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第14章 祁歡在殿內前后左右地踱步,眉頭緊鎖,恨不得頃刻間化身國庫充盈、男寵遍地的嬌俏小女皇。 然而只換身衣裳的功夫,祁凝已經抵達宮門了。 祁歡一邊往頭上插簪子,一邊冷笑:“出其不意么,老子才不怕?!?/br> 她拿過妝奩內的胭脂,往臉頰上拍了數下,惡狠狠道:“走!” 良言和常魏忙小碎步跟上。 在公主身邊伺候了兩年,從沒見過她這樣爭強好勝的一面,兩人心中都有些疑惑。 傅予湛倒十分坦然地接受了神經兮兮的祁歡,換了身朝服隨她出去了。 …… 四年前,傅予湛拒了宣景帝的賜婚,遠走淄水。 不出三月,祁凝被送往伊蘭國和親,嫁的是伊蘭小皇子。 幾年間偶有家信傳回,日子過得倒也和美。 誰知半年前伊蘭王室突發政變,皇子在那場爭斗中擁立太子,被叛黨所殺,雖說后來太子成功登基,祁凝卻也成了遺孀。 新帝憐她命苦,遵從她的意愿送她回了祁國。 常魏聽說了這位公主的經歷,忍不住嘀咕了句:“這也太慘了?!?/br> 一個遠嫁塞外的公主,死了丈夫不說,還被夫家打包送了回來。對比幾年前宣景帝的盛寵,如此境地委實凄慘了些。 身后恭候的大臣們交頭接耳,說的也不外乎是“可憐”“可惜”這樣的字眼。 傅予湛不動聲色站在宮門階前,目光一轉,落在身側始終不曾說話的人身上,眉心微微一蹙。 …… 不多時,一輛馬車當先拐進宮門,馬蹄聲噠噠,身后隨行的仆從又跟了三輛,此外再無其他。 眾臣又是一番唏噓。 祁歡站在階前,心中冷笑。 伊蘭到祁國千里萬里,區區二十來人,只怕早就死在路上了。 更不必提伊蘭新帝賞賜下來的滿車金銀了。 裝可憐賣慘么?呵呵。 馬車停在百來級的臺階下,緩緩停住,車簾子被撩開,露出一只纖細的手腕。 而后,車上下來一個素衣淡妝的貌美女子。 祁歡眸子瞇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 女子落地后仰頭望了一眼,視線似乎與祁歡有片刻交匯,而后提起裙擺,緩緩走上來。 一別經年,當初離京的公主已作婦人打扮,但容顏未改,哪怕華服美釵不再,仍舊是當年冠絕汴京的豐樂公主。 祁歡不動聲色地理了理袖口,輸人不輸陣,她想,祁凝風塵仆仆趕回來,怎么也該灰頭土臉滿面倦容,這第一場交鋒,她…… 嗯??? 心中的優越感在清楚見到祁凝全貌的時候蕩然無存。 祁凝身上穿的壓根不是什么素色孝衣,而是件綢緞般的小衣,衣褲分作兩截,中間曼妙的腰肢隱匿于輕紗下,不至于輕浮,卻引人遐思。 而她的長發也并非挽作婦人發髻,而是不知怎么弄成了卷兒,盡數披散在肩頭。 活脫脫伊蘭人的打扮。 他娘的居然作弊??! 祁凝走到跟前,對上祁歡瞠目結舌的目光,微微笑了,福身行禮:“陛下,豐樂回來了?!?/br> 第15章 祁凝作為孀居的寡婦,不能再住宮中的寢宮,祁歡在城西給她撥了套宅院,離宮不遠不近,勉強在三環內。 只是她回京突然,宅子還來不及休整,恐怕得在宮中繼續湊活一段時間。 眾人面前客套了一番,祁歡將祁凝迎入殿內,為她接風。 宴席準備得突然,若不是宮中被管理得井然有序,這會兒只怕要鬧笑話。 這么想著,祁歡的目光下意識去尋傅予湛,他坐在左手邊第一席,容色淡淡地給自己倒了杯“佳釀”,像模像樣地品著。 祁凝就坐在他對面的席位上,隔得不遠,但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過一眼。 這個午膳用得平淡且無趣。祁凝就如同一只收起尾翼的孔雀,滴水不漏地坐在那兒。 于是大家又感嘆:看看可惡的伊蘭把我們驕縱張揚的豐樂公主搓磨成什么樣了。 宴罷,祁凝早早便回了她出嫁前的寢宮西華殿。 目送她裊娜娉婷的背影離開,祁歡郁郁地放下了手中未啃完的雞腿:“朕也回去補個覺?!?/br> 養精蓄銳以備來日之戰! 聞言,對面一直安靜喝水的傅予湛動了,手中杯盞咚得一聲放在桌上:“陛下的書才讀到一半吧?!?/br> 祁歡昂揚的斗志噗地一聲就給熄滅了,小眼神可憐巴巴地望過來:“傅卿,朕現在正逢生死存亡之際,讀書的事不如緩上一緩?” 傅予湛表示理解,然后道:“回去讀完?!?/br> 被帶走前,祁歡拼命擠眉弄眼,示意身后的常魏和良言:朕的花瓣??!朕的新衣裳新首飾!還有朕亟待充盈的后宮啊啊啊啊啊啊…… 不待她交代完,傅予湛不耐煩地拎著她的后頸回了御書房。 祁歡:“……” …… 這邊,祁凝在西華殿安置下來,站在院中凋零的桃樹下,神色莫辨。 身旁隨她出嫁的宮女槿枝擦著院中的石桌,面色憤憤:“長樂公主也太過分了!寢宮空置了這么久,不等收拾便安排您住進來,簡直是小人得志!” 祁凝捻著空蕩的花枝,心中想的卻是方才宴上端坐對面的男子。 一別四年,她已經嫁作人婦,他卻光明正大站在了長樂的身邊,何其諷刺。 她面色漠然看了一眼雜亂的院落,冷笑:“她在冷宮過了十多年,好不容易一朝得勢,可不得往死里整我么?!?/br> 對此,不知情的祁歡表示非常無辜。 她如今還被讀不完的書折磨著,后宮又沒有皇夫,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是傅予湛一手打點。然而傅予湛也是朝堂事務一堆的人,哪能事無巨細照顧到一個出嫁公主的舊居。 除了祁歡日常相關,其他的,都是層層分派下去罷了。 如果祁歡的腦子能想到這些齟齬,早就歡歡喜喜捉幾條竹葉青放進來了。 祁凝拍了拍裙擺上莫須有的灰塵,淡淡道:“早點收拾吧。以后行事收斂一些,父王已去,咱們的處境不比從前了?!?/br> 槿枝不服氣:“等咱們把她……”觸到祁凝冷厲的目光,到底把話咽了下去:“奴婢知道了?!?/br> …… 翌日清晨,祁歡拖著昏睡的眼艱難地完成早課,抱著枕頭含糊道:“快上早膳,吃完朕去補覺了?!?/br> 常魏去了御膳房傳膳,不多時折回,為難道:“陛下?!?/br> 祁歡腦袋一點一點,眼皮都掀不起來:“唔,怎么?!?/br> 常魏:“奴才方才去御膳房,碰巧撞見豐樂公主身邊的宮女同御廚起爭執?!?/br> 祁歡的眼睛刷地睜開了:“哦?快說說!” 卻是祁凝的早膳等了大半個時辰遲遲不來,槿枝便去御膳房催了。結果御廚們熱火朝天準備祁歡的膳食,哪有時間再分出人手。 槿枝在祁凝手底下風風光光這么些年,何時有過這樣的遭遇,一時氣急,便同他們爭執了起來,都給氣哭了。 常魏對這位傳說中盛寵一時的公主還是十分同情的,費解道:“不過陛下的早膳已經做完了,張御廚卻謊稱忙著,這是為何?” 祁歡呵呵笑一聲。 還能為何,當初兩人境地反轉時,被晾在冷宮挨餓的正是她。張御廚這是向她表忠心呢。 祁歡原本想說再餓她們一會兒,看見常魏那張擔憂同情憐惜百感交集的臉,忽然覺得很沒意思,擺擺手,暴躁道:“傳膳,滾蛋!” 常魏得令,顛顛兒地太監救美去了。 良言在旁察言觀色,皺起眉頭。 她進宮時祁凝已經出嫁了,也不曾目睹兩人之間的過往。不過身為女子,她隱隱能嗅到一些不尋常的跡象。 就昨日宮門前的驚鴻一瞥,宮內宮外已經冒出一大堆“豐樂公主如今愈發美艷,那一身伊蘭服飾簡直絕了!”諸如此類的傳言。 她端著巾帕伺候祁歡洗漱,說道:“常魏素來沒有心眼兒的,陛下不要放在心上?!?/br> 祁歡早就習慣了,撇撇嘴道:“朕知道,男人都是大豬蹄子?!?/br> 頓了頓,補充:“太監同理?!?/br> 良言噗嗤笑了:“太傅大人總不是吧?!?/br> 祁歡想到那張冷峻的臉,抿唇不語了。 暫且,當他不是吧。 然而祁歡不曾想到,常魏這只豬蹄如此清新脫俗不要命,直接把祁凝帶回養心殿一同用膳了。 祁凝換了一件杏色伊蘭服,卷曲的長發編上彩色發帶垂在腰后,姿容妖冶明麗。 她福了福身:“不打擾陛下吧?!?/br> 祁歡扯著嘴角:“打擾了,我能趕你出去嗎?” 祁凝面色都不變一下,自顧自坐下來:“陛下說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