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傅虔!” 她帶上了哭腔,不顧一切地想要沖下去,卻被楊曦和晴初拼命攔了下來。 楊曦面色大變,轉身朝著前排的楚皇怒吼: “暗器!楚人卑鄙!” 令狐驍也跟著站起了身,他回過身來怒視著身邊的蘇葉,眼里似乎翻攪著無窮的怒火。 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來掐著蘇葉的脖頸,幾乎要將她生吞活剝。 蘇葉被掐得沒有絲毫反抗,艱難地抱著他的手腕道: “陛下,陛下這是怎么了……” 令狐驍咬了咬牙,將她狠狠摔在席間。 他剛想強令戰齊停手,卻看見傅虔竟然咬著牙從戰齊的魔掌之下站了起來! 一時間,原本全場沸騰的怒吼聲幾乎都停歇了,所有人都安靜至極。他們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個手腕、下巴、脖頸都是鮮血淋漓的上將軍傅虔,從地上站起來了! 他蓄滿全力,用那只手上的手臂狠狠地砸向戰齊的胸膛,整個人勢如破竹一般直擊戰齊的面門,砸得后者眼冒金星,不得不后退三舍。 傅虔并沒有打算放過他。 他用早已沾滿鮮血的衣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眼睛短暫地掃向看臺上的楊蓁,似乎在告訴她自己還好。 楊蓁看到了他的眼神,眼中不自覺地落下淚來,定定地看著那個身影。 戰齊似乎也感受到了對手的強大,于是便怒吼一聲,猛地發動了最后攻勢。 傅虔則握緊雙拳,腦中回顧著從前在蒼北習拳時的一朝一暮,回顧著師父教給他的口訣: “眼隨心動,破如雷霆——” 他伸出手臂隔擋,依然從戰齊背后襲擊,以雷霆之勢攀上戰齊那寬厚如山的肩膀—— “攻其不備,山亦可傾——” 隨后他以肘間重重一擊,戰齊立時便像一座大山倒塌一般緩緩倒在了地上。 而傅虔也耗盡了最后一點體力,雙膝跪于地面,鮮血淋漓的手掌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楊蓁連忙跑下了看臺,三步兩步沖到他身邊去。 他身上到處都是血,地上也都是血,他整個人從臉上到手腕上都是血跡。 楊蓁強忍住鼻尖的酸意,用干凈的帕子給他包好手腕,用瘦削的肩膀撐著他慢慢站起來: “走,我們回家?!?/br> 傅虔不愿讓她擔心,于是強撐起一個笑意給她,將手臂輕輕抽出來,稍稍靠的她遠了一些,低聲說: “臟?!?/br> 楊蓁到底忍不住了,豆大的眼淚嘩啦嘩啦地流了下來,眼圈兒已經紅成一片,看起來可憐得不行。 傅虔慌了神,伸出手去想替她擦去眼淚,可是越擦越臟,將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擦成一只花貓。 楊蓁低下頭去使勁擦了一把眼淚,斬釘截鐵地說: “不臟!” 然后又使勁抱著他的胳膊,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下了比武臺以后,楊曦也從傅虔另一邊架起了他,三個人一步一步地往營帳而去。 景瑞帝沉聲站在原地,示意太醫立刻跟隨他們去傅虔的營帳之中診治。 安排完了這一切之后,景瑞帝沉著臉對令狐驍說: “楚皇,我上將軍受此暗器□□,你不可坐視不管罷?” 令狐驍臉上也極少見地換了嚴肅的神情。 他回頭看了蘇葉一眼,躬身道: “孤自會找出元兇,押到此地?!?/br> 此時的大帳之中,傅虔正讓太醫療傷。他的上衣全讓解開,滿目瘡痍看得楊蓁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他身上本就有許多可怖的傷疤,而在那些傷疤上面,則覆蓋著許多鮮血淋漓的新傷。 原來他們在看臺上看見的,不過是傅虔受到暗器所傷的九牛一毛。 或許是因為失血過多,傅虔緊緊閉著雙眼,嘴唇青白,額頭不斷地滲出冷汗。 楊蓁一步也沒離開他,一直等著太醫為他一處一處地療傷。 那些沾了血的帕子一塊又一塊地讓太醫用了,又丟到一邊去,不一會兒便堆了一座小山。 見太醫忙了半晌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楊曦趕忙問: “太醫,情況如何?” 太醫說: “命是保住了,但這段時日怕是不能再習武,也千萬不能動彈,安心等待傷口愈合?!?/br> 聽了他的話,楊蓁終于放松了下來,大口地喘著氣。 她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就算是得知了傅虔沒事的消息,她也半天說不出話來。 太醫囑咐侍衛去城里抓藥,又留了瓶傷藥給楊蓁,便離開了營帳。 楊曦也借著機會將太醫送了出去,留楊蓁獨自一人陪伴傅虔。 楊蓁心疼地輕輕碰上他唇邊的青紫痕跡,傅虔似乎感覺到痛楚,不輕不重地低哼了一聲。 她的手趕忙彈開,從藥瓶里取了一點傷藥出來抹在他那些有淤青的地方。 傅虔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讓包扎著的右手也不斷地抽搐著。 楊蓁知道他這是疼得厲害,可是又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將自己的臉蛋貼在他的額頭上輕聲安慰: “沒事了,沒事了……” 隨著她軟聲安慰,傅虔漸漸平靜了下來,頭微微偏向她這一邊,沉沉睡了過去。 楊蓁靜靜等待他睡熟,在他臉頰落下一吻,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見楊曦在外面等待,楊蓁走上前去問: “父皇還在武場么?” 楊曦點了點頭: “父皇和楚皇正在尋找方才暗器傷人的元兇,現在過去么?” 楊蓁眼睛里閃過一絲恨意,道: “自然要過去,二哥先等我片刻?!?/br> 她走到值守的侍衛面前去,從口袋里掏了一把金葉子塞給他: “你去城中買些補氣養血的食材來,送到廚房去,讓他們燉了湯來送到這里?!?/br> “是?!?/br> 吩咐完了,楊蓁才跟著楊曦一起去了比武場。 只見雖然已經到了日暮時分,可眾人依舊少有離席。 人們紛紛對著下面跪伏于地的一人指指點點,似乎在議論著什么極為惡劣的事情。 楊蓁一看,她三哥楊晧正押著那人站在景瑞帝和楚皇面前,看起來幾乎要將那人碾碎。 她走過去朝景瑞帝和皇后行禮: “父皇,母后?!?/br> 景瑞帝看見了她,眼神稍有緩和: “小七,你來了。傅虔的傷勢如何了?” 楊蓁瞥了一眼蘇葉,淡淡道: “上將軍無礙,太醫說只安心靜養即可?!?/br> 景瑞帝松了口氣,指著那跪在下面不停地顫抖的人道: “這就是暗器傷人的元兇!楚皇,若朕沒猜錯,這是貴國將士罷?” 令狐驍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的確是我國將士?!?/br> 楊蓁看著他的眼睛冷冷開口問道: “那么,不知楚皇打算如何懲處這等卑鄙無恥之徒?” 說完這句話,她的目光陡然移到蘇葉身上,幾乎要將她刺穿。 孫皇后在一旁冷言道: “楚皇一向愛惜將才,自然見到上將軍也多有所賞識。 也不知方才楚皇為何要掐蘇皇后的脖頸?難道已經如此確信是蘇皇后命人以暗器中傷上將軍的?” 一時之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紛紛都聚集在了楚皇夫婦身上。 只見令狐驍站起身來,一雙桃花眼再無平日的戲謔,而是鄭重其事地向楊蓁作了一揖: “此事,楚國將會付出應有的代價。孤愿意賠款千兩黃金,戰馬兩千匹,用以彌補上將軍?!?/br> 楊蓁看著他的眸子,凜然道: “此事只系于一人之身,無需動用楚國國庫,為何楚皇就是不肯呢?” 令狐驍并沒有絲毫怒意,反而抬眼望向她,遞給她一個眼神,繼而搖了搖頭,似乎是在極力勸阻她。 楊蓁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想起她與令狐驍之間的聯盟。 若是今日便將蘇葉置于死地,那么亡陳的線索將如同一根珍珠頸鏈一般隨之斷裂。 屆時若成了暗棋散落四方,他們清繳起來將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