分不同尋常。 寶華跪在放好的蒲團上,緩緩叩首“女兒拜別父皇母后,愿父皇母后永享安康?!?/br> 寧帝有些感慨,點頭應著,又開口“去拜你親生母親與婉貴妃去吧?!?/br> 據位份是要先去拜婉貴妃的,但婉貴妃素來是個善解人意又溫柔體貼的善心人兒,自然不肯讓寶華真正跪下去,忙托了她起身,無不動情的抹淚“去拜公主的親母妃就是了。妾如何經得起公主這一拜,妾素來與公主交好,如今公主這一走,妾不知將來能去與誰說話?!?/br> 未及說完,便又是扯著帕子一陣哭泣,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般,哭得楚楚動人,寶華見著,也是跟著傷情,寧帝又心疼婉貴妃,忙去去勸慰“愛妃莫要哭了,回頭朕再給你選些姐們入宮,總有個能說上塊兒話的?!?/br> 寶華與婉貴妃難得一致的嘲諷牽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長又厭煩。這就是一國皇帝,想要選妃還打什么冠冕堂皇的幌子。 婉貴妃抽抽噎噎的擦了眼淚,用眼角小心翼翼的去勾著寧帝“這大喜的日子,都是妾的不是,也勾的陛下與公主這樣傷感,還是讓公主去拜了淑妃jiejie,莫誤了吉時才是?!?/br> 便抬手去扶著寶華又跪在新擺的蒲團上,去給淑妃的牌位叩首。寶華見了淑妃靈位,才多少有些真情實感的流露,難掩傷悲,嗚嗚的去哭泣。 對著靈位連磕了三個響頭,才在盼容與婉貴妃的攙扶下有些脫力的起身。喜嬤嬤給她披上龍鳳呈祥的紅蓋頭。 當即在人看不見的地方,寶華的眼淚便順著面頰淌了下來,透過紗織紅緞,她還能模模糊糊去看見淑妃深棕色的牌位還擺在下首的座位上。 母妃,若您在天有靈,不知能否看到今日,女兒將自己逼入絕境。若您不怪我背叛您所愛的人,那求您保佑女兒此番成事。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明天能恢復正常的更新,感覺這些天我的消極怠工導致收藏和收益在往下掉。 有一天我掙了四毛,有兩毛八是盜文網貢獻的……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爆竹在淑華宮門前劈啪作響,引得不少宮人前去湊熱鬧圍觀,寧帝子嗣少,出嫁的也只有寶華一個了,少見這般熱鬧的景象,縱是被這深宮大內憋的將行就木的人,心里不禁也有些活泛,像是從寂寥的地下再入人世般。 按理說,新嫁娘出嫁腳不能沾地,是要父兄背出門去的,寧帝貴為九五之尊自然不會放下身段,寶華唯一的兄長蕭承恩早就不在了,蕭晉與蕭明晰勉強算是離得近的堂兄,卻也支使不得。 寶華便是由著太監背出門去的,儀仗緩緩出了宮門,嫁妝與陪嫁優伶、婢子、侍衛皆是一身紅衣,浩浩蕩蕩的跟在儀仗后頭,隨侍的嫁妝被一隊隊身強力壯的漢子抬出。 沿路用鮮花開道,喜人向路旁圍觀的百姓處撒糖與銅錢,孩子仗著自己身量小,在人群中鉆來鉆去撿那些銅錢。 轎中的寶華眼前是一片鮮紅,她涂著血紅丹蔻的指甲死死摳著手里捧著的福果,福果被尖利的指甲刺破,清甜黏膩的果汁粘在手上。 白琛的迎親儀仗等在鄴城的城門外,他一身正紅喜服,特地被修理過的面龐愈發俊俏,胯下一匹棕紅色健碩馬匹,整個人顯得神采奕奕格外精神。 鄴城的城樓上掛著紅綢,那原本攔過白琛的守備手持纓槍,目送公主儀仗穿過他腳下的城門,面不改色,甚至還是有些嘲弄的看著下方氣宇軒昂的白琛,可惜離得遠了,白琛未曾能得見。 送親隊伍走得慢,直到天色開始暗下來,星星點燈燈火亮起才算是走完,那載著寶華的鳳攆早就抬出六里開外。 離鄴城越遠,寶華那顆懸掛到嗓子眼的心就愈發能放下,掐著福果的手也逐漸松開,這次覺得手上黏膩一片,面色微動,將那殷紅的果子扔到轎輦角落里。 盼容今日也是一身簇新的水紅色新衣,因她是陪嫁給寶華的大宮女,遂也有幾分華麗,在裙角處繡著一朵合歡花,寓意百年好合。手上一對分量十足的銀鐲子。 她低眉順眼的坐在角落里,時刻去打量著寶華的神色,見寶華將那果子坑坑洼洼的果子扔出來,便有些會意的從夾層中取了溫在銅爐上的水,將帕子打濕,雙手舉過頭頂將帕子遞給寶華凈手。 寶華撩起簾子去看,天黑壓壓的沉下來,有些清雪細碎的撒下,眼瞧著就要化成鵝毛大雪,這是吉兆,寓意有好事要發生了。她袖下的玉手不動聲色的握緊成拳,臉上是晦暗難明。 鄴城內,念恩站在唐府西側的角門去向外望,天上那紛紛揚揚的雪片,被街上掛著通紅的燈籠與綢緞染出艷色,有些晃人眼。 他不自覺撫上面上那笨重的青銅面具,今日寶華出嫁,他怎么也是兄長,卻沒法親自送她上轎。如今去回首過往重重,那些小矛盾皆是孩子間的小打小鬧,不值一提。 他如今是存些真心在里面去祝福寶華將來過得比他好。至少愿那北疆的二皇子是用真心去待她的。 城里一隊隊身著黑甲的侍衛步伐整齊的持戈奔走,念恩心下一凜,預感到許是有些事情要發生了。 “念恩,念恩!” 就聽見一聲聲脆亮的女孩子喊聲,隨著一陣輕快腳步的聲音,唐玉嫣繞過西門的影壁,見佇立在門前的念恩,面上一喜,那笑容還是入孩童般的懵懂單純,眼神澄清,她加快了腳步直直撲到念恩背上。 “念恩,你猜猜我是誰?”唐玉嫣故意拉長聲音,趴在念恩背上,捂著他的眼睛去問。 念恩面具下揚起笑,眼底有些光芒綻開,他托著唐玉嫣的身子,怕她掉下來,故意裝作驚奇“不知道??!你是誰?” “念恩你好笨??!我是阿嫣!”唐玉嫣咯咯的笑出聲,摟住念恩的脖子要他背自己回去,將冰涼的手伸進念恩的衣襟里去取暖,眼睛像是打碎的星子飄在澄澈靜謐的湖面上。 念恩也不惱,只是有些溫柔的念叨她“阿嫣是不是又去玩雪了,手這么涼?!?/br> 唐玉嫣搖頭晃腦,死也不肯承認“沒有,沒有!阿嫣沒有去玩雪!”她可不能承認,要是被念恩知道了,他肯定又要念叨自己的,她這個還是知道的。 “好,沒有?!蹦疃鲗櫮绲谋持朴矜袒卦鹤?。臨走時回身去看了一眼欲要紛亂的鄴城,這般的日子就很好了,他又何必再去在意這鄴城亂不亂呢?左右也與他無關了。 江氏等在唐玉嫣的院子里,向外去張望,見念恩馱著唐玉嫣回來,她的心才放下。也是,念恩在,玉嫣也不會出什么意外。 見二人這般的緊密,也視若罔聞。原本她是忌諱玉嫣個姑娘家與念恩走的近,后來也看開了,玉嫣已然這般,只要她開心就好,旁的哪有玉嫣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