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趙陸一愣,答道:“卯時過三刻?!?/br> “卯時……”趙宜安跟著喃喃,不一會兒又睡了過去。 并沒有醒。 趙陸收回思緒,閉上眼睛,打算等趙宜安醒了再起來。 一覺睡到戌時。 這幾日趙陸偶爾下床走動,因此洗漱時,他從床上起身,讓小公公扶著,坐到了錦凳上。 趙宜安閉著眼睛正讓延月替她擦臉,金公公忽從外進來,輕聲回:“蘭才人來請安了?!?/br> 她豎著耳朵聽見這一句,便先開口道:“不見?!?/br> 金公公又看向趙陸,趙陸正穿衣,聞言跟著趙宜安的話重復了一遍:“不見?!?/br> 正好他也懶得應付這些人。 金公公便應是,又退出了門外。 廊下孫語蘭正捧著手爐等著,見金公公出來,一喜,喊道:“金公公?!?/br> 金公公迎上前,躬身道:“叫蘭才人白跑一趟,陛下此刻有事,并不能見您?!?/br> 孫語蘭微詫,但很快又反應過來,也不惱,只招手讓冬菱上前:“這是我家里特意叫人送來的一盒珍珠。我知道湖嬪娘娘愛這個,所以奉給娘娘賞玩。雖不及宮里的精致,只愿娘娘能瞧個新鮮?!?/br> 冬菱略略打開盒子,只見木匣里整整齊齊十二枚珍珠,顆顆飽滿潤澤,不是凡物。 孫語蘭家專買賣這些,她有這樣的東西也不奇怪。 金公公笑了笑:“蘭才人費心了,我自然替您送到延月姑娘手上,請她代為轉交?!?/br> 孫語蘭便向前一步:“還請金公公讓延月、應秋姑娘,在湖嬪娘娘面前為我美言幾句,從前是我不懂事,叫娘娘莫怪?!?/br> 聽了這話,金公公不動聲色垂眸:“才人的話,我自然記在心上?!?/br> 得了金公公這一句,孫語蘭歡天喜地,又帶了冬菱回去了。 那個孫妙竹,自以為聰明絕頂,哪知道湖嬪三兩句話就能將她打發,實在愚笨。 果然要得到陛下的心,先得過了湖嬪這關才行。 盤算著回去要如何笑話裝病不來的孫妙竹一頓,孫語蘭得意洋洋,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而這廂,金公公手里拿著木匣正要入房,忽然有一個小公公上前回道:“金公公,這里已掃完了?!?/br> 金公公回頭,只見那位小公公穿著灰衣,躬著身。察覺到金公公的目光,小公公抬起眼睛,沖他呲牙一笑。 * 用畢早膳,尚膳監的人撤了碗碟要帶回去。 趙陸坐在炕沿正漱口,忽有人從身后抱住了他。 他一驚,差點將嘴里的水咽了下去。 只聽趙宜安在他背后小聲嘀咕:“困了?!?/br> 腰上環了趙宜安的雙臂,趙陸擦了擦嘴:“別睡,過會兒再睡?!?/br> 萬一又積食。 可惜趙宜安已半躺在了炕上,睡眼惺忪,靠著他的脊背,馬上就要睡著了。 趙陸眼神一動,延月和應秋連忙上前,將趙宜安扶到里面,又替她蓋了被。 金公公便問:“陛下可也要歇息么?” 聞言,趙陸看向他。過了半晌,趙陸才道:“嗯,叫個人進來,替我寬衣?!?/br> 金公公躬身退下,將次間里其他人也帶了出去。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灰衣小公公,低著頭獨自進了次間。 趙陸正替睡了的趙宜安掖被角,察覺到動靜,便轉頭對著小公公,讓他別出聲。 見趙陸身邊還有人,小公公一愣,接著又移開了目光。 “奴婢為陛下寬衣?!?/br> 小公公壓著嗓子,低聲說了一句。 哪知趙陸卻說:“別裝了。她無妨的?!?/br> 聞言,小公公清了清嗓子:“東西找到了?!?/br> 趙陸便朝他伸手。 從懷里掏出一個扁扁的布包,小公公遞過去,又道:“我可找了好久?!?/br> 話語里透著埋怨,見趙陸已在打開布包,小公公又好奇問道:“你怎么知道有這個的?” 只見趙陸氣定神閑:“猜的?!?/br> 小公公一窒,又小聲道:“成了陛下果然就了不得了?!?/br> “去過了軍中歷練,果然也了不得了?!?/br> 小公公便笑嘻嘻:“自然是托陛下的福?!?/br> 布包已被打開,里面是幾封舊信,一瞧就知道,是被人用手摩挲了數遍才成這樣。 趙陸取出其中一份,輕輕打開,抽了信紙開始看。 小公公便等在一旁,頗有些無聊,握著袖子撣上頭的飛塵。 趙陸看得飛快,半刻鐘不到就將舊信恢復原樣,又放回布包。 小公公倒不覺得奇怪,只問:“完了?” 趙陸點頭:“沒有最關鍵的,但也差不多了?!?/br> “能找著的就這么多,竟還沒有關鍵的么?” “沒有?!?/br> 見小公公有些沮喪,趙陸便問他:“在外還好么?初見你唯唯諾諾,這會兒卻伶牙俐齒,說都說不過你?!?/br> “好好好。我自己跑出去的,不好也得說好?!甭犚娳w陸的嘲諷,小公公不甘示弱,又接著道,“陛下也出息了,原本連話都說不利索,現在身邊竟有美人相伴了?!?/br> 趙陸瞥他一眼:“是湖陽?!?/br> 聞言,小公公一僵,只喃喃道:“你真的出息了……” 竟然敢睡自己的親jiejie! “別亂想?!壁w陸垂頭,看了一眼正睡得香甜的趙宜安,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她不是?!?/br> 小公公只一個勁兒捶手頓足:“出息,小陸你真出息了!” “噤聲?!壁w陸蹙眉。 話音一落,趙宜安翻了個身,成了背對著他的姿勢。 因趙陸坐在外頭,從小公公這兒看,并不能瞧見趙宜安的模樣。 聽了趙陸的話,小公公忍不住開口問:“方才我就聽見湖嬪湖嬪的,難道湖嬪就是湖陽公主么?” 見趙陸點頭,小公公霎時如被雷劈了一般,又忽然抓耳撓腮:“湖陽公主還是那般傾城傾國不是?小時候我們一見她,就驚為天人了。這會兒倒成了你媳婦兒,真叫人不開心?!?/br> 趙陸忽一勾唇:“你再說一遍?!?/br> 小公公忙閉嘴搖頭。 十年未見,他很想瞧瞧現在的湖陽公主成了什么模樣,但看趙陸這德行,肯定不會讓他如愿。 趙陸又問他:“多久回去?” “瞧瞧,我才來就催我回去了?!毙」室馄沧?,又道,“不久,快馬趕回去也得十七八天。等我出了行宮,回去瞧瞧我娘,我就走了?!?/br> 趙陸便點頭:“如此,還是早些動身。我看這會兒就可以離宮了?!?/br> “知道了知道了?!毙」抢录绨?,“你小心些,我聽說你宮里被孫家塞了人,你可別讓她們承寵。要是有了小皇子,我可就要被迫易主了?!?/br> “我明白?!?/br> 看著小公公仍舊帶了布包出門,趙陸忽喊住他:“姚沐?!?/br> 姚沐回頭:“???” “多謝?!?/br> 聽見他的話,姚沐一笑:“不用,叫聲沐哥哥,這忙我就幫定了?!?/br> 趙陸也對著他一笑:“藐視皇威者,斬?!?/br> “……《大周律》上可沒寫這個?!?/br> “現在寫了?!?/br> 姚沐聳肩:“你是陛下,你說得都對?!?/br> 又轉身揮了揮手:“走了。保重?!?/br> 等姚沐出門離開,趙陸忽松了口氣。 趙宜安,果真不是昭帝的孩子。 他轉回頭,正想瞧瞧她睡得如何,誰知一低頭,就撞見趙宜安清亮的雙眼。 她睜著眼睛,神思疑惑,嬌聲問他:“什么是承寵?” 胡太醫說過這個詞,方才迷迷糊糊醒過來,聽見趙陸和人說話,對方也說了這個。 趙宜安便隨口問了出來。 趙陸只覺背上出了一層汗,好似走在路上卻忽然掉進大坑,叫人一下子就驚醒。 他與趙宜安對視,在趙宜安的目光下,語氣艱難:“是男女間的事?!?/br> 趙宜安其實只是隨意一問,見趙陸回答了也就放過,又閉上了眼睛。 心里做好了準備,要如何認真解釋這兩個字,誰知趙宜安已撒手不管了。 趙陸按了按心口,感覺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