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虛實
梁栩眉飛色舞地將自己打探來的消息說給溫桓聽。 溫桓皺眉道:“齊大人這是要在門生里面擇婿?” 那些門生,多半都是出身一般,壯志難酬的,說是走科舉之路,可走不走得通還是個問題,在其中選個做嫡女的夫君,莫不是太草率了些? 梁栩道:“我瞧那齊家也是沒法子了,前有宋家如狼似虎,后有門生不知前路,選哪個都不是上算,可又不能不選,便也只能往下去了?!?/br> 他說著,卻又笑起來:“依我看,大哥不如來個英雄救美,將那齊家姑娘娶了,也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不是?” 溫桓皺眉道:“你這是說得什么胡話?!?/br> 梁栩笑著道:“眼下就咱們兩個人,大哥說話還何必藏著掖著的?!?/br> “先前你兩次三番借著我的手幫她解圍,京城謠言滿天飛,你也曾暗中派人警告傳謠人將嘴閉緊?!?/br> “尤其她母親生產那夜,若不是你派人提醒蘇家的小廝回去要救命丹,只怕齊家那太太如今墳頭上都要長出青草來了?!?/br> “常言道無利不起早,我并非揣測大哥的用心,只是這丫頭素日和咱們又沒什么交情,大哥這般殷勤的幫襯著,難道僅僅的為著什么道義?恕兄弟說句實話,你在潁州時可不是那樣喜歡管閑事的人啊……” 溫桓聞言不做聲,就好像沒聽見他說了什么一樣。 但梁栩卻眼尖地發現,在他說這些的時候,溫桓的左手微微的攥了起來。 這是他有心事時慣有的小動作,旁人不知道,但梁栩卻是心知肚明的。 但男人畢竟是男人,不似那女人婆婆mama的,一件事非得到刨根問底才罷休。 梁栩也就點到即止,瞧著外面天色不早了,便適時告辭了。 他走了之后,溫桓又獨自坐了良久,想點一副安神的香來靜靜心,打開香盒卻發現凝神香已經用盡了。 這幾月他用掉的凝神香,是從前一年的量都不止。 可若是不點上這香,便是在夢里都不能安眠的。 從在小松山的秋狝之上見過齊宸之后,他便時常會夢到一個女子。 可每每夢見那女子,不是一個裊娜的背影,就是遠遠地朦朧身影,卻從未瞧清楚過她的模樣。 然而怪異的事,每次夢到這個女子,他的心如同被揪起來一樣,以至于從夢中驚醒后,心口還會有種說不出的憋悶難受,總是要打開窗戶透上許久的氣才能恢復。 夢里的自己,也同樣古怪。 他夢見過自己趴在墻頭上,只為偷看一個女子在梅樹下折梅花。 也曾在夢里秉燭研墨,精工細描,認認真真地做著一把繪著海棠花的扇子。 還夢見自己拿著一把彈弓,舉頭對天,屏氣凝神,打下了一只飛得好端端的紙鳶…… 那紙鳶是大紅描金的金魚,像極了他一直保存著的那只紙鳶。 據說那紙鳶是從高祖父時就留下的,明明不是什么金貴的東西,卻一代一代地傳下來,傳到了他的手里。 他照著父親的叮囑,好好地將其封存好,從潁州回來的時候,也將那只紙鳶一同帶過來了。 眼下還好端端地封在箱子里,他不知為何幾代人都要去保存這么一個沒有用處的東西,更一直不曾打開過,便也不知為何會在夢里夢到它。 溫桓不由得想起了一些鬼怪之說,可又搖了搖頭,心中暗暗笑著自己什么時候也開始怪力亂神起來。 夢,不過是一些虛幻有無的東西罷了。 溫桓將空了的香盒隨意丟在桌上,拂滅了燈。 …… 齊宸幽幽醒來,竟覺得這一覺睡得比白日里都累。 夢里夢到了什么她早就渾忘了,隱隱約約的就記得自己不停地哭,在房里哭,對著池子哭,仿佛還有個場景,是站在街頭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對著一隊吹吹打打辦喜事的隊伍,哭得不能自己…… 喬香端著銅盆進來,見她一臉疲憊,便問了一句:“您這愁眉緊鎖的,可是做了什么噩夢?” 齊宸一邊穿鞋,一邊回她道:“也說不上是什么噩夢,就是哭來哭去地哭了一夜,著實累得慌?!?/br> 喬香就笑著道:“那您怕是夢到別人了,奴婢打小就伺候您,就沒見過您為什么事掉過幾次淚呢?!?/br> 齊宸笑道:“許是我上輩子苦呢,用了一輩子將眼淚哭干了,今生便沒有眼淚掉了?!?/br> 可上輩子她是什么樣,齊宸自己竟然都快想不起來了。 投生到齊家,隨著齊宸一日日的長大,那些關于楚太妃的記憶就漸漸模糊起來。 有時候她還能想起曾經伺候過自己的宮女的名字,可有時候腦中莫名蹦出點什么來,苦思冥想的卻又對不上號了。 或許有一天,那些作為楚太妃的過往全都會被忘干凈,只會剩下如今的齊家女兒。 齊宸暗暗思忖著這種可能,卻也說不準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齊大老爺的擇婿還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可過程并不怎么順利。 原本他覺得,這種事非得快刀斬亂麻才好,這才做出了從門生中選女婿的決定,卻沒想到實施起來卻不盡如人意。 平日里瞧著那些個門生,雖不是盡善盡美的,但總還是有可圈可點之處的。 可如今突然換了個眼光去大量,竟發現先前那些長處是一個都瞧不見了,滿眼的竟是一些缺漏。 不持重……太激進……善奉承……家中老母多事……讀書不扎實……眼界窄…… 反正只要同齊宸扯上關系,這些人便哪哪都是毛病,無論怎么看都是配不上的。 齊大太太本來還為齊宸要配個門生覺得委屈。 但被齊大老爺也么挑挑揀揀了一番后,她竟暗暗有些著急起來。 齊大老爺瞧過了自己的門生后,都不滿意,便開始問詢起同僚來了。 某日下午,魏大老爺竟還真帶著兩個年輕人上門拜訪。 芳娘想法子去瞧了一眼,回來跟齊大太太說那兩個都是一表人才的,比先前看過的那些門生可好得太多。 齊大太太便又燃起期待來。 可等晚上齊大老爺來看謹哥兒時她問起這事,便又被齊大老爺否了,說那二人一個油嘴滑舌,一個好高騖遠,都是些個中看不中用的,怎么能做他們家的女婿。 齊大太太便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