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阿遲,你看這朵這么樣?”蕭晉從里面挑了一朵個頭最大,開得最好,還不算太蔫的遞到唐玉晚眼前。 “挺好看的?!碧朴裢碚f不感動是假的,子安哥哥真的把自己當作親meimei一樣疼著了。 蕭晉看她喜歡,把剩下的花都扔給木生,站起身來,雙臂圈著唐玉晚上方,索性他高唐玉晚太多,就算不攬著,也把人護的嚴實,細細把花.徑上的刺一個個拔掉。 再俯身挑了一個好的角度給她簪在鬢角,黃色的月季襯的小姑娘嬌俏了許多。 蕭晉看著她笑了笑,直起身子,伸手去牽她,唐玉晚也不避,將手交給他。 大齊與北疆的緊連的是凱音城,原名叫飛沙堡,是近幾年大齊百姓見兩國劍拔弩張而祈求大勝而改的名字。 凱音城不負原本的名字,確是黃沙漫天,飛揚肆意,城堤植的白楊和沙棘也鮮少有長勢旺盛的。 唐玉城從馬上翻身下來,抹了一把臉,手上全是從臉上刮下來的塵土,本來俊秀的面容黑了不少,滿面塵灰,胡子拉碴,眼底全是因長期奔波而生成的血絲,整個人顯得粗獷了許多。 抬眼看著城門上被沙塵覆蓋的模糊不清的字樣,牽了馬去向城里。 “小伙子,現在城里正亂,還是不要隨意進出的好?!背情T口,一位罩著面紗的老兵與唐玉城搭話,聲音是荒漠處特有的沙啞,帶著幾分荒涼,眼眶處一道小指粗的疤痕橫梗而過,眼皮耷拉著,有些駭人。 “我是來投軍的?!鄙倌耆顺毒o馬韁,聲音雖然疲憊卻帶著幾分年少的意氣風發。 老兵與其他守城的士兵對視一眼,眼里帶了笑意和欣慰,大齊的兒郎還是有血性的嗎,自打邊境告急,不少小伙子都來了。 “嗯,小子,家哪兒的?”老兵身后的人從城墻根兒下走過來,身量不高,倒是有些瘦弱,吊兒郎當的發問,嘴里叼了根枯黃的草,看著一股痞氣,一身銀色的甲衣,唐玉城看著他的臉心里竟然第一個冒出來的詞竟然是······姣好,確是姣好。 “龍將軍?!敝車谋慷妓查g立直了,朝那人打招呼。 “鄴城的?!碧朴癯浅读顺恶R韁,仰起頭道,眼底都是星光。龍將軍,那可是他的英雄,那個生在這里,長在這里的少年英雄,比他年紀還要小的英雄。 “叫什么?”那個滿身痞氣,像是個土匪頭子的人又問。 “唐·····唐··唐,唐······”唐玉城緊張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哦!叫唐唐唐啊,老周,把名字記下來?!睕]等唐玉城說完,龍將軍就招呼那個老兵,又一臉調侃的看著唐玉城“小子,跟爺走,好好磋磨磋磨你?!?/br> 將軍,我本來是想說我叫唐城的·····唐玉城心里委屈,但是英雄說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吧。就屁顛屁顛跟著走了,誰讓你是我的英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龍將軍:→_→嘿,這兒有個傻子! 唐玉城:(嚴肅臉)我以后生是將軍的人,死是將軍的鬼! 龍將軍:_#你看,我就說是個傻子吧! 第35章 宮廷深 陰歷七月十五是老皇帝的忌日,也就是先帝和帝和寧帝的父親圣文皇帝。文帝一生豐功偉績無數,受萬人敬仰,是以大齊的百姓家家戶戶每年到文帝忌日時,都自發食齋,夜里還會去護城河放長生燈。 文帝子嗣不豐,只有和帝和寧帝兩個兒子,卻沒想到也發生了兄弟逾墻的事兒,不少人知道,都心里暗暗尋摸著,寧帝弄死了自己親哥哥,還敢去祭拜他爹,也不怕他爹從皇陵里頭爬出來。 大齊祭祀分兩步,一是午前親去陵前供奉灑掃,二是晚間家廟祭拜牌位。 清晨天還未亮,剛現出隱隱約約的青白色,枝頭上的鳥雀跳躍嘰喳,皇宮正門就大開了,一隊隊列隊整齊的金甲護衛,在朦朧下更顯得肅穆,三聲悠長的號角聲拉著長音。 寧帝的御輦位于中前,因沒有皇后,后妃無資格前往,后面緊跟的便是太子和親王的轎輦。蕭氏宗族人丁不旺,直系男丁加起來也沒多少人,蕭晉赫然在列。 步輦以金玉裝飾,檀木為架,鮫綃為幕,行走間的盤龍紋玉佩搖曳,華麗非凡,輦內的蕭晉跪坐,嘴唇緊抿,神色嚴肅,一身厚重的玄紅親王冕服,九冕旒冠上的珠子晃動,遮蓋著眼睛,衣上刺了龍,山,華蟲,火,宗彝五章紋,更襯得威儀。冕服原本只有皇帝才能用,時間久了,親王在大祭時也成了規格。 皇陵修在離皇宮八十里的騰龍山上,聽說那里風水能佑一國昌盛。 當年的寧帝只能透過重重疊疊的幔帳去看前頭的輦,先是他父皇,后是他皇兄,那張輦現如今終于屬于他了。 他從來不甘于人下,三年前在他以清君側的名義在和帝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逼宮,連那群忠于寧帝的老臣都沒有反應過來,他登上萬人之上的地方,現如今想起來,真是一場夢。 主祭的是太子太傅,而不是禮部尚書,這是寧帝狠狠的打了禮部尚書的臉,因著禮部尚書是和帝留下來的人,是絕不能給留臉的。 祭祀無非就是一些冗長的繁文禮節,太傅在祭臺上吟唱著周禮大雅,寧帝按步驟灑酒祭拜,敬天地神祖,仔細算下來,也耗了兩三個時辰。 回到宮內,除了祭拜牌位,還要宴請大臣,寧帝囑咐三品以上大臣家的嫡女都要到場,眾人都會意,寧帝是打算給太子選妃了,今兒就是先看個門兒清兒,粗略看看。 雖說太子是儲君,寧帝唯一的兒子,將來不出意外能榮登大寶,但不少人還是在觀望,一是太子不成器,沉迷酒色,將女兒嫁過去無異于推進火坑。 二是自打先太子蕭晉出宮,手底下漸漸凝聚了先帝的勢力,能與寧帝分庭抗禮,也是有可能榮登九五的,就是身子讓人堪憂,三天一小病,十天一大病,還有說活不過明年秋天的。 所以,還是先看看吧······看看吧。 唐儼對于女兒選太子妃這事兒壓根兒就不在意,一是女兒年紀太小,太子都快加冠了,二是寧帝看唐家不順眼很久了,除非傻了才會選唐家的女兒做兒媳婦。 唐儼是打算帶女兒來吃頓飯就走的。 寶華公主跟著寧帝坐在上首,神色郁郁,帶著一股陰沉沉的勁兒,被她看上一眼都覺得冷颼颼的。 淑妃小產去了之后,寶華一改之前的錦衣金玉,至今一身縞素,頭上就簪了只玉蘭簪,手上戴著的,還是淑妃臨死前都沒舍得摘下的白玉纏枝鐲子,看著多了幾分弱柳扶風的樣子。 不過神智較以前不大對了,見誰都一副恨恨的,連太子蕭承恩等閑都不敢輕易惹她。 “父皇···”寶華連筷子都沒動就幽幽朝著寧帝開口。 “怎么了?”寧帝皺了皺眉頭,因著淑妃的關系,他對寶華也不似以往那么喜愛,語氣也不大柔和。 “唐姑娘以前做過女兒的侍讀,女兒想和她敘敘舊?!闭f著說著,寶華就帶了哭腔。 到底是自己以前疼過的,見寶華哭,寧帝還是有些不忍,對下方的唐儼揚了揚手“唐愛卿,你聽見了吧?!?/br> 唐儼下意識就想拒絕,寶華公主本就給阿遲下過絆子,再把阿遲交到她手里,無異于送羊入虎口。卻被寧帝攔了下來“愛卿是要抗旨?” 唐儼知道這時候讓寧帝抓著小辮子是件不得了的事兒,只能擔憂的看著女兒,提醒她小心些。 唐玉晚和唐玉嫣從蕭氏那里知道了唐家的局勢,雖然不知道寶華公主為什么看她不順眼,但也知道自己不能任性,沖唐儼給了一個安心的眼神打算前去。 唐玉晚下首的唐玉嫣卻突然站起來,向上首福了一禮“陛下,玉晚meimei年紀小,怕是對公主伺候不周,不如臣女隨同前往?!闭酒饋淼墓媚锫曇羟宕?,燈火輝輝下眉眼動人,讓上面醉眼迷離的蕭承恩愣了愣神。 唐玉晚偷偷扯了扯唐玉嫣的袖子,示意她別被拖累了,唐玉嫣輕聲笑了笑,握住唐玉晚扯著她衣袖的手,給她比了個口型“你是我meimei,我不能讓人欺負你?!?/br> 唐玉晚眼眶潤了潤潤,回握回去。 “那就一起吧?!睂毴A站起身來,撫了撫衣抉,幽幽道,漫不經心的看了眼下面的兩個人。 她以前偷聽過母妃的談話,知道了昭和郡主,出于好奇打探過,才知道世上有唐玉晚這個人。 真是好命的讓人嫉妒,從知道她的那刻起,就像著了魔一樣,越是知道她的多了,越覺得嫉妒,憑什么我在王府備受欺凌還要你母親照拂的時候你無憂無慮,憑什么我現在沒了母妃,沒了父皇的寵愛,你還是那么多人圍著你獻殷勤。 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她一個公主,竟然嫉妒一個大臣的女兒,但她就是嫉妒這個沒見過幾面的人。 過了今晚,這個世上就不會再有那個嬌貴的唐玉晚,剩下的就是殘破的唐玉晚。既然你們姐妹情深,我也不介意多拉上個人,即便有人知道,我也是受不到懲罰的。 除了你們,還有傷了我母妃的趙貴妃,蕭承恩,我一個一個收拾······就算同歸于盡…… 寶華勾起唇角,笑得陰森。 第36章 深幾許 唐玉嫣醒過來的時候,是一個人躺在通往偏僻處的甬道上,周圍蟬鳴聲聲,只有絲絲清冷的月光照亮著四周,讓她不免惶恐。 頭上傳來的絲絲痛感和摸著的凸起,讓她回想起自己這是讓人用東西砸了。 但是……阿遲呢?自己躺了多久,阿遲會不會有事?自己該怎么出去? 寶華帶著兩個人離了宮宴,身后跟著心腹的盼容,沿著迤邐的小路前行,四周是郁郁蔥蔥的古木,格外顯得清涼透徹,地方偏僻,與燈火葳蕤無關,只有離得近些,才看得清人。 蟲鳴聲聲。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半路上死一般的寂靜,心知肚明,有什么好說的?一個明目張膽的心懷不軌,兩個不能反抗的尋求生路。 唐玉嫣握緊了唐玉晚的手,她與meimei平日里再過不去都是自家的事。出了門,都是一體的,哪有什么你不好我就好了的事兒。 一道人影像是突然出現在前方,與四周森森林木夜色恰融為一體,衣服上的金絲在半遮半掩的月光下還能反射出點點微光,似是身份不凡。 前頭的寶華瞇了瞇眼角,幽幽的出聲,似是被抽干了力氣,又似滿腹冤屈不愿投生的鬼魂?!澳阋獡跷业穆贰?/br> 那道影子又向前了一步,借著月光,更讓人看得清晰些了,是個身形修長的男人,走動時絲綢摩挲的聲音和珠玉間撞擊的響聲清晰可聞。 “人給我?!蹦侨碎_了口,聲音不大好聽,帶著嘶啞。唐玉晚卻覺得似曾相識。 硬碰硬起來,是全然無勝算的,寶華向后退了一步,扯住唐玉晚的手,順勢勒住她,盼容會意,也挾住唐玉嫣。 唐玉晚不敢惹怒了明顯已經魔怔的寶華,只乖乖的站著,任由她的指甲掐到rou里也不敢吭一聲。 寶華眼睛瞥了唐玉晚一眼,對她的識時務十分滿意。 唐玉嫣哪里甘心就這樣被人制住,身子不停的掙扎起來,寶華被突然出現,又陰森森的人攪得心亂,干脆吩咐直接兩個都敲暈得了。 唐玉嫣再怎么也是個十幾歲未及笄的小姑娘,平日里十指不沾陽春水,抵不過常日勞作的盼容,沒能掙扎幾下便被她抄起石頭砸暈了,唐玉晚也沒有例外。 “你要的是唐玉晚?”那人在唐玉晚暈厥時急急向前了一步,寶華明了,發出一陣尖細陰鷙的尖叫“你們一個個的,都在乎她!” 那就更要毀掉她了??!看你們還再不在乎她。 我的母妃已經讓人害死了,卻由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來做替罪羔羊,下一個死的也許就是我了。 指甲嵌入的更深了些,夏日衣衫輕薄,唐玉晚的胳膊似已經破皮了。 兩個人還在僵持不下。 “如果說,我能幫你報仇呢?”那個人用沙啞的聲音古蠱惑著瀕臨崩潰的寶華,沒人見得,他臉上的肌rou已經繃緊,恨不得撕碎了寶華。 寶華的神情松動了些,掐著唐玉晚的手松了松?!澳隳芴嫖覉蟪?,我憑什么相信你?”語氣有些無措。 “你也知道,憑你的能力和心機,與仇人同歸于盡都困難。但是……”那人又向前走了幾步,陰冷的氣息更甚,寶華惶然的帶著唐玉晚向后退去。 穿過了樹林陰翳,在月光下,那人的臉逐漸清晰生動,冕旒下朱唇玉面,明明是少年人的面容,卻帶了陰森寒意。一襲紅黑相間的華重冕服,衣擺拖地,自成威儀。 “蕭晉!”寶華的手抖了抖,當年欺辱過他的事歷歷在目,如今他逐漸已能與父皇抗衡,他怎么可能好心的幫她。 “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我可以幫你?!笔挄x負手而立,緩緩道。 “我的仇人是趙貴妃和蕭承恩,與你有什么干系?我會一個個收拾他們的……”寶華的手還在不停的抖,新仇舊怨加起來,蕭晉弄不好會直接殺了她,但她不能死,她還要替母妃報仇。 “你到底是單純,還是不愿深究……明明……殺死淑妃的是你父皇啊……”蕭晉蠱惑的開口,意圖打破寶華心底的防線。 眼睛卻不住瞟著唐玉晚,敢動她,你真是不要命了,我都舍不得碰一碰的姑娘,你竟然這樣糟踐。 “怎么可能!我父皇是寵愛母妃的,明明說要立母妃為后,立……”寶華歇斯底里的大喊,卻被蕭晉打斷 “真正寵愛一個人,會把她推上風口浪尖?會在她死后毫無悲傷?會隨意找個替罪羊草草結案?會……” “你不要說了!”寶華打斷他慢悠悠帶著森然的話“我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