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聞言,趙宜安轉頭過來。 她似乎才發現屋內有兩個不是宮女的人。 又看向趙陸。 趙陸便說:“你不是說喜歡這燈籠?就是她做的?!碧Я颂掳?,指著孫妙竹,“這會兒我將人叫來了,她說還有更好的。等做好了,你再拿去玩?!?/br> 趙宜安勉強接受了他的解釋,又嘀咕:“怎么不早說?” “早說了,還算什么驚喜?” 這話說得巧。 趙宜安便走到他跟前,又忽然記起還有一事。 她回頭,對著孫語蘭道:“你問這個?我也奇怪,他以前真的不喜歡吃的。后來你走了,他就喜歡吃了?!?/br> 趙宜安一開口,便將眾人的目光都引到孫語蘭身上。連孫妙竹都又忍不住猜測,先前孫語蘭獨自來的那次,到底發生什么了。 孫語蘭渾身一僵,張了張口,竟不知該回什么。 讓她再暈了算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孫.快樂源泉.語蘭 第35章 蝴蝶 孫妙竹說了那些話,趙陸就下令,讓金公公按孫妙竹的吩咐去準備用具,又在院落里單獨開辟一間屋子,供她制作及休息所用。 領了趙陸制燈的旨,孫妙竹便跟著金公公出了次間。邊上的孫語蘭則早就想著走,見孫妙竹告退,她也行禮退了出來。 金公公讓一個小公公專門負責孫妙竹要的東西人手,又領著她去了安置的廂房。 孫語蘭自然全程寸步不離。 等金公公走了,孫語蘭忽湊上前,對孫妙竹道:“你真的要一人做那個燈籠?不如我來幫你?” 孫妙竹霎時有些尷尬:“但你又不會這個,況且自然有人會來搭手……” 別給她添麻煩了。 孫語蘭卻認真道:“你在這兒待十天,絲毫不知那個湖嬪會用什么手段對付你。咱倆若一起,就算有個伴兒,真有什么事,也能一處打個商量,不會手忙腳亂?!?/br> 方才她們二人,各自看了對方的笑話。孫語蘭心里想,都這樣了,還不如聯起手,三個裨將還頂個諸葛亮呢。她們雖只有兩個人,但好歹有個照應。 孫妙竹面色猶豫:“我瞧著湖嬪,雖然心直口快,其實也并沒有壞心。這會兒她還沒做什么,咱們倒一副防備的樣子,反而惹人不快?!?/br> 孫語蘭字字句句想和她結盟,孫妙竹卻并不愿意。她早想過了,自己沒有家世依傍,看上去暫時也不會有陛下的寵愛庇佑,所以還是得找個得當的依靠。 孫語蘭太蠢,孫柳月不露聲色,這兩人都不好。她有心想攀附孫太后,可孫太后高高在上,雖與她們同宗,卻一點兒都沒有同姓情誼。 思來想去,湖嬪竟成了唯一的對象。 接觸了幾回,孫妙竹留心觀察,覺得湖嬪與她們三個皆不一樣。 湖嬪不會藏心思,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通通能看出來。譬如她不喜歡她們三個,上回同行看雪,就連應付都懶得應付。 她又極喜歡陛下,孫語蘭不識眼色貼上去,三言兩語就被她打退。 憶起方才湖嬪那幾句話,短卻精明,簡直字字誅心。 果然手段也高。 其實這樣的人最容易討好,萬事順她的心就可,況且湖嬪又不似孫語蘭,驕矜自滿難伺候。等有朝一日近了湖嬪的身,還怕自己沒有機會靠近陛下么? 孫妙竹想了這些,孫語蘭卻早就不耐,只道:“我看你是眼花了才覺著她沒壞心。既然你不答應,我也不纏著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自求多福罷,出了事可別來找我哭?!?/br> 說完話,孫語蘭一甩帕子,叫上在外等候的冬菱,一同走了。 孫妙竹站在門口,一手掀起簾子,看著孫語蘭離開。 臉上神色難辨。 * 這廂,孫語蘭帶著冬菱回了迎翠院,跨過門檻,正巧撞見要出去的孫柳月。 孫語蘭一愣,立刻就沒好氣道:“讓開讓開,好端端擋我的路?!?/br> 孫柳月穿著杏粉色的斗篷,聽見孫語蘭的話,微微側身,柔聲道:“語蘭,你是才從陛下那兒回來么?” 這會兒倒是孫語蘭驚詫了。 從前孫柳月住在她家里時,像個木頭似的,臉上未曾有過笑意,連說話都是硬邦邦的,不會討人喜歡。 聽說她父母皆有學識,在他們這些旁支里也說得上名兒,所以當初孫家遣人遴選時,雖然孫柳月是孤女身份,卻也占了一個名額。 怪不得她和那個窮酸秀才生的孫碧菡相處得來。 不過這些都是孫語蘭聽大人們說的,等她見到這個要在家中寄住的遠房堂姐時,孫柳月早就不是大人說的伶俐聰慧的模樣。 習慣了孫柳月無聲無息,忽然聽她說了話,孫語蘭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 又見孫柳月穿著一身杏粉,頭上插了步搖珠花,透著一股子溫婉氣息,和往日大不相同。 一直過了半晌,孫語蘭才薄怒道:“是又怎么樣?這都什么時辰了你才去,看一會兒陛下不治你個無禮的罪!” 聽見如此說,孫柳月眉眼彎彎:“是么?那就多謝meimei關心了?!?/br> 又回頭對她的宮女道:“念云,我們走罷。莫擋了蘭才人的路?!?/br> 一主一仆先后離開,孫語蘭只覺得渾身都不舒服。她倏然轉頭望著孫柳月遠去的背影,心中的不安更甚。 孫妙竹忽然在陛下和湖嬪面前現眼也就罷了,這會兒連孫柳月都莫名其妙換了模樣,惹她心煩。 一個兩個的,真是可惡! 孫語蘭恨恨一跺腳,回身進了院子。 * 待孫柳月到了匯澤閣,已過辰時。 她立在外面回廊下,等著小公公通傳。 沙河行宮因有溫泉,前幾日下的雪,自然積不住,各處的水也沒有結冰。 孫柳月一面等候,一面望著廊下蓮花缸里擺尾的兩條游魚出神。 錦鯉相嬉戲,空若無所依。 她還記得小時家中有許多藏書,她不愛孩童消遣的玩意兒,只愛那些書,也會背許多書里的詩??上齼赡旰箅p親亡故,家道中落,她被接到了分宜孫語蘭家里,從此寄人籬下,小心惶恐,竟再未碰過一頁書。 身后忽有小公公道:“柳才人,請隨奴婢來?!?/br> 孫柳月回身,略頷首:“多謝公公?!?/br> “才人言重?!?/br> 跟著來的念云等在屋外,小公公便領著孫柳月進去。 次間里,趙陸正坐在床上看書,靜悄悄沒有一點聲兒。 孫柳月伏身拜道:“臣妾叩請陛下萬福金安?!?/br> “免了?!?/br> “謝陛下?!?/br> 孫柳月從未獨自與趙陸相處一室過,以前和孫語蘭二人前來,也純為請安。 但今日,必定是不同的。 早上孫語蘭二人已來過,因此這會兒孫柳月單獨來了,趙陸并不奇怪。 只是孫柳月并未在請安后離去,而是忽然向他問道:“陛下是在看書么?” 趙陸無言相對。 手上明晃晃的一冊書,他難道還能做別的事不成? 趙陸沒有答話,孫柳月自己卻遮掩一般笑了起來:“是臣妾眼拙多問了?!?/br> 又過了一會兒,孫柳月小心道:“陛下,說起書,臣妾有一事相求?!?/br> 趙陸便問:“何事?” “臣妾不通女紅,住在迎翠院里也沒有別的事可做。陛下寬厚,可否叫人拿些書,臣妾也能解解悶兒?!?/br> “不做女紅,你還不能跟其他兩個說話解悶了?” 孫柳月垂頭,神色有些低落:“蘭才人與妙才人關系親厚,臣妾自然……”又遺憾道,“以前和臣妾一同從分宜來的孫小姐,臣妾倒是能與她說上話。但她——” 聲音戛然而止,孫柳月輕捂著嘴,忙又跪下:“臣妾失言?!?/br> 趙陸放下書,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人,面上勾出一絲冷笑,嘴上卻故作驚訝道:“什么孫小姐?分宜來的幾個女孩兒,不都在這兒了么?” 孫柳月磕了個頭:“是臣妾一時嘴快,陛下權當未曾聽見罷?!?/br> 心里知道孫柳月在引他往下問,趙陸便如她所愿,沉聲道:“什么未曾聽見?朕要你說清楚?!?/br> 孫柳月只好道:“陛下若恕臣妾無罪,臣妾才敢開口?!?/br> “朕恕你無罪?!?/br> 孫柳月慢慢抬起頭,眼眶含淚,低聲敘道:“當日孫大人遣人來分宜,一共挑了四個女孩兒,一同前行。陛下知道了我們這三位才封的才人,卻不知還有一位,閨名叫做孫碧菡的女孩兒,因為一個人的惡意,竟未能入宮?!?/br> “當日我們四人,千里迢迢從分宜來到京城,心里何等感念天恩,只盼著早早入宮,能盡心侍奉陛下。三人中,臣妾與碧菡小姐最為投緣。碧菡小姐也待臣妾分外不同,連有了家信都叫上臣妾一起看?!?/br> “因臣妾自幼失了父母,最是理解這樣對雙親的眷念??烧l知,與我們同住的蘭才人,卻說碧菡小姐裝模作樣,會念書寫字就覺得了不起了。搶了她的家信,狠狠拋出了窗外?!?/br> “那時才下了雪,積雪未掃。碧菡小姐見丟了家信,一時情急,推門就跑了出去。結果一腳滑倒在地上,額角磕出好大一個口子?!?/br> 孫柳月略頓了頓,說到這里,陛下也早該聽懂了。 她又繼續道:“陛下明察。如此一來,莫說入宮,連平常嫁人都難上萬分。碧菡小姐自然也沒能得見天子龍顏?!?/br> 不僅是這樣,一個臉上留疤的女孩兒,用來籠絡普通的朝臣都做不到。孫家給了一百兩銀子,便派人把孫碧菡送回了分宜。 與孫柳月告別時,孫碧菡早將眼睛哭得都腫了。她頭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在房內與孫柳月哭作一團。 千挑萬選被選中,現在既沒能入宮,又毀了容顏,她回去可怎么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