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這三年來,唐玉晚也能經常收到他們寄來的禮物,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蕭氏看唐玉晚落寞,遂摸摸她的頭,勸她回房歇著。 唐儼昨日篤定,四年之內,柳江王定能重回鄴城。蕭氏不敢告訴唐玉晚,怕她空歡喜一場。 不過有件事倒是令蕭氏解氣,陛下近來寵愛新晉的婉婕妤,昨日又提了她的位分至昭儀,短短三日便位列九嬪之首,直言宮內唯有婉昭儀懂得他心,淑妃怕是要恨極了,聽采辦的太監說,淑妃宮里的瓷器半天就要換新。 她當初教唆她女兒關了唐玉晚時候,自己真是恨毒了她,恨不得親手撕了她,如今見她不爽利,她也就安心了。 她不敢盼著唐玉晚將來有多大造化,只盼著她平安長大,無病無憂。 第17章 不夜城 正月十五元宵節,人流熙熙攘攘,各處掛的走馬燈、宮燈,裝點的恍如仙境般美輪美奐;金吾衛特意開了河冰,讓水流通暢,護城河里金光點點的蓮花燈和龍形燈引人注目。 天空中的煙花五彩繽紛,大朵綻開,華服公子匹馬輕貂裘。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不外如是。 城東的城門處按以往慣例,亥時會有藝人打火樹金花,景致比煙花更壯闊幾分。 燒的沸騰的鐵水,被特質的木勺潑到城門上,炸開一大朵金黃色的花,照亮了半座城門和上空,再像雨一樣落下,美得驚心動魄。 今晚金吾衛不落鎖,百姓可游蕩至天明。 福旺酒樓的梅苑里,唐玉城和唐玉晚興致勃勃的看著下面的熱鬧,其他人只搖頭,阿遲年紀小,好奇便罷了,玉城竟還是孩子性情。 唐玉京托著茶杯,含著笑問唐玉晚“可要下去猜謎,帶你去可好,你二哥可是個中好手?!?/br> 唐玉城悄聲嘀咕“小爺我也很厲害的好不好?!辈贿^沒人相信就是了。 這是唐玉晚第一次在外面過元宵節,以前年紀小,蕭氏不敢把她放出去,怕遭了拐子。遂唐玉晚對下面的熱鬧十分好奇。 遂唐玉京的話一聽,就轉頭眼巴巴的看著她二哥,眼神里的期待不言而喻。 唐玉樓為了好看,大冷天的穿的也單薄,還帶了折扇。此刻正像沒骨頭一樣斜躺在貴妃榻上搖著扇子,品著茶,乍一聽大哥點他名,就覺得事情不妙。 他疼阿遲不假,但他又懶,動腿又動腦的事,實在不想做,加之又穿的單薄,一出去就能被冷風吹成冰溜子。 但是唐玉晚那個眼巴巴的眼神看著他,也實在不忍心她失落。 蕭晉在角落里沉默不語,只時不時的看看唐玉晚,似乎已經與背景融為一體,孤單又落寞,與周遭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 一行五人浩浩蕩蕩的下來樓,元宵節人本就多,帶丫鬟小廝更是麻煩,索性輕衣簡行,衣著也只是普通富貴人家的打扮。 唐玉城緊緊拉著唐玉晚的手,怕她走散了。 唐玉京走在后面狀似和蕭晉聊天,看著相處愉快,其實是兩個人并肩而行,誰都不和誰說話。 唐玉樓則是自顧不暇,籠著袖子搓著手,恨不得縮成一團。心里暗罵自己作死,作天作地作大死,回過神來卻吃驚,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近真是瘋了,總有些稀奇古怪的詞冒出來,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夢,從高處看到飛馳的鐵方塊和高聳的方方正正的東西。 街上小販叫賣的聲音不絕于耳,拉著長長的調子大力喊著,有時被煙花炸開的聲音淹沒,吵吵嚷嚷的,更添了幾分熱鬧。 一處攤位前,形態各異的燈籠掛在木架上,流光溢彩,將上方染成金黃的暖色。 “噯,各位少爺小姐,五個銅錢一次猜謎,猜對了挑個花燈,這位小姐可要來看看?”攤主是個干練的中年男人,看著一行人朝這邊走來,臉上掛著笑,大聲熱情的吆喝著。 唐玉晚對架子上那個圓溜溜的燈籠起了興趣,那個燈籠不花哨,在各種爭奇斗艷的燈籠里甚是不打眼,卻勝在別出心裁做成元宵狀圓溜溜的,可愛的緊。 趕忙拉住唐玉城的手,指了指那個湯圓燈籠。 唐玉城看著唐玉晚想要,從荷包里掏了五枚銅板。 他家雖然有錢,但是打小兒的教育就是不能隨手一錠銀子扔出去,顯得粗鄙不堪,倒讓人看輕了,真正的世家子弟是不屑于這么做的。 唐玉城也知道自己什么水平,不逞強,拉了后面縮手縮腳的唐玉樓過來。 唐玉樓哆哆嗦嗦的替唐玉晚贏下來那盞燈。 此時,戌時的梆子敲響了。 唐玉晚看著她二哥冷成這樣,建議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暖暖。 對于鄴城的吃食,唐玉城頗有心得,帶著一行人去了劉家的小攤位,他家三代做湯圓,山楂玫瑰茶湯圓更是獨門一絕。 金糕和著冰糖、桂圓、rou桂搗爛成泥,用糯米包好后煮熟。 玫瑰用蜂蜜煮成玫瑰茶。煮好的湯圓撈進茶里就算成了。 這樣做出來的湯圓酸甜開胃,還帶著玫瑰的香氣,加之劉家舍得下料,湯圓皮薄餡大,廣受好評。 去時,攤位的食客已經基本離去,還剩零星幾個。幾個人挑了避風的地方坐下。 唐玉晚是第一次吃這樣的湯圓,連著吃了五個還意猶未盡,怕糯米吃多了壞了胃,唐玉京沒敢讓她多吃。 蕭晉本來吃的就少,加之在冷宮里受寒傷了胃,更是對這類東西多加節制,也沒多吃,只嘗了嘗味道就放下了湯勺。 幾次一起用膳,唐家幾人都曉得蕭晉胃口不好,也不勸他多吃。 等到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幾人商議著去城東門看火樹金花,唐玉晚和唐玉城興致勃勃,唐玉京作為長兄自然要照看好他們,也跟著一起去,蕭晉是跟著唐玉晚走的,也沒什么意見。 只唐玉樓又叫了碗雞絲粥,道天涼他又穿的少,要留在這里等他們。 眾人看著他單薄sao包的紅色衣衫也只能放任他。阿遲就把她的花燈也留給他照看了。 東城門偏僻,要提前起身才能得個好位置。 唐玉晚為了看火樹金花也不喊累,一口氣走到了城東。 到時,已經不少人在了,表演的藝人穿了一身防火衣站在城根兒下。 亥時的梆子聲敲起,唐玉城他們護了阿遲,防止被濺到。 只見那人用特制柳木瓢,盛起一瓢金黃泛紅的鐵水,在空中劃了個圈,金黃色的光點像天上的星子和金麗的煙花掉落,是文字不足以形容的壯麗美。 唐玉晚看得眼都直了,嘴唇微微張開。 那人又盛了一瓢,借著勢打到城墻上,只聽到千萬“刺啦”的聲音,像燒紅的烙鐵澆上涼水。 鐵水打在城墻上又被墻彈開,炸開金光閃閃的光,如同黃金樹冠,絢麗美艷,那金色的鐵水散開在半空,壯麗非凡,像是直直打在人的心里,心境一下子開闊坦蕩起來,魂魄都在震顫,絕非煙花的庸脂俗粉比得上,看得人不禁想躲開,又生怕錯失了如此的景致。 看得動人心魄時候,卻意外陡生。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著火了!” 人群像有狼闖入的羊群,一下子涌動起來,人們擁擠逃竄,竭力哭喊。 涌動的人潮橫沖直撞,三個人來不及抱好唐玉晚,就被強硬的沖散開來。 唐玉晚隨著人流,眼睜睜看著自己與他們漸行漸遠,又看見他們身后原本不大的火焰劇烈的燃燒起來,似要燃成一片火海才算滿意。 突然有只手捂住她的嘴鼻,唐玉晚只聞到一陣奇異的香氣就失去了意識。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的美食是山楂玫瑰茶湯圓,么么噠! 第18章 暫相隔 唐玉晚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關進一間密不透風的小房子里,手腳被捆綁的結結實實,嘴里塞了布條,隱約散發著油膩的味道。 房間里的窗子被木條釘死,沒有一絲光線透進來,木門緊閉,房間里有一股濃重的霉爛木頭味道。 門外傳來細微交談的聲音。一個粗啞的老婦壓低聲音道“里面關的那個,是龍三昨晚上趁亂摸來的,可是個極品貨色,小臉兒嫩的呦,年紀也小,調.教幾年,就是妥妥的望春閣頭牌” 一個尖細的男人接話道“嘿嘿,可不是嗎,看衣服打扮,就是個普通富貴人家的嬌小姐,估計也找不來,賣了這一個,夠逍遙好一陣子了?!?/br> 唐玉晚將自己縮進墻角,忍不住恐懼,若是家里找不到,這一生怕是就毀了,阿爹和阿娘怕是要心疼死。雖然怕著,但多少沒有慌了神,失了理智。 唐玉晚雖然性子軟,但也曉得一味的退縮不是辦法。 現在除了等人來,自己也必須想個法子,她暗暗思量。 淮城公府那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蕭氏歇斯底里的把府里的人都派了出去。唐家幾個兄弟和唐儼都帶人出去尋了,但是半天下來還是一無所獲。唐家眾人一夜未眠,眼下的青影十分明顯。 唐玉樓自責的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要是昨晚她跟著去興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唐玉京也顧不得安慰他,昨晚阿遲丟了,他們都有責任,四個大男人,竟護不住一個小姑娘。 找人還不能大張旗鼓,畢竟世家貴女失蹤一晚說出去也不是什么好聽的事兒,光是那些婦人嚼的舌頭根子就能給你定個罪。 順天府在調查昨夜城東門走火一事,順便受唐儼之托,調查唐玉晚的下落?;闯枪拈|女昨夜失散,至今未還,多半是遇了拐子,找得回來還好說,找不回來多半是進了那腌臜的地方,清白盡失。 長安王府那兒,蕭晉也是一夜未睡,本就蒼白的臉色襯著眼下的青黛更顯得面色憔悴。木生明白他家殿下把唐家那小姑娘看得多重要,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不知道哪里來的執念,分明沒見過幾次。自打唐姑娘失蹤,殿下就像瘋了一樣,眼睛都紅了。 蕭晉派人從市井乞丐那兒入手,他們游走在大街小巷,消息最為靈通的,打聽了鄴城有幾個拐子窩,街邊的乞兒為的就是混口飯吃,給點兒銀子什么都說了。 “咱鄴城最出名的拐子就三家,一家是城北的王二麻子,再就是城西的李拐子,還有城東的龍三兒,他們仨各自劃了地界兒,平日里互不過界?!毙∑蜇じ吲d的咬了口銀子。又接著說 “他們出名就出在膽兒肥,專挑身嬌rou貴的小戶千金下手,不光細皮嫩rou長得好看,還禁不了打,一使點小手段就從了,關鍵是賣進樓子里,掙得多。他們藏得也深,順天府尹帶人剿了幾次,連根毛都沒摸著?!?/br> 小乞丐把銀子摟緊,又緊了緊身上破舊的花棉襖,好心提醒“看在你們給錢的分兒上,我可告訴你們,你們家要是丟了姑娘,可得趕緊去找,晚了有你們后悔的。城東白大財主家的閨女當年找晚了,去的時候那是清白盡失,轉頭投了護城河?!?/br> 侍衛趕忙馬不停蹄的回稟了蕭晉。 那邊唐玉晚好不容易挨著柱子蹭下來頭頂上一根簪子,打著滾兒小心的把簪子握到了手里,身上衣服臟了,累出一身汗,這時候也顧不得好看不好看了,保住自己才是首要的。 用簪子尖利的一端摩擦捆綁住手的粗麻繩,兩只手緊緊地綁在一起,拿著簪子也活動不大便利,急得滿頭大汗,兩手酸軟,也始終感覺不到手上的繩子有松動的跡象,還要時刻注意門外的動向,防止被那些人抓住。 蕭晉得知侍衛的匯報,知道阿遲興許是在城東那邊。借了搜查縱火人一事,讓人拿了令牌封住四個城門,索性節日期間,沒多少人進出鄴城。 蕭晉又親自帶了一隊親衛前去城東,木生攔都攔不住,畢竟親衛一暴露,當今那位肯定要起疑心的,但蕭晉鐵了心的要去,木生也只能安慰自己,幸虧暗衛沒暴露吶。 蕭晉封了城東大大小小的胡同,挨家挨戶的搜查。那婆子聽了消息,有些慌了神,龍三膽大的安慰她道“無事,那個大人就是來搜縱火人的,況且屋里那丫頭一看就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人家的,怎么可能有爺為了她親自帶兵前來。 一會兒,你把那丫頭解了繩子,再灌點藥,就說是你孫女我閨女,就蒙混過去了,現在當官的,都是酒囊飯袋,啥都看不出來,你怕個什么勁兒?!?/br> 那婆子聽他的話,定了定心神,推門進了屋。唐玉晚正在專心致志的割著繩子,冷不防被那婆子嚇了一跳。 那婆子見她手里的動作,當即怒目圓睜,立時上前,伸手重重給了她一個大耳光,唐玉晚躲避不及只能受下。臉上被打的火辣辣的疼,似乎腫起了一大片,疼的她眼淚汪汪的,從小都是人捧著哄著,哪里受過這等委屈。 那婆子當場就罵開了“呵,這小賤蹄子,搗鼓什么呢,告訴你,我們這是幫你吃香的喝辣的,將來再被有錢的大官贖回去做個妾,那更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不識抬舉,我呸!” 龍三瞧了瞧里面的情形,皺了眉頭罵道“干什么呢?打破了相,可賣不上好價錢。馬上就要搜到這兒了,動作快點!” 婆子又狠狠瞪了唐玉晚一眼,從懷里摸出一包藥粉,捏著她的下巴要給灌進去,唐玉晚哪里能同意,只拼命的搖頭,緊閉了嘴,那婆子使了狠勁兒,硬生生掐著唐玉晚的下顎把藥都灌進去了。 那藥上勁兒上的快,唐玉晚立馬沒了意識,婆子惡狠狠的又暗罵了一聲“小蹄子,我呸!天生帶了勾勾搭搭的狐媚氣”才給她粗魯的解了繩子,狀似親昵的抱在懷里,等著人搜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