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宮中
他口中的“陳mama”就是六子媳婦。 年前六子兩口子一直在為子嗣的事奔波,齊大太太牽頭讓她去找薛大夫看過,說是打娘胎里落下了的病,恐怕子嗣艱難,也只能吃藥調養著。 兩口子回來之后難過了幾日,便又跟沒事人似的里里外外忙活,打知道自己這病之后,六子媳婦一邊忙著吃藥調理,對越哥兒卻也愈發上心了。 誰活著還不就是為了有個指望。 齊宸對他們夫妻兩個也是同情,卻也只能通過小璇的口安慰一下六子媳婦:子女都是上天的緣分,廣結善緣,自然會得償所愿。 其它的再多說就是不合乎身份了。 送了越哥兒回楚苑,齊宸待了一會兒便趕回來了。 齊?比她先一步回了府里,早早地就派人在門口等她了。 說是嫁衣鋪子送樣子過來了,讓她幫著一起選呢。 齊宸也是第一次與這些明艷艷的嫁衣挨得這么近,伸手撫觸著上面的花紋,那微涼的觸感竟讓她的心都跟著微微顫起來。 她不由想起了前世作為貴人被選入宮中的場景。 隱約記得離家那日清晨那天色蒙蒙未亮,沒有嫁衣也沒有多余的裝扮,她只穿著一身蘇青色衣裙,在家人的目送下登上馬車,車駛離時似乎聽見有低低的啜泣聲。 入宮時,她同幾個貴人在宮人的帶領下從側門匆匆而入。 后來得了寵眷封了位份,一步步走上妃位,卻再未見過那道宮門,更遑論踏出去過。 宮里的繁華如浮云過眼,但夜深人靜時的刻骨孤單卻是忘不掉的。 皇帝在世時,她位份雖不是最高的,可因在皇后深陷旋渦時及時拉了一把,從此便有了大樹好乘涼。 皇后復寵之后,便將故去貴妃之女交由她撫養,更是給了她協理六宮的權威,四妃之中地位最尊,連楚家也跟著蒸蒸日上,躋身一流氏族之家。 的確算得上是風光過的,卻也不知算不算上活得好? 齊宸想著這些,不由感慨萬千。 前世,作為嫻妃,她算是過得不錯??勺鳛槌?,那一生卻是極其失敗的。 為了家族,她獻出了自己的一生,從未正經地穿過一次嫁衣便做了人婦,半生沉浮在波譎云詭的后宮之中,一邊與心懷鬼胎的人周旋,一邊養著與自己并無血緣關系的孩子,卻從未敢與自己的夫君對視過。 齊?正在歡天喜地的挨個試穿那些嫁衣,那眉眼中的喜悅是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齊宸似乎是在那些華麗的嫁衣中迷失了,恍惚間仿佛看見了一雙眼睛,如此深情,卻又帶著刻骨的悲切。 或許,曾經她也被人真正的愛過,放在心里不肯忘記過。 可當初的那個人是誰,他去了哪里? 今生又會是誰,他尚在何處? 正在同彭子闞對棋的蘇湛忽然用汗巾掩住口鼻,打了個噴嚏。 彭子闞抬頭往窗外瞧了瞧,道:“這幾日都風和日麗的,是這是打哪兒染了風寒?” 蘇湛喝了口茶壓住不適,道:“日前出外查了一些事,江風太大,想必是著了風寒?!?/br> 彭子闞笑著搖搖頭:“不過是吹吹風便能染上風寒,我瞧著可不像,是不是哪家姑娘思春,思到你頭上來了?” 蘇湛瞥他一眼,道:“你有這閑工夫在這里胡思亂想,還不如多查幾本古書配配方子,聽說這幾日少景那邊狀況不怎么好?!?/br> 前幾日宮里傳話叫了諸位王爺去宮里問詢,本不過幾個時辰就能出來的,卻一天一夜都沒動靜。 雖說后來王爺們回府后都是三緘其口的,但內里還是有消息傳出來,說是陛下因著動怒氣火攻心犯了病,太醫們想盡辦法守了一夜才將人給喚醒,可狀況卻不是太好。 如今京城里表面上看著風平浪靜,然而內里卻有不少地方名醫被源源不斷地送到宮里去,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彭子闞是早早就料到了有這天,便打著出去采藥游歷的名義提早來京城躲著,而他家鄉那邊怕是門檻早就被人給踏平了。 彭子闞祖上數幾代也是御醫出身,后來因卷入了后宮之爭,險些丟了性命,逃出生天之后便帶著闔家隱居山野市井,更是嚴令告誡子孫后代不得再與皇權中人有任何瓜葛。 彭家修生養息了這幾代,人才輩出,到彭子闞這一帶,更是將家族醫學發揚光大,可他本身又是個極聰明的人,老祖宗的告誡傳到他這里儼然已成了天邊浮云,便有了鋒芒畢露之嫌,難免招致一些麻煩。 “你如今人在京城,卻整日匿在這院子里不問世事,少景顧念著朋友之誼,也不得不裝聾作啞,假裝不知如此是欺君之罪?!?/br> “若是哪日東窗事發,怕是少不得被牽連其中?!?/br> 彭子闞無畏地笑笑:“不是還有你嗎?” 即便是皇帝下令將這京城封了大門,讓軍士將其圍個水泄不通,蘇湛若是真想,也會有法子將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出城去。 彭子闞才不在乎他那些危言聳聽,只安心地窩在蘇家享受自己自己大隱隱于市的悠閑日子。 另一邊的少景卻是焦頭爛額。 父親從宮里回來時就是眉頭緊皺,連飯都顧不上吃一口,便將他叫到書房里去說話。 原來是蜀州爭地打死朝廷官員的事傳到了陛下的耳中,而這貿然行兇之人,背后據說有皇家的背景。 嫌疑自然是落在了幾位王爺身上。 皇帝只問了幾句,便怒火攻心,當即吐了一口血暈死過去。 那場面到現在想起來,還是不免驚心動魄。 七王爺皺著眉頭道:“我離宮之前,太后將我叫去說話,說陛下這幾日纏綿病榻,宮里來來去去的就是那幾張臉,看著難免煩悶,便想要從宗室里選幾個玉雪可愛聰明伶俐的,去陪著陛下說話、侍候?!?/br> “你如今已經成人,去也不合適,你兩個meimei尚幼,唯有少寧可當此任,只是為父擔心他的病情,入了宮之后是否會有不妥?” 少景屏氣凝神道:“先前先生還在京中時,給少寧留了幾副藥,說只要按時服藥,悉心調養,便不會有閃失?!?/br> “雖說宮里不比家中,但隨侍陛下身側的有不少宮人,輪到他們的也不過是端茶倒水,誦書說話,應當不成大礙?!?/br> 七王爺點點頭,道:“那你這就去少寧那邊,將此事告訴他,讓他心里有個準備,明日一早就送他入宮伴駕?!?/br> 少景離開后,七王爺又叫了王妃來,讓她幫少寧收拾行裝。 王妃淚眼連連:“寧兒的病勢剛有好轉,此時送他入宮,若是再有什么好歹,可如何是好?” 話里滿滿的都是舍不得。 七王爺嘆了口氣,道:“如今正是存亡危機之秋,那是他的來處,他總歸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