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只是,突然從沉迷中抽身的滋味不怎么好受就是了。 郭嬈不知道季瑜心里的彎彎繞繞,繼續說:“雖然懷孕的過程難受了點,但生下來就好了?!?/br> 她靠在他的肩上,心疼地摸了摸他還泛著紅的大手,然后牽引著到她微微凸起的肚腹上,“那日我去看了妙涵的孩子,粉雕玉琢的模樣,可漂亮了,他還一直朝我笑,我都抱著不想撒手了。阿瑯,我希望我們的孩子也那么可愛惹人疼?!?/br> 郭嬈說著,手不老實地圈上了季瑜的脖子,歪著頭打量他的五官,認真地說:“我們的孩子將來一定長得像你。你長得這么好看,眼睛漂亮,鼻子直挺,唇也好看,笑起來頰邊還有酒窩,連我有時候都被你的笑迷惑了?!痹挼阶詈?,聲音漸小,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也逐漸變得恍惚。 她意識不到自己說這話的時候有多可愛,季瑜沉沉一笑,忍不住地湊過去啄了啄她的唇:“當了母親就是不一樣,不僅脾氣多了,小作性全慣出來了,現在話也多了,比連欣還會說?!?/br> 脾氣多了?作? 原來現在的自己在他心里是這樣。郭嬈頓時柳眉一豎,心里又難受了,一下子暴躁起來:“原來你這樣不待見我?現在膩了我嫌棄我是不是?那我還在這里干什么,走就是了!”說罷就要從他懷里起來,頗有一副離家出走的架勢。 季瑜頓時一陣頭大,趕緊拉住她。好不容易哄好,輕松一句調侃又將這小作精打回原形了。 果然煙染說得對,懷孕的女人要少惹,要時刻順著,還不能說她脾氣大的真話。 季瑜扶額,看著腿上噘嘴生氣的人兒,嘆了口氣。自己的心肝寶貝還是得自己哄著,不然有了心結賭氣不吃飯還是他心疼。 也沒管那些顏面不顏面的,季瑜一只手固著人不讓逃,一只手撈起她的小手放在唇邊吻,還傾身過去,拿臉頰蹭她,嘴里不停地說著討好的話。 郭嬈堅守了一會兒不理人的陣地,但很快就被季瑜甜蜜的情話兒攻陷,招架不住。 季瑜還摟著她在懷里,時而沉沉的笑聲比任何絲樂都好聽。郭嬈現在身體很敏感,兩人這樣的親昵讓她一下子想到了那些事兒,想起那時他隱忍的表情與聲音,他總是很體貼,時時顧著她,而她…… 郭嬈想起那些場景,攥著季瑜的衣袖,突然就有些胸悶氣短。 季瑜察覺她的不對,輕聲問:“怎么了?”低眉瞥見懷里人緋紅的小臉時,卻嚇了一跳。 郭嬈精準地截住了季瑜要伸到她額上的手,咽了咽干澀的嗓子,她聲音氣弱:“……阿瑯,我,我想……” 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兒太熟悉,過了前三個月危險期沒多久,她就開始一反常態,總纏著他。擔心孩子出事,他不敢太過放肆,循序慢進也是一種折磨,身體都快被這小妖精榨干了。 季瑜:“……” 最后還是被小妖精磨著依了她,不敢顧著自己享受,基本為她服務,照顧好她每一個表情,看著她沉醉,埋在軟枕上的小臉暈紅,他突然又覺得忍得再辛苦也值了。 時間點點過去,見差不多了,季瑜適可而止,不敢再胡來,柔聲細語半個多時辰才將人哄睡著。 自己這些日子公務與女人兼顧,自是也疲憊,季瑜見人睡得香了,才停了拍著她背的動作,也漸漸閉上眼。 屋子里羅生香彌散,清淡好聞,有助安眠,而季瑜,是被人撓癢撓醒的。睜開眼,就對上一雙濕漉漉紅通通的漂亮眼睛。 郭嬈見人醒了,才挪開放在他腰上的小手,轉而抱著他的手臂撒嬌,語氣可憐巴巴的:“季瑜,我餓了?!?/br> 聲若蚊吟,有氣無力的,季瑜頓時心疼起來,也沒了脾氣,將嬌人兒往懷里一摟:“乖,等一會兒,我馬上讓人傳膳?!?/br> 郭嬈咬了唇,語氣委屈:“可我想吃你親手做的rou絲面?!?/br> 季瑜:“……” 大眼瞪小眼眨眼間,季瑜還是披著衣裳出去了,帶著困意進了廚房。 萬籟俱寂,廚房守夜的婆子瞌睡連連,見著門口突然出現的高大身影,嚇得差點一聲尖叫。抬頭見是世子,才趕緊捂住嘴巴跪下。 “……世……世子?!?/br> 季瑜面色淡淡,頷首后讓她起來生火。 婆子初始一臉惑色,見向來金尊玉貴的人兒居然還拿起刀來切菜,下巴都要驚掉了。 季瑜做完面條回來,已是三刻鐘之后。 郭嬈正坐在床上吃糕點,聲音窸窸窣窣的,嘴角也鼓得滿滿,像只偷吃的小松鼠。見季瑜端著托盤進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香噴噴的,她眼睛發亮,扔了糕點就要下床。 季瑜見她模樣,皺了皺眉,夜里涼意重,她穿得單薄就那樣在床上吃了這么久糕點?眼看她還要光著腳丫子下床,他臉一下子黑了,趕緊喝止,還訓斥了聲。 郭嬈被訓得肩膀縮了縮,身體退回去,乖乖坐在床上不動了。 季瑜放下托盤,繞過繡屏到衣櫥,挑了件御寒的披風。剛準備走的時候,眼角余光卻忽然發現一堆折疊衣服下的深藍書角,旁邊還有一本灰綠色。 季瑜眼里閃過狐疑,然后拿出了書。一看封面:風流家主俏丫鬟。 季瑜唇角抽了抽。 翻開隨意看了看,講的大概就是個已娶嬌妻的世家公子在妻子懷孕后,被個貌美小丫鬟勾引風流的故事。書上文字大膽露骨,每隔三頁還附帶一張恩愛風流圖。 季瑜忍著心中異樣,又翻開了那本灰綠色,那本更直接,第一頁入目的就是四個大字:觀音坐蓮。 一張男女奔放的大圖醒目得讓人精神抖擻。越往后翻越不忍直視。 季瑜:“……” 終于知道那纏人的小妖精那么多花樣兒哪兒學來的了,還有那整日神經兮兮哭著控訴他變心的話兒,怕都是受的這話本子影響。 心中九曲十八彎后,季瑜還是選擇將書默默放回原處,當做沒看見。 外面郭嬈嫌季瑜磨蹭,拿個披風那么慢,她都餓死了。 “季瑜,你好了沒呀?” 嬌嬌柔柔的聲音,季瑜心一酥,感覺這輩子就折在這女人身上了。緊了緊手上披風,他若無其事出去。 郭嬈生產是在冬月,那日正好下了雪,漫天雪花飄揚。 屋子里燒了暖暖的地龍,郭嬈享受著丈夫的揉腿,正靠在綿軟被褥上吃著進貢水果。 說說笑笑沒一會兒,她的肚子就開始痛起來。 郭嬈肚子很大,大夫說她這一胎可能是雙胎,因此張氏格外看重。不光奶娘精挑細選了四個,還有接生的穩婆,都是花了大價錢請來的。 郭嬈一發動,季瑜就趕緊抱著她進了產房,幾個穩婆開始有條不紊地分工,并對季瑜說,產房污穢,請他出去。 郭嬈感覺肚子一股墜痛感,非常痛,這一下子讓她想起曾做過的流產噩夢,她臉色頓時變得驚恐,就像撲通在水里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抱著季瑜不肯撒手,一直搖頭。眼里淚珠也開始大顆大顆地往外掉,看上去無助又可憐。 “季瑜,別走,我害怕?!?/br> 季瑜的手臂都被她抓出了血痕,卻沒吭聲,還笑著安慰:“好,我不走,你乖?!?/br> “嗚嗚嗚,阿瑯,我好疼……” 產房里女人的痛叫與男人的輕哄不停響起,幾個穩婆面面相覷。她們接生過那么多大戶人家的孩子,還從沒見哪個女人的丈夫這般……這般溫柔體貼,竟不嫌產房臟穢,愿陪女人生產。 肚子里孩子一動,郭嬈臉色刷地慘白,叫得痛苦。 季瑜比郭嬈還緊張,額上都冒了冷汗,見幾個穩婆站著不動,頓時吼道:“還站在那里干什么,還不過來!” 幾個穩婆瞬間如夢初醒,紛紛圍上去。 郭嬈孕期養得好,穩婆也有技巧,這一胎很順利,只用了兩個時辰就接生完畢,是一對龍鳳胎。 丫鬟端著一盆盆血水往外走,滿頭大汗的穩婆也趕緊跑出去報喜。 屋子里,打掃的丫鬟動作輕悄悄的,床邊,季瑜小心翼翼抱著孩子給郭嬈看。 郭嬈掀開襁褓看了眼,表情卻像要哭出來,有氣無力的:“怎么模樣皺巴巴的,好丑?!币稽c也沒有妙涵孩子的精致雪白。 季瑜沒想到郭嬈第一關注點居然是這個,忍俊不禁:“當初你懷著他們倆的時候可不是這表情,我還記得,你驕傲地跟我說,他們是你貼心的小棉襖呀?!?/br> 郭嬈鼻子一酸,眼淚一下子飚出來,止也止不住。季瑜心里一咯噔,剛生完孩子情緒就不穩,這樣可不好,于是趕緊哄她,順著她的話兒安慰,最后見她心情被撫順了,才松了口氣。 “生當復來歸,死當與卿同。男孩就叫來歸,女孩叫卿同,好不好?” 郭嬈聳了聳鼻子:“……季來歸,季卿同?!?/br> “好聽嗎?” “……嗯?!?/br> 第88章 折子戲言 珍珠是魏國公府新來的丫鬟, 沒讀過書,也沒什么見識。剛進菡萏閣時,被里面的華麗壯觀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她初次澆花的時候,手都是抖的,生怕碰壞了嬌花兒一絲一毫。 白露jiejie私下對她說,讓她不要害怕,說這閣樓里住著的表小姐人美心善,只要遵守本分, 表小姐不會輕易處罰下人。 她一直將這話謹記于心,奉行少說多做,安安分分。 后來有一天, 表小姐身邊的香云jiejie突然提拔了她做三等近侍丫鬟, 說她老實本分,可以入表小姐的屋子打掃。 她終于有幸近身看到了傳說中那位,集世子爺寵愛于一身的表小姐。表小姐的確長得很好看, 她從沒見過長得那么好看的人兒。 第一次進屋子打掃時, 她看癡了眼, 還不小心摔碎了一個杯子,她嚇得臉色慘白, 立馬跪下。香云jiejie剛要斥她,那位表小姐卻及時抬手阻止,還捂著嘴笑,說她可愛,又送了她一支漂亮的發簪。 那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收到禮物, 她忍不住紅了臉。 這才是昨兒發生的事,她開心地捂著簪子睡了一晚。 可今日一早起來,小姐妹慌慌張張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卻讓她的喜悅全部被冷水澆滅。她說,表小姐……死了? 世子發了大怒。珍珠與一眾丫鬟奴仆一樣,正跪在內室俯首低眉,噤若寒蟬。 但她還是忍不住抬了頭。 視線穿過水晶珠簾,透過一張薄薄的戲蝶屏風,她依稀看見里面擺了個纏枝銅爐,爐里正燃著熏香,輕煙裊娜。 她知道,那香叫羅生香,是表小姐生前最喜歡的味道。 纏枝爐后是一張床,珍珠隱約瞧見了坐在床畔的世子,他好似老僧入定般,抱著表小姐一動不動。床沿還趴著香云jiejie和香葉jiejie,她們身子顫抖,正在小聲啜泣。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她們的哭聲哀慟繞耳。 清晨的風從窗外輕輕吹進來,羅生香拂面,香依然好聞,但里面卻多了一股濕潤血腥。 珍珠怔怔望著屏風后躺在世子懷里,胸口無起伏的女子,腦子里浮現出昨日她掩唇輕笑的鮮活,一時心神晃然。 直到袖子被旁邊的小姐妹悄悄一扯,她才回神,還來不及轉頭,就聽見外面一陣雜亂腳步聲。她倉促收了目光重新低頭,眼睛卻不知何時已經是通紅。 孟安抓了鬼鬼祟祟的婢女進來,押著她跪在地上。 “世子,人抓到了?!?/br> 床上的男人抱著女人如雕塑般巋然不動,聽見抓到人時,眼珠才終于動了動。轉頭對上地上人驚懼的目光,他聲音平靜得可怕:“誰讓你這么干的?” 青桂對上世子空洞冰冷的眼神,驚恐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世……世子……奴婢——” 倉惶解釋中,卻忽然瞥見他懷里臉色雪白的女子。 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猩紅,尤其是那只無力垂下的右手。青桂記得,晨間送藥時,女子右手白皙纖纖,撩開紅帳,從她手里接過了毒藥。 而現在,猩紅的血正蜿蜒著她的手指下滑,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