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禁足府中的林琳得到探子的密報,松了一口氣,如今知道內情的皆已滅口,只曹寧一人,不足為懼。 誰料下午十王入宮面圣后,案情急轉直下,聽說女皇當場便讓刑部接手了案子,只不知為何連一向受寵的余淑妃都受了牽連,小皇子被送到了皇后的如兮殿撫養。 這一消息讓暫禁府中,清閑溜鳥的林琳直接暴走,可禁令在身,她又無可奈何,只得在書房里來回行走,恨不得將地面踏出了洞。 同樣驚訝的還有楊樂夭,她沒想到曹嬪下手如此之快,結果竟是將那余淑妃的命根子奪走,這下看來,這曹光能在后宮中活的安穩,手段不容小覷。 只是,她迫切想知道,曹光到底是用了何種手段,能讓女皇對疼在心坎兒上的小皇子下手。 這個答案在傍晚時分,就被突然上門拜訪的司馬荇揭曉。 因想著馮如意這兩日在牢中受了苦,侯府今日的晚餐尤其豐富,眾人不分主仆,圍坐一圈,就連一直在屋內養傷,不曾出來過的曹安都入了席。 楊樂夭正準備下第一筷,值守的護衛卻過來通報,司馬荇登門拜訪。 楊樂夭還在懷疑他這個時辰上門拜訪的用意,管家已經喜不自禁的奔跑出去將他迎了進來。 那廝也不顧眾人的詫異,自顧擠走了楊英,坐在楊樂夭旁邊。 “哇,都是我喜歡的菜,夭夭果然深知我心!” 說罷,當即就夾了一筷子菜,狼吞虎咽起來。 眾人啞然,不知道這一個漂亮的世家公子,行為舉止出入怎么這么大,一時皆不知該下筷,還是該離席。 楊樂夭看到眾人的窘境,蹙起眉頭,問道,“你來干嘛了?” 司馬荇兩眼水汪汪的看著她,可憐兮兮道,“夭夭這是不歡迎我嗎,枉費人家在十王府守了半天,就為了給你探聽第一手消息,你還對人家這樣兇!” 說罷,擠了半天沒擠出一滴淚,只得用袖子干擦了擦。 然后所有責難的視線都一齊射向楊樂夭,一向唯她是從的楊青也不免出聲責怪,“小姐,你不該對司馬公子這樣兇,他畢竟是個男孩子!” 得了,全成她的錯了,楊樂夭撫額哀嘆。 但基于他帶來的有用信息,楊樂夭換了副諂媚的面孔,主動夾了他最喜歡的烏魚片放入他碗中,“都是你喜歡的,多吃點!” 然后看向一直未動筷子的眾人,也知她們心中有拘束,索性指著桌中司馬荇動了筷子的幾個菜道,“這個,這......這幾個留下,其他的你們另開一桌吃吧!” “哎,好嘞!”楊青點頭微笑,忙的吩咐幾人將菜端走,獨留下楊樂夭和司馬兩人。 因急著知道內因,楊樂夭也沒什么胃口,倒是司馬荇吃了不少,待他吃完,兩人換到書房,讓楊英等人出去守著,才打開話閘。 “余淑妃那兒是怎么回事?”因著避嫌,侯府今日所有人都未外出,自然去不了十王府探聽消息。 “我就知道你會問這個!”司馬荇神秘一笑,道,“王爺進宮前,后宮就演了一出好戲!” “那曹嬪聽說了陛下今日心情不好,便親自下廚,在御花園擺了桌,正等著陛下過來,卻遇上過來游玩的小皇子,曹嬪好意過去問候,那小皇子卻不知為何發了脾氣,不但將席面全翻了,更是將曹嬪推撞在石亭子上,聽說那曹嬪額頭都撞破了,流了不少血,可把陛下心疼死了!” “然后呢?”若僅僅如此,陛下為何不是處置那小皇子,而是將他從余氏身邊隔開。 “陛下自然舍不得摔打小皇子,給曹嬪宣了太醫后,便問他為何如此放肆,小孩子自然不懂得那些彎彎繞繞,直說曹嬪是壞男人,搶走了母皇之類的話語!” “陛下也知,他不過一個三歲小孩,何曾知道好壞之意,加上曹嬪在旁勸慰,想著以后好好引導就是,并未就打算立刻處理了,可就在這時,十王爺帶著‘謝陶’入了宮,形勢立馬就變了!” “陛下剛知道了坍塌案是人為,又從十王爺處聽到阿滿當日與曹嬪交換了出場順序,再加上午間小皇子的大不敬,自然將一切串成了一條線,當下就發火,將小皇子送去了如兮殿,如今那余真兒還跪在乾清殿外求見陛下呢!” 司馬荇說到此處,表情上帶著絲輕蔑笑意,女皇為了平衡司馬家,沒少寵愛這個余真兒,這余真兒也真把自己當跟蔥,平日里根本不把皇后放在眼中,也就虧得哥哥性子好,要換做自己,早弄死他個千百遍了。 “你怎么就料準了陛下會懷疑是余氏在坍塌案上做了手腳?”司馬荇的眼神已不止欣賞這么簡單,簡直堪稱膜拜。 “我沒那么神乎!”楊樂夭笑著搖搖頭,“內宮之事非我所能插手,我本只打算借十王之口,讓陛下知曉有人想擋了曹嬪的入宮之路,進而將懷疑的目光引向后宮,沒成想曹嬪這一出,直接將余淑妃推出,倒省了不少事!” 司馬荇笑笑,顯然不信她所說。 想著剛來這邊時承了皇后的恩,楊樂夭覺得有必要再提點一下,“曹嬪能如此一擊即中,想必早已做了許多功課,小皇子那個時辰去御花園,看到他會有的動作行為,你真認為一切都是巧合?” 楊樂夭如此尖銳的直指要點,司馬荇再體會不出,就枉費了他經商天才的腦子了。 曹嬪能夠在小郡爺進宮后的第二天,就下了這盤堪稱完美的棋,說明他早就對余氏知之甚深,他未曾針對余氏,只因為他不知道余氏早對他下過手了。 換句話說,在不知誰是真正的敵人之前,所有人都是假想敵,那么所有人的背景資料,他都會收集整理,只待給予敵人最重的一擊。 司馬荇眉眼聚攏,帶了絲狠厲,“他難不成還想取代了我哥哥,做了皇后不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楊樂夭哀嘆一聲,知他想岔了,為免他有什么過激行為,只得耐心引導,“他若是想用陰損手段害人,就不會等到現在才動手!” 知他對哥哥感情深厚,楊樂夭委婉說道,“皇后心思純良,未必會使陰謀招數,但你就能確定,國丈大人也同樣光明磊落?” 看他不再開口,楊樂夭也不愿深挖,兩人枯坐片刻,司馬荇起身告辭。 看著外面夜色沉沉,連一絲星光都沒有,楊樂夭想了想,還是決定送他回府。 司馬荇樂得與她再多相處一會兒,自然沒開口拒絕的道理,兩人一路天南地北的瞎侃,不多時便到了荇園。 司馬荇非要看她先離開,才肯入府,她只好放下簾子,令楊英返回。 楊英看了看街角,又看了看一旁目光沉沉,直盯著她的司馬荇,努了努嘴,終是未出一言,駕著馬車快速離開。 若是夜晚的霧氣沒這般深沉,司馬荇又催的如此急迫,楊樂夭該是能看到荇園外墻的角落處有兩個人影的。 然世事無常,偏這一眼錯過,在斯人心中埋下誤解的種子,終至長成參天大樹。 第53章 收了程錦 侯府的馬車早沒了影子,辛玉郎卻依舊固執的站在原地,眼神茫然。 夜風輕吹起他袍子的下擺,勾勒出他纖細的身形,平添出一絲凄涼。 “主子,回吧!”一直安靜跟著的阿三往前兩步,擔憂道,“此處地勢開闊,不善隱身,若是碰上不好的,只怕奴一人無法護主子安危!” 辛玉郎回頭看了一眼荇園大門,聲音中含著絲苦楚,應道,“回吧!” 待兩人消失了身影,荇園的大門被人向兩邊拉開。 司馬荇輕輕跨過門檻,看向辛玉郎主仆剛剛站立的方向,露出一絲冷笑。 這才是今日之最大收獲! 他早就知他一直跟著,一向清心寡欲的辛玉郎,竟也有拈酸吃醋的時候,想想都覺得可笑。 “游戲從現在開始!”司馬荇嘴角挽起弧度,棋局已開,他和辛玉郎注定站在對立的位置,不分出勝負誓不罷休。 ······ 刑部的鄭琦說好聽點,是個剛正不阿的人,說難聽點就是脾氣執拗,不知變通的,所以崔菲菲到了她的手里,楊樂夭絲毫不擔心會出什么岔子。 倒是沒了崔菲菲的花滿樓,工程進行的十分順利,馮如意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出來的當天晚上便搬回了工地帳篷。 那程錦倒是反常,不但沒與她爭奪管事權,反而將自己投入一線,跟她那幫工人姐妹們同吃同住,搬磚貼瓦,竟是一項不落。 楊樂夭仍有些不放心,無事在工地閑逛時,視線總不免盯著她。 實不怪她亂想,這程錦原是崔菲菲的人,崔菲菲入獄,她不但不離開,反將姿態擺的這樣低,說她不是個有心計的,楊樂夭都不信。 然被她盯了幾天,程錦心中也想爆粗,找了個機會,到她面前坦白交代。 “侯爺是否對我有所懷疑?”程錦直來直去,沒給楊樂夭躲閃的機會。 “本侯聽說,你有個弟弟在崔府?” 話到嘴邊,楊樂夭仍選擇了一種溫和的說法,實際上她得到的消息是,崔菲菲現今最寵愛的貴妾就是程錦的表弟。 “原來問題出在這兒!”程錦松了一口氣,擦了擦汗,大笑道,“侯爺你早點問,事情早解決了,害得老娘平白擔心了幾日!” “誰是你老娘,侯爺面前,休得放肆!”楊英上前怒喝道。 “無礙!”楊樂夭覺得是自己把問題想復雜了,她重新打量著眼前之人。 “我......”被楊英一喝,程錦倒有些拘謹起來,小心翼翼的說道,“崔菲菲那貴妾不過是我花銀子認來的,忒狠心,開口就是十萬兩!” 楊樂夭了然,感情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崔菲菲為了貪曹家母女那點薪資,放任威脅在身邊打轉,她那貴妾為了私吞程錦這十萬兩白銀,也不擔心會不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說出來不怕侯爺笑話,我們這些山賊看起來兇狠,老百姓都避不敢提,其實呢,誰知道我們也整天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不知道哪天就被朝廷派兵給端了!” “我就是想過過安生日子,這才找人牽了線,混個小官做做,也算給姐妹們一個交代,哪知這些做官的整天盡整些花花腸子,沒一個好人,還不如當山賊來的舒服......” 說完,又想起來,眼前的這個人好像也是個當官的,當即改口,表情十分諂媚,“侯爺,剛剛那些人不包括你哦,你是個好人!” 楊樂夭擺了擺手,不甚在意,眼前之人在工部的用處雖不如馮如意,但卻是勞工頭子的最佳人選,她那些屬下手上皆有些武力,又肯吃苦,說實話,比曹寧喊來的這些工匠反而更為得力,楊樂夭有心將她收為己用。 “你總共帶了多少人來!” 程錦不知她為何這樣問,擔心她處理自己,又怕連累了姐妹,猶豫了半天,方答道,“四,四十七,連我四十八!” “這樣,從明天開始,你們四十八人月銀翻倍,從我的私庫中出!”楊樂夭頓了頓,繼續道,“只要你們跟著本侯好好干,本侯許你們一個安定未來!” 程錦從一開始的震驚到最后的狂喜,足足用了半盞茶的時間,銀兩對她來說,并不算誘惑,只是最后這承諾,彌足珍貴,她恨不得立刻就將這好消息告訴所有姐妹。 看她一直不說話,楊樂夭提醒道,“你可以回去考慮一下,跟她們商量商量,明日再來回復!” “不用,不用!”程錦倒是一瞬間反應過來,給楊樂夭跪下實實在在磕了個響頭,道,“我替所有姐妹謝侯爺大恩!” 楊樂夭綻開一抹亮麗笑容,點了點頭,看著程錦呆呆傻傻的告辭離去。 “小姐這是想收了他們嗎?”待那人影走遠,楊英靠近楊樂夭問道。 “恩!” 楊樂夭并沒有解釋原因,但跟在她身邊這些日子,楊英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女皇一開始將楊樂夭安排到這個位置上來,或許有些隨意,但如今工部尚書已不成氣候,撤了是早晚的事,和她同為侍郎的其他兩位,身份地位都遠遠不及,女皇自然不會自打臉面,楊樂夭必然是下任工部尚書。 而程錦帶來的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武學底子,不說去做打手,單單看著這些工匠莫偷懶打混,總是綽綽有余的。 暫時只想著籠絡些人以備后手的楊樂夭,自然不會知道,她這一時之謀,為自己以后造就了多大的助力。 此后,馮程兩人聯手,一路所向無敵,顯然成了楊樂夭身邊最得力的哼哈二將。 ······ 楊樂夭不要天天去盯著,一時閑下來格外別扭,索性一頭栽進玉樓,天天抱著美人兒談情說愛,好不快活。 可最近楊樂夭總感覺辛玉郎有些不對勁,常常上一秒還跟她說這話,下一秒就莫名放空,眼神直直盯著她,幽怨滿滿。 楊樂夭有心想問,但又怕是自己想太多,問了唐突佳人。 “所以此謝陶并非彼謝陶,你從來就沒打算用真的謝陶去揭露這一切!” 辛玉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楊樂夭這才發現自己竟也閃神了,微微一笑,回到話題上。 “她們本來想要的就是謝陶手上的證據,只以為她死了就一了百了,可惜,她們沒想到謝陶死前,將所有細節一一交代,甚至連最初版的設計圖紙,相關人員涉及的項目,都一一記錄在案,有了這些,崔菲菲算是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