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軍醫擺了擺手,道: “此乃在下分內之事,不足掛齒。 屋內還熬著藥,容在下繼續看護?!?/br> 楊蓁略一頜首: “有勞先生?!?/br> 軍醫退去之后,只見季康面色凜然: “殿下,一切便只看明日了。倘若明日一切順利,那便最好。 可倘若有一分一毫的閃失,恐怕虎賁將軍不會善罷甘休?!?/br> 楊蓁冷笑了一聲: “周智兩次想要闖進內帳,一次讓我用尚方寶劍攔下來,一次讓我用元帥金令壓制。 再有下次……本宮也只好以命相抗了?!?/br> “殿下!” “公主殿下!” 晴初和季康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 兩人滿目皆是難以置信,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季康艱難出聲: “殿下何苦……虎賁將軍在潼關已待了兩年有余,軍中威望甚高。 若是殿下撐不住,不妨就教與他執掌……” 他還沒說完,便聽到楊蓁義正言辭地拒絕道: “正是因為周智在軍中威望甚高,本宮才絕不能將這兵權交于他手中!” 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她感覺自己的喉頭涌起一陣腥甜。 她眼前一黑,扶著桌角才站穩。 季康瞬間便訝然失聲,怔怔地望著她。 楊蓁略一平復心情,這才開口斬釘截鐵道: “王軍只可在元帥手中順利班師回朝。 剩下的人,本宮一概不信?!?/br> 季康沉默了許久,終于長長躬身行禮: “末將……謹遵公主教令?!?/br> 當天晚上,楊蓁獨自一人守在傅虔榻前,實在困得不行便趴在他身邊小憩。 饒是在夢里,她也全然睡不踏實。 只一點風吹草動過去,她便立時驚醒。 每次驚醒的時候,她都以為是傅虔醒來了。 可是等她起身去看的時候,他卻仍然昏睡著。 她睡眠嚴重不足,神思脆弱,心中一多想便是比白日里更甚的萬般絞痛。 她突然開始害怕,萬一傅虔醒不過來了怎么辦。 終于在又一次從昏睡之中驚醒的時候,她難以自抑地撲在傅虔身上,悶聲哭了起來。 眼淚幾乎沾濕了他的衣襟,楊蓁卻只能捂著嘴巴低聲啜泣道: “傅虔,我好累啊.....你可不可以早一點醒過來? 如果他們今天又來逼我,我該怎么辦……” 她哭得梨花帶雨,漸漸哭得渾身都癱軟了下來,枕在他沒有受傷的一側睡著了。 只是她沒注意到,傅虔原本松弛無力的手掌明顯動了一動。 楊蓁再醒來的時候,是被外面嘹亮的號角聲吵醒的。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爬下床榻,照例去給傅虔喂水。 晴初聽見了響動,捧著盥洗盆走了進來。 瞧見楊蓁的模樣,晴初心疼地湊上去輕輕蹭著她眼下的烏青。 “殿下這幾日實在是熬的厲害。 若是實在不行,我們便不跟他們犟了又如何……” 楊蓁輕輕推開她的手,淡淡道: “晴初,你不懂。若是兵權交到周智手中,王軍勢必不會凱旋而歸?!?/br> 只聽晴初淡淡地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楊蓁也不想再費盡唇舌解釋清楚。 她現在太累了,可是今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她用涼水洗干凈臉蛋,感覺清醒了不少。 這時候恰巧季康來了,楊蓁整理了衣衫便出去見他。 季康已然將鎧甲穿戴整齊,立在大帳之中向楊蓁行禮: “眾將已準備就緒,只等元帥金令一出,便可蕩平叛軍?!?/br> 楊蓁點了點頭,吩咐晴初將早已準備好的金令遞給他。 季康受寵若驚,并不敢伸手去接,反而跪伏于地道: “殿下,這金令只有元帥才可使用。 見此金令如見陛下本人,末將實在不敢逾矩!” 楊蓁走到他面前將他扶起來: “既然你已經說了,見此金令如見陛下本人,又有何人敢違逆你的命令? 你放心,這件事回到京華之后,本宮自會如實向父皇稟報。 只是今天,就要仰仗你了?!?/br> 季康見到她眼中的懇切和堅定,久久不能言語。 他似乎思忖了許久,終于咬定牙關接過了這幾乎重千斤的金令。 他決然道: “一切但聽公主殿下教令!” 見他離去的身影,楊蓁心中隱隱放下了分毫。 只要季康不出事,這一切就還有救。 就這樣,楊蓁一直等到了晚間,外面的侍衛這才興沖沖地傳來捷報: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王軍已經攻克叛軍外圍,敵人已經節節敗退!” 楊蓁聞言松了一大口氣,連忙問道: “陽關打開了嗎?” 誰知那侍衛還沒來及回應,卻聽見另一個侍衛大聲來報: “報!公主殿下!不好了! 虎賁將軍率三軍原地休整,止步陽關!” 這一瞬,又將她丟回了無邊地獄。 楊蓁艱難地問道: “季康呢?” 侍衛面露難色: “季副將……季副將被虎賁將軍綁了起來,說他以下犯上,竟敢攜元帥金令統調三軍……” 她眼前一黑,險些又昏了過去。 還是晴初手疾眼快地扶著她慢慢坐下。 楊蓁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沉聲問: “周智現在何處?” “虎賁將軍命大軍原地休整,只帶領一千輕騎攜罪將季康歸來…… 說是若不見到元帥,則三軍罷戟不戰?!?/br> 這下,楊蓁徹底明白過來了。 周智是南陳余孽,如今看到陸子胥所率領的兵變就快要被王軍清繳,所以這才坐不住要以三軍不發直指坐鎮帥帳的她。 她靜靜地站起來,將尚方寶劍握在手中,命道: “你去將守衛元帥的三百甲士帶到此處?!?/br> “是?!?/br> 不消多時,周智便帶著“罪將”季康回到了軍營。 他看見遠處手執尚方劍的楊蓁,不由地冷笑。 他飛身下馬,姿態如行云流水一般跪在她面前: “末將見過公主殿下?!?/br> 楊蓁任由他在地上跪著,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