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節
“好了好了,大家都別哭了,又不是什么生離死別的大事,不就是幾間鋪子嘛,我還會再掙回來的……”謝悠然故作輕松地安慰著大家。 楊氏又替謝保順說話:“悠然啊,你也別太怪你爹了,他已經知道錯了,昨天晚上他一宿都沒睡,一直都在自責,一直都在發誓,說以后再也不犯渾了,再也不賭了,你就原諒他吧,不管怎樣,他畢竟是你爹。你放心,以后我會看著他一點的,不會讓他再有機會出去賭……” 謝悠然有些悲憫的看著這個婦人。 在她心里,丈夫就是天,不管犯了天大的錯誤,都可以原諒。 就像當初,他把自己輸給王賴子,她也只是罵幾句,然后就過去了。 如今,謝保順敗光了全部家業,她還在這里焦頭爛額的想辦法還債呢,她就已經開始替丈夫求起情來了。 難道,就因為他是她爹,所以,不管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諒嗎? 這一刻,她忽然有些心灰意冷。 也許,是她錯了,不應該一來就把整個家的擔子都扛到自己身上。 不應該這么逞能,讓他們養成依賴她的習慣。到最后,受傷的總是自己。 “娘?!卑踩豢吹絡iejie嘴角那抹苦澀自嘲的笑,不由跺了跺腳。 這個家里,只有她最懂jiejie,娘說這些話,無異于在jiejie的心口插刀,她都替jiejie抱屈和心疼。 一急之下,她就對楊氏道:“娘,你別說了,我和jiejie還要趕著進城呢?!?/br> “哦哦,”楊氏這才讓開路,道:“那我不耽誤你們了,路上注意安全?!?/br> 馬車緩緩駛離家門口,很快就上了大道。 馬車里,謝悠然垂著眼簾,長久的沉默。 安然心有不安,踟躕片刻,才鼓起勇氣道:“jiejie,娘素來就是這個性子,她說的話,你別往心里去?!?/br> “我不往心里去,”謝悠然勉強一笑,道:“你別擔心,我沒事?!?/br> 說著,她撩起車簾,視線投向了車窗外。 遠山楓葉如火,層林盡染,不知不覺,她來到這個陌生的朝代已經一年零一個月了。 雖然這一年多,她盡心盡力的cao持著這個家,很辛苦,但,累并快樂著。 因為這個地方給了她一個完整的家,給了她缺失的父母之愛和姐妹之情,讓她重新擁有了一個鮮活的人生。所以,就算有再大的不如意,就算這一年的心血都白費了,就算她將來不能東山再起,但,只要他們一家人能永遠在一起,只要他們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已經足夠了。 沒有什么,遠比親情更重要。 她應該感激上蒼,給了她上輩子都沒有的完整的家庭。 只要一家人相親相愛的在一起,得與失,就不必太計較了。 錢財乃身外之物,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一念至此,她豁然開朗。 “放心吧,”她對安然說,“這點困難還打不倒你姐的,你姐可是superwomam哦?!?/br> 安然好奇:“姐,什么是superwomam???” 謝悠然笑,“就是女超人的意思?!?/br> 女超人?安然愣住了,那又是什么? 在這個深秋的早上,謝悠然的自我調節功能開啟,順利完成了內心思想境界的更高層次的升華。 謝記帶秘方轉讓的消息一天之間傳遍了整個昭陽城,第二天,便陸續有人上門來看鋪子。 有意向的有那么幾家,不過,要盤下整條街的鋪子畢竟不是一件小事,那需要一大筆的資金,所以,他們都表示要再考慮。 但時間不等人,謝悠然只好再放低條件,只要他們能在五天之內把錢都湊齊,她還可以再多贈送幾道美食秘方,保證絕無僅有。 她的賺錢本事大家是見識過的,因此,這個條件一放出來,其中一個姓海的老板便當即決定,要買下所有鋪子。 海老板也是做的餐飲生意,名下酒樓在昭陽也算得上名號,此番也是下了大血本,躍躍欲試,準備大干一場。 雙方約定第二天在得月樓簽契約,卻不料,當晚海老板突然派人來謝家告知,鋪子不買了。 反悔理由,來人并沒有細說,就過來知會了一聲。 謝悠然懵了,決定親自去一趟海府,問個明白。 奈何卻吃了個閉門羹,海老板避而不見,她求見不得,只得怏怏地打道回府。 后來,又陸續有兩個老板表示出了要接下福安巷的意向,但無一例外的是,都在第二天反悔了。 眼看著七天之期就要到了,可鋪子還是無人接手,謝悠然急得焦頭爛額,滿嘴起了燎泡。 她想不明白,好好的鋪子,她又連同秘方一起賣,本來有好幾家都想要的,為什么臨了忽然都轉變了態度? 這中間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第424章 爹,你要逼死jiejie嗎? 第六天的時候,東升賭坊來人,通知他們還有一天的時間湊錢,逾期后果自負。 東升賭坊聽說背后牽涉到了很大的勢力,就連衙門都有所忌憚,他們普通老百姓根本惹不起。 謝悠然還沒有那個能力,敢跟他們硬碰硬,如果她是孤身一人,她天不怕地不怕,大不了玉石俱焚。 可,她不能不顧及這一大家子人。 眼看著就剩下最后一天了,鋪子還是沒人敢盤,謝家人老老少少心里都沉甸甸的。 這晚,謝悠然回到家,晚飯匆匆吃了兩口就出了門,推說有事,去隔壁韓家了。 堂屋里,面對著一桌子的飯菜,余下眾人誰也沒有胃口。 下人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個個都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命運會是如何。 謝家人厚道,他們被賣到這里,并沒有被完全當做奴仆看,相反,這一家人待他們像家人一樣。 他們都慶幸自己被賣來了這家,但現在,這個家眼看著又要散了,他們心里很是惶恐,對未來充滿了擔憂。 就連怡然都很清楚,明天是東升賭坊給的期限的最后一天,過了明天,如果他們還不能贖回宅子,他們就將被趕出宅子,無處棲身。如果他們不能還清那五千兩賭債,他們的爹就將被抓去坐牢,福安巷的鋪子,也會被拿去抵債。到時候,他們家將會一無所有,一夜之間回到一年之前。 不,甚至比以前更慘。 以前他們好歹還有兩間茅草屋可以住,可明天他們被趕出了這座宅子,他們連茅草屋都沒得住了。 “爹,娘,二jiejie,怎么辦?嗚嗚……”怡然害怕地哭泣了起來。 安然也心慌意亂,她哪里知道怎么辦?以前都是jiejie在前頭謀劃指揮,她跟著她沖鋒陷陣就行了。 可如今連jiejie都束手無策了,她又能有什么主意? 楊氏也六神無主,凄惶地看向丈夫:“她爹,怎么辦?再湊不到錢,賭坊的人不會放過你的……” 謝保順的臉色也很蒼白,到了現在,他才真正感覺到了害怕。 之前,他還抱著僥幸,他總認為,大閨女神通廣大,無所不能,這世上就沒有什么是她不能辦到的。 可他忽略了,大閨女再能耐,她也不過是個才十四歲的少女;她再厲害,就算得到過老神仙的指點,可終究她只是個凡人,沒有那么大的本事,也沒有可以點石成金翻云覆雨的仙法,她,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明天是最后一天,他若還是還不上那些錢的話,等著他的,就是官府的大牢了。 “不,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去坐牢……”他呢喃著,眼底劃過一絲慌亂,像頭困獸一樣在屋里轉悠。 “悠然呢?悠然怎么還不想辦法幫幫爹?悠然,你再不幫爹,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爹?!卑踩蝗虩o可忍,終于吼出聲,“事到如今,你怎么就只想著自己?你知不知道這些日子,jiejie為了能盡快賣掉鋪子,湊齊那五千兩,到處求爺爺告奶奶,低聲下氣的求人?她恨不得把自己賣了去換銀子,為的就是保住咱們這個家,為了保住爹爹,不讓爹爹去坐牢??傻趺催€忍心逼她?難道你真的要把她逼死才甘心嗎?” 謝保順張了張嘴,頓時無言以對:“我……” 安然又紅著眼睛,哽咽道:“明明是爹爹的錯,可到頭來,要為此負責的卻是jiejie。爹爹,你怎么可以這樣?jiejie為了這個家,為了我們,已經夠辛苦了,你怎么可以狠心在她心口再劃一刀?她是你的女兒啊,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你怎么可以三番兩次的闖禍,然后讓她來收拾爛攤子?去年jiejie撞墻的事,爹爹難道還沒有得到教訓嗎?為什么現在又要這樣?為什么還要去賭?為什么要把我們這個好不容易好起來的家給毀掉?” 謝保順白著臉,坐在那里如同針扎,臉上寫滿了愧疚和自責。 楊氏看到丈夫這個樣子,有點心慌,又有點心疼,她拉了拉二女兒的袖子,道:“好了安然,不要再說了……” “我為什么不能說?”安然豁出去了,大聲嚷道,“為什么不讓我說?爹爹做出了這種事,難道還不讓我們說嗎?是,他是我們的爹爹,做子女的,不應該指責父母,可他給我們做了什么榜樣?一直以來,你們都說爺爺奶奶偏心,說他們一碗水沒端平,說他們做父母的沒有做父母的樣子,所以父不慈,子不孝??墒堑?,你又何嘗不是這樣?從前,你好賭,把家里的田產都輸光了,還把jiejie給輸掉了,害得jiejie差點一頭撞死。是jiejie不計前嫌,一門心思就想著讓咱們過上好日子?,F在,咱們終于過上好日子了,你又不長記性,又跑去賭,還把jiejie辛苦掙下的家業全都敗光。爹,有你這樣當父親的嗎?你養不起這個家,jiejie幫你養了,可你為什么還要扯她的后腿?你為什么非要把把她給逼死,非要把這個家給攪散了?爹,我恨你!” 安然說完,狠狠跺了跺腳,然后捂著臉,哭著跑去了后宅。 楊氏急著叫:“二丫頭……” 又對怡然道:“快,去看看你二jiejie?!?/br> 怡然趕緊去了。 堂屋里,只剩下了謝保順和楊氏兩口子。 謝保順呆呆地坐在那里,臉色死一般的慘白。 他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在女兒們的心里,竟是如此的不堪。 他以前一直以為,二閨女不善言辭,心思也簡單,可今天她字字句句,如同刀子一樣,狠狠地插一入了他的心臟。他才知道,原來二女兒的心里,揣著這么多對他的不滿。 那些指責,那些怨恨,那些剜心之語,一字一句從她的嘴里吐出來,毫不留情,刀刀致命。 謝保順踉蹌著站起來,扶著桌子,目光呆滯地往前走,嘴里喃喃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第425章 斷指立誓 楊氏看見他這個樣子,不安地上前攙扶道:“她爹,你要去哪兒?” 謝保順一把推開她的手,慘然一笑道:“我錯了,我去坐牢,我去懺悔,我去接受我應該受到的懲罰……” 然后,他一閉眼,大步走出去了。 “她爹?!睏钍香枫啡?,站在堂屋里有些不知所措。 稍頃,灶房里傳來周婆子的一聲驚呼:“老爺,你不能這樣老爺……” 楊氏一驚,慌忙朝灶房奔去。 只見寬敞的灶房里,謝保順手里高揚著一把鋒利的菜刀,周婆子和鄭婆子正在死命的搶奪。 那菜刀寒光閃閃,一時晃花了楊氏的眼,她不由得腿腳一軟,一把扶住了旁邊的門框。 “她爹,你要干什么?”婦人哆嗦著嘴唇,驚恐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