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那領頭的御林軍看見也只當未看見,畢竟做人留一線,萬一有朝一日人家翻了身呢? 他整了整身上的銀甲,清咳一聲,看著威風凜凜的,開口道“奉陛下旨意,搜查尚寶司卿唐伽府??!” 說罷,便亮了手里的銅鑄令牌,上頭是頭兇惡的饕餮,看得鐵柱心里一激靈,直道大事不好。 片刻的功夫,唐府里的燈都點的通明,黃橙橙的一片,又暖又耀人眼。 唐伽帶著江氏,等在正廳里,領頭的朝唐伽行了一禮。 御林軍是寧帝的人,唐伽沒給個好臉色,領頭的御林軍也掛不住臉,他家也是給臉不要臉! 遂一敲身上的配劍,瞪了唐伽一眼,惡狠狠的道“給我搜,搜個底朝天!” 平日里搜查分三種,一是客氣的意思意思,人走過一圈就算了,東西連碰都不碰;二是規規矩矩的,照流程來;再就是像這樣的,與其說是搜家,不如說是抄家,所過之處,皆無一完物。 搜什么樣的家,都是看語氣行事的,像這樣的語氣,多半是第三種抄家樣的了。 此刻唐玉嫣正草草挽了頭發,朝前廳過來,聽這句話,登時就慌了神,腦子里回蕩的都是一句話,完了,若是搜家,怕是藏不住了。 御林軍在她身旁匆匆而過的時候,她頭都不敢抬,渾身發抖,若不是丫鬟在一旁拽住她,怕是就滑到地上了。 貼身丫鬟蘇香握住她家姑娘的手,發現冰涼冰涼的,沒絲熱乎氣兒,便急急的給她搓著手,唐玉嫣正煩亂,便無措的掙脫她。 江氏見女兒面色蒼白,唇上血色盡退,以為是被這陣仗嚇得,便上前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莫要害怕。 王姨娘帶著唐安寧縮在角落里,還是幽怨的看著江氏,一身湖藍色的薄裙襖,愈發顯得風流婀娜,秀色可餐。 只那如癲似瘋莫測的情緒實在不是討喜。 唐玉嫣幾乎要暈厥過去,在江氏和蘇香的攙扶下才勉強立住身子,平日里明若星辰的眸子失去了光彩。 若是那些東西被翻出來,她就是唐家的罪人。 宮里的蕭承恩也過得不快活。 從昨年他父皇意圖廢太子后,他便被圈禁東宮,雖太子之位尚在,卻大不如前風光,寶華無事時便來嘲諷他一頓。 一年過去,他也恍然間明白了曾經近二十年未明白的,反倒是成熟淡泊了不少。 平日里也未再去侍妾那兒了,畢竟有了心頭好,其余不過庸脂俗粉,常在書房里待一日,cao起了琴棋書畫,過得儼然是個閑散王爺的生活。 便是他姨母也勸不動,可是為他cao碎了心,鬢邊的銀絲又多了幾根。她也想不明白,明明曾是多看重那太子之位的,不惜讓淑妃小產,如今竟看淡了。 太監福生拎了食盒來給蕭承恩送點心,他是蕭承恩的心腹,自然知道這位心里頭記掛著的是唐府那位姑娘。 他得了御林軍搜查唐府的消息,卻不知該不該同他主子講,若是講了,怕他主子去找陛下求情,引得陛下更加震怒,弄不好一輩子圈禁。 若是不說,怕是他主子要悔恨一輩子,他自己也良心難安。 他狠了狠心,還是覺得主子前途重要,瞞下了此事,畢竟為一女人,得不償失。 蕭承恩似乎只專注于手下的畫,未察覺到福生的異常,只當他是平日里送糕點,揮手讓他離開,那畫上赫然畫的就是唐玉嫣,巧笑倩兮,那雙眼睛燦若星辰。 福生看了,眼角有些泛紅,還是拼死忍住了說出口的欲望,頓了頓身子,便飛快離開了書房。 蕭承恩見他出去,扔了手里的狼毫進筆洗,濺起一潭墨色,他閉了閉眼,緩和情緒,都當他是傻子是吧,他就是傻子! 他已經孤注一擲,將手底下所有的人都用來繞開他父皇來保住唐家了,來保住他喜歡的那個人,即便她都毫無察覺。 也許在旁人那里,會有更好的方法,不傷一兵一卒也能救下她,可他偏偏是蕭承恩,腦子不夠用的蕭承恩,他只能想到這種愚蠢的辦法。 他用障眼法迷惑他父皇,卻也折了手下所有的人。 他不能再去求情,他的父皇壓根不會心軟,甚至會起到火上澆油的反作用。 他沒有十足的把握能保下她,剩下的只能聽天命了。 蕭承恩去了私設的小佛堂,虔誠的點了一燭香,貢在佛前。 我從未信過佛祖,為了她,我愿意信一次,愿佛祖保佑她逃過此劫,并一生順遂。 那廂寧帝正等著消息,欲要將唐家一網打盡,卻不知他的兒子拼盡全力,想要保下。 寧帝身子雖見了些好,但他心小,婉妃也有事無事旁敲側擊來讓他心堵,陳醫令時刻準備著,怕的就是寧帝又病情加重。 畢竟他主子吩咐了,務必要讓寧帝活得比誰都健康長命。 這可真是個技術活,婉妃也得了令,近日也未給寧帝送過甜食。 寧帝還因此問過,為何近日斷了甜湯,婉妃只覺得沒有比寧帝更巴望著自己死的了。 寧帝現在就靠著能絆倒唐家的希冀而精神著。 只怕,他是不能長久的精神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去報道啦!感覺學校綠化搞的挺好,直接建在山上了,滿目的大樹小草……╥﹏╥然后我喜提八人寢,明明大家都是四人寢的……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唐玉嫣渾身顫抖,面色蒼白,身體軟的像根面條。 額頭上滿是冷汗。蘇香費力扯住她。 御林軍從前廳一直翻到女眷居住的西跨院,翻得乒乓作響。 直到御林軍翻到花園,唐玉嫣的面色又白了一分,恨不得暈過去。江氏見她這副樣子,心里有些不安。 可是阿嫣生了什么病,近日氣溫突降,受了風寒也未嘗可知。 領頭的御林軍粗魯的帶人將花園的土和磚都被翻了個遍,就連池子里的魚都挑了出來,唐伽還是不動聲色,穩如泰山。 將唐府翻個底朝天后,御林軍眾人還是沒有發現什么不符規矩的物品,尤其是陛下說的,花園內藏的鳳釵與東珠。 他的目光挨個略過唐府眾人捏了一把胡子,皺眉惡狠狠的道“回宮!”這次怕是讓唐家擺了一道。 待御林軍離去后,唐玉嫣身子一軟,就暈倒在地,引得上下一片慌亂。 江氏掐著她的人中焦急的吩咐蘇香去請府醫。 蘇香應了一聲,急急忙忙跑向府內的青廬,中途因太過焦急,行走間匆忙而絆了一跤。 唐伽皺著眉頭將唐玉嫣抱回閨房。 江氏抹著眼淚看著面色蒼白的唐玉嫣,這好端端的,平日里身子康健得很,怎么就突然昏倒了,看她剛剛面色蒼白,可別是得了什么大病。 唐伽卻覺得事情不簡單,平日里活蹦亂跳的一個人,怎么會好端端就昏倒,看她適才滿面驚慌失措,怕是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可現在,只能等她醒后再說了,畢竟昏迷著,也問不出什么。 唐玉生就這一個嫡親meimei,自然也是疼愛的。雖她嘴上厲害些,心卻好,又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沒有不擔心的道理。 唐安寧被王姨娘扯著回了院子,王姨娘雖擔心唐玉嫣的身子,但她又是不大愿意被唐伽關注到的,遂只深深看了江氏一眼便離去了。 寧帝自得了御林軍的回報,本算是大好的風疾又犯了起來,承乾殿滿是進進出出的太醫,有的被寧帝訓得腦袋都要縮到地上了。 婉妃見寧帝這副憔悴的樣子,自是樂見其成。 蕭晉得知,只勾唇笑了笑,未作表示,木生反倒覺得,他家殿下沒什么大的反應才是最讓人害怕的。 府醫只說唐玉嫣是受驚而致暈厥,不日便可轉醒。江氏謝過府醫便讓丫頭送他。 府醫拱手不敢受禮,道聲告辭便離去了。 隔日唐玉嫣便悠悠轉醒,入目的是有些殘破的架子床,昨夜御林軍能砸的都砸了個干凈,唐府近日只能閉門謝客,重新整拾。 是以滿府無論主子丫頭小廝都要忍耐些,唐玉嫣才見了這么破敗的房間。 江氏在床邊守了一夜,唐玉嫣一見她,原本攢了許久的憂慮和糟心通通一股腦發xiele出來,撲進江氏的懷里大聲哭了起來。 江氏含著淚撫摸她的頭發,不知阿嫣是瞞了什么與他們,竟是怕成這樣。 昨夜御林軍一來,唐玉嫣就曉得,那鳳釵定是陰謀了,萬幸中,不知怎么沒有被查出來,她是真的怕,怕她的無知牽連了家里。 那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怕是做錯了,這種事情應該盡早告訴爹娘的,而不是怕牽連他們而隱瞞不報。 唐玉嫣哭的撕心裂肺,揪著江氏的衣服“娘!我錯了,我就應該早些和你們說的?!?/br> 江氏看從小嬌寵的閨女這么難受,母女連心,她也跟著揪心,她含著淚吻了吻她的發頂“別怕,好孩子,別怕?!?/br> 待唐玉嫣情緒穩定些,才向眾人坦明。 她將鳳釵埋在了花園的假山根兒下,上面植了棵月季。 唐伽派人去挖,卻只碰到了硬邦邦的石頭。 御林軍是寧帝的人,若下頭有東西,定是不會隱瞞寧帝,只怕東西早就被人拿走了。唐玉嫣將東西藏的隱蔽,尋常人怕是找不到。 唐伽下令搜查整個唐府。終是在一個倒夜香的小廝得到了消息。 夜里他倒夜香的時候看到了府里一個丫頭偷偷摸摸的挖了,那丫頭卻眼生的很。 唐伽私下里調查,卻一路調查查到了宮內,便緊忙終止了,一牽扯到宮內怕是就復雜了。 只暗地里處置了挖出鳳釵的丫頭,無論對方是好意還是惡意,自己府里有著別人的眼線,總是讓人心里不舒服。 唐伽本意是要打殺了算了,江氏和唐玉嫣卻心軟,雖不知人家主子是何人,總歸是有功于唐家,是唐家的恩人。 最后終是把人放了。 轉眼到了十月中,天愈發冷了,唐玉京的婚事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成了蕭氏的心頭要事。 蕭氏雖憂心女方人品如何,但也架不住長子鐵了心,況他素來眼界高,平常世家貴女千好萬好的,他都不屑看一眼,那姑娘許是優于旁人許多。 想著去私下里見一見,卻又拉不下面子,近來就寢食難安,頭也有些痛,眾人也覺得她近來興致不高。 唐儼近來事物纏身,壓根顧不上家里,寧帝身子不適,就可勁兒的折騰手底下的大臣,眾人也是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唐玉京被罰家廟,不得踏出半步。 唐玉樓前幾日倒是回了府,可也是一直不著家,做了柳府的???,倒是引得旁人一片驚異,平日里躲人恨不得躲到天際,現今竟如此貼乎。 唐玉晚到底是個姑娘家,都說閨女是娘親的小棉襖,貼心的很。見蕭氏身子不爽利,近日也不大展顏,便前去正院見她。 蕭氏正一身素衣歪在榻上,身后枕了一個石青色大迎枕。面色有些憔悴,揉著有些發漲的腦袋。 見了唐玉晚便強撐著起身招手熱切喚道“阿遲來了,快坐,近日為娘忙得很,許久未見你了?!鳖D了頓又揉了揉額頭接著道“先是你大哥的婚事,再是你三哥遠在北疆,為娘近來是cao碎了心?!?/br> 唐玉晚俯身去給蕭氏揉額頭道“阿娘且放寬心,都會好的?!?/br> 唐玉晚力道不大,甚至是有些輕,蕭氏卻覺得十分受用。 蕭氏也舍不得女兒受累,拍拍她的手道“快坐下吧,你這貓一樣的力氣,哪里夠用,回頭還是讓嬤嬤給我按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