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節
經紀人說完,路載舟沒有回應他。他抬頭看向坐在鏡子面前,化妝師正在給上粉的路載舟?!拜d舟?你聽到我說的了嗎?” 路載舟頓了一下,而后點了一下頭。 至于他說了什么,他半句話都沒聽到。 記憶又回到十幾天前,他去聯絡點的那天晚上。 傅擎蒼被輿論沖上尖端,謀殺市政司司長的案子不小,對他影響很大。他知道這個消息后,連夜去了他設置在“帝都”的聯絡點。 這個聯絡點是他來“帝都”辦事的時候設置的,只有阿茶和阿七知道。 到第五國道商鋪聯絡點的時候,大概是晚上十一點。 走進通往商鋪后的小道,遠遠的,他看見窗戶內有光線,屋子里是亮著燈的。 指尖猛地一縮,他沒從大門走,而是爬窗跳了進去。 屋子里只開著臥室的一盞燈,燈光不是太亮。 他謹慎地朝臥室一步步走著,走近,發現一個女人坐在電腦面前,電腦是開著的,她正在輸入一長串代碼。 這個背影,他不會忘記的。 笙祭,冥王戰隊乃至放眼國際都找不出幾個人與她相匹敵的電腦高手。 笙祭沒有死…… 伴隨著這個想法涌進他的大腦,路載舟箭步沖進房里,握著笙祭的肩膀就將她轉了過來。 女孩的五官在他面前無限的放大。 就是笙祭,與三年前沒有任何變化。 唯一有些變化的,是她的眼神,有些懵懂,像個孩子。 他看著她,笙祭同樣呆呆地望著他,放在鍵盤上的手也停了下來。 “祭兒,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府生哥哥,你以前經常纏著茶茶到處去玩,每次都被府生哥哥罵。你還記得嗎?” 女孩的眸子很簡單,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孩子。 她也許是失憶了,可她為什么不說話? 路載舟坐在她旁邊的一張椅子上,“祭兒,你跟府生哥哥說,這三年你去哪了?還有,你為什么會來到這個聯絡點?這個聯絡點只有茶茶和小七知道,你是不是找到茶茶了?” 女孩還是呆呆地看著他,也不說話。 見她呆板的樣子,路載舟有些心急,“祭兒你不相信我是府生嗎?我的樣子是不一樣了,因為三年前被引燃的炸彈毀了容,但是我沒死,我被人救了,送進了醫院,做了臉部全面性的整容手術?!?/br> “你好好看看我,你還記得當年你要龍門里的青銅蛇魚,侵入了龍門的主系統,茶茶和小七背著我跑去龍門偷,小七喪了半條命回來,我氣極了把你關了三天嗎?還連著半個月不讓你出去玩,你跑去茶茶那,讓茶茶找我求情,結果又被我罵了一頓。不記得了嗎?” 笙祭依舊呆呆地看著他,木訥地伸手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臉。 “對,你以前就喜歡用手碰我的臉。因為你總說府生哥哥只有對著茶茶會笑,但總是責罵你,對著你是一副冰塊臉。所以你說你要經常戳戳,這樣或許能把冰塊戳破?!?/br> 笙祭點了點頭,垂著嘴角,圓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伸手往路載舟懷里撲過去,低低地哭了起來。 “不哭,你告訴哥哥是誰帶你過來的,是茶茶嗎?” 笙祭搖搖頭。 “是小七?小七不是死了嗎?我看見他全身中彈死的,至于茶茶……我沒看到,小七中彈后冷月就啟動了炸彈,我受傷徹底昏了?!?/br> “是小七嗎?” 笙祭點點頭。 他握著她的肩膀,將她從自己懷里松出來。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淚,見她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男人蹙眉,“祭兒,你說不出話了是嗎?” 她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 因為她聽到阿茶jiejie和宋之遙經常說,她只要完全恢復了,就能開口說話。這將近四年里她只開過一次口,就是在鴻園第一眼見到阿茶jiejie的時候,之后再想開口,怎么都說不出話來。 這時,門開了又關,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耙瓜I來了,蛋糕店關門了就沒買菠蘿泡芙,買了一些燒烤和炸雞。笙祭你看看你,程序沒做多少,就知道吃,還要我去跑腿。真是欠你的,以前仗著有阿茶茶撐腰欺負我,現在還把我使喚過來使喚過去的,我還因為你被宋之遙打了一頓。要不是看你神經方面還沒恢復,是個五歲的孩子心智,我才不給你去買宵夜?!?/br> “快出來啊,難道你要在電腦面前吃?要是把果汁潑在電腦上,電腦死機的話,你一個下午的程序就白做了?!?/br> 秦立…… 這聲音是秦立的聲音…… 秦立是小七? 難怪在軍校那片原始森林,和余生一塊殺狼的是秦立。 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余生是茶茶,現在又跑出來一個秦立是小七……這個世界太玄幻了,這太不可思議。 茶茶沒死,佯裝余家三小姐是有可能的??墒撬H眼看見小七死了的,怎么變成秦家五公子了…… 路載舟沒來得及多想,看著笙祭的眼睛交代:“祭兒,別說我來找過你,就當沒見過府生哥哥知道嗎?” 見笙祭點頭,路載舟摸了摸她的腦袋,直接從臥室的窗戶翻了下去。 第567章 他愿意為她低頭(五更) 日薄西山。 地處背光處,被眾多海棠樹遮蔽的墓地更加陰涼。 傍晚起了北風,凋零的落葉卷地而起。 男人從墓前起身,站直后禮貌地朝墓碑一記鞠躬,轉身便大步離開。 ** 余家大院。 臥室。 白芍清已經睡下,余致遠細心地將被子給她蓋好,輕輕地揉了揉她的眼睛?!盁o意配錯藥的醫生已經被我告上法庭,現在已經蹲在國外的監獄,我會讓他牢底坐穿。新藥還在配,這些天你多休息,別太累了?!?/br> 床上的女人昏昏欲睡,點了點頭就睡了過去。 余致遠下樓,朝餐廳的方向走去。 遠遠地就聽見余老爺子在說:“小生,你再多提兩句傅擎蒼,爺爺就改主意了,要他跪到明早?!?/br> 傭人齊聲喊了句“老爺”,余致遠一面拉開椅子一面說:“爸,您說您疼這樣一個沒骨氣的東西十八年,何必呢。沒讓您享福就算了,白讓您替她cao心?!?/br> 余生扒了兩口飯,不以為意。 余老爺子瞥了余致遠一眼,“致遠,別把話說得這么難聽。喜歡一個人沒錯,小生只是性子倔了些,認定了的事情死心眼了點而已?!?/br> 傭人給他端了一碗米飯擺在桌上,余致遠的視線落在對面余生的臉上?!澳愕陌咴趺从珠L出來了?” 她頭也沒抬,繼續吃飯?!跋映缶筒灰次?,反正也看了三年都習慣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院外響起車輪聲,余生蹭的一下推開椅子就站了起來,余老爺子還沒來得及將她拉住,少女如同一只帶水的泥鰍似的一溜煙就不見了。 管家隨即走過來道:“老爺子,傅少爺到了?!?/br> 余老爺子放下筷子,望了一眼窗外已經漆黑的天。 只讓他跪到傍晚落日,他倒是挺聽話,天完全黑了才來。 余生含著一口飯跑到客廳的時候,男人剛好從玄關走來。一看到傅擎蒼,少女便沖了過去,撲進他懷里。 客廳里站著七八個傭人,白止在兩人身后一米處,誰都沒有說話。 猶如時間暫停,四處寂寥無聲。 此時無聲,卻勝有聲。 傅擎蒼愣了一會兒,才將視線從剛剛她站的地方收回來,低下頭看已經將他摟緊的女孩。緩緩地抬起手,動作還像以前一樣,輕輕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喚了一句:“生兒?” 聽到他的聲音,余生又將他摟緊了點,更深一層地貼著他的胸膛,也逐漸感受到他身體的寒意。 她忽地抬起頭,清澈的眼眸有些濕潤,直起身子低下頭看了一眼他的膝蓋,褲子上沾著墓地前的青苔和灰塵。因為下了雪,山間霧氣又重,其中還沾著泥濘。 余生下意識就蹲下身用手去掃他膝蓋上的污漬,指尖還未碰到他的膝蓋,就被男人拉了起來。 她身軀嬌小,彎下腰的時候,他從上而下地俯視她,就顯得她愈發的小。還讓他覺得她有些卑微,像余老爺子說的那樣,她喜歡他喜歡得要把自己埋進土里,連脊梁骨都可以不要。 余生被他突然拉了起來,正疑惑的時候,就看見男人在她面前頷首低下腦袋?!吧鷥?,你看看我頭上有沒有掉落葉或者有沾著蜘蛛網和樹屑灰塵嗎?” 他這樣出口一問,余生的疑惑就解開了。于是便認真地用手撥弄著他的頭發,仔細看著。 “有,海棠花花絲小得很,樹枝的樹屑也特別小,沾了好幾個呢?!彼炖镞€含著米飯,說話的時候有些含糊不清,但聽起來很可愛。 傅擎蒼是低著頭的,視線能看到她胸口以下的部分。見她微微點起了腳,他便又將腦袋往下低了一度。他伸手握著她的腰窩,驀地笑了笑。 那一桌正在吃飯的人走到客廳時,便見著這幅場景。 余老爺子抬了抬老花眼鏡,“跪了半天,倒是把腦子跪清楚了?!?/br> 余嗣久不陰不陽地盯著那處看,一雙手抱在胸前?!八麃斫尤?,不表現好一些,爺爺您肯讓他把小生接走?” 余清歌淡淡地笑了笑,端莊典雅?!案绺邕@話說錯了,關于傅少爺的傳聞我也聽說過不少,也見過他幾次,他能禮貌恭謹地說話就是給足了對方面子。他今天不止跪了大半天,還能這般誠懇地來接人,想必對小生是認真的?!?/br> 余嗣久朝余清歌陰笑了一下,“清歌的意思是說,若傅擎蒼只是想占有小生,對她沒感情的話,他就直接派人來余家大院搶人嗎?和他以往那暴虐的手法一樣?” “嗯,我覺得是這樣……” “只怕他還沒這個本事輕易搶走!” “都少說幾句?!庇嗬蠣斪訏吡怂齼梢谎?,“這是傅擎蒼和小生的事,你們兩在干什么,有什么好爭的?嗣久你平日里沉穩,清歌為人端莊,破天荒看到你兩這樣吵?!?/br> “單不說他們兩現在已經結婚,本來就是夫妻,自然是幫合不幫分。再有,小生的病我尋了三年的名醫都沒辦法治,傅擎蒼才用了多久,就有本事把她完全治好?!?/br> “……” “好了,應該沒有了,等會兒回鴻園好好洗洗頭發?!庇嗌鷵芘藥紫?,弄了個看得過去的發型。 余老爺子重重咳了一聲,朝他們兩的方向走來?!叭诉€在余家大院,就想著等會兒回鴻園了?” 余生轉過身,一雙手還粘著男人的手臂不放。本來含著米飯的腮幫子就鼓鼓的,添上她嗔怪的小情緒,腮幫子就更鼓了,像只生氣的小倉鼠。 “爺爺,帝都這幾天氣溫好低,昨天又下了場大雪,傅爺已經跪了大半天了,您不讓我回去……我也要回去?!彼溲蹝吡肆硪慌缘娜齻€人?!岸疫@里除了您,其他人又不喜歡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