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
謝保玉呆滯的眼珠子轉了轉,望向了老謝頭,聲音沙啞地開口:“爹……”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老謝頭打斷她,道:“是爹對不起你,事已至此,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br> 謝保玉張了張嘴,想再說什么,又頹然放棄。 老謝頭嘆了口氣,道:“明日一早,你就收拾收拾,回家去吧。我讓你二嫂多幫你準備點吃的用的,家里前陣子剛賣了地,得了點銀子,我給你拿上點,你拿回家,跟公爹婆母認個錯,爭取他們的原諒。不管怎樣,這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的?!?/br> 謝保玉絕望了,“爹,我不能自請下堂嗎?” 就是被休了回娘家,當一輩子的老姑婆,也比困在霍家那個火坑里強啊。 再不濟,鉸了頭發去做姑子,也是一條活路。 如果繼續留在霍家,她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老謝頭狠狠地抹了一把臉,眼神黯淡,聲音哽咽:“你還是死了自請下堂這份心吧,你那婆婆發話了,你生是他們霍家的人,死是他們霍家的鬼,除非死,否則,他們不會給你休書?!?/br> 也就是說,那老虔婆是鐵了心要她在霍家當一輩子的下人,把她當一輩子的免費丫頭使喚是吧? 這是要斷她生路??! 這一刻,謝保玉的心拔涼拔涼,筆直地墜了下去,墜入了無邊的深淵和黑暗當中。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當姑娘家時住的屋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上床的。 她抱著被子坐在那里,渾身冰冷,宛如墮入寒潭,感受不到一絲絲的溫暖。 一燈如豆,窗紙上倒映著她瘦削單薄的身影,孤孤單單,凄凄慘慘。 這是她的家! 她曾經以為,可以給她一輩子依靠的家! 冷了,給她溫暖;渴了,給她水源的家! 卻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幻的。 在這個家里,除了娘,其他人,沒有一個是真正對她好的。 二哥貪懶二嫂饞,兩口子都膽小怕事,從來就指望不上。 出了事,只會當縮頭烏龜,更別提替自己出氣了。 三哥和三嫂,一個頭腦簡單,一個懦弱膽怯,除了幫倒忙,也沒別的本事。 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爹爹,可偏生,當初就是他把自己推入霍家這個火坑的。 如果不是他執意要將自己嫁給霍屠夫,自己又怎會落到今日這種凄慘的境地? 當初她就說了不嫁,可他非逼著自己嫁! 要不是他,自己又怎會受這么苦,這樣的罪? 不不,不是爹爹,不是他! 他也是被逼的,被謝大丫給逼著答應這門親事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謝大丫造成的! 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若不是她,自己或許已經嫁給了韓墨辭,又怎會再入霍屠夫這個坑? 怎么一步步的,被逼著走到了絕境? 都是她! 謝大丫! 昏黃的燈火里,謝保玉呆滯的雙眸陡地睜大,眼里射出仇恨的光芒來。 她如今過得這么凄慘,她謝大丫卻春風得意,不但和韓墨辭定了親,還在城里開了鋪子,如今又大張旗鼓地建新房子,簡直就是活生生在打她的臉。 這讓她的心理如何平衡? 謝大丫,此仇不報,我謝保玉誓不為人! 視線如毒蛇一般地投向后院的方向,謝保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然猙獰起來。 謝大丫,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她一夜未睡,坐等天明。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心也越來越緊張,精神也越來越興奮。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急切地盼著天亮。 終于,她聽到了一聲公雞的打鳴。 隨后,曙光漸漸染白了窗戶紙。 天,終于亮了。 她也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她并沒有急著起床,也并沒有聽老謝頭的,早早收拾了包裹回霍家。 而是插了門閂,誰也不讓進,誰敲門也不開,只側著耳朵,聽著后院的動靜。 她聽到他們起床洗漱的聲音,聽到他們做早飯吃早飯,聽到大哥去了建新房那里,再聽到謝大丫謝二丫跟家里說她們進城了。 直到所有的喧囂過去,后院終于恢復了平靜,她一顆緊繃著的心,才終于放松了下來。 然后,她動了…… 第301章 偷孩子 謝保玉下床,梳洗,動作慢條斯理,有條不紊。 當她終于打開房門,一直守在門口焦急踱步的花氏才終于松了口氣,道:“小妹,你終于肯開門了?!?/br> 坐在堂屋門口的老謝頭也松了口氣,放下了手里的旱煙袋。 剛才,他們怎么敲門都不開,還以為謝保玉在屋子里想不開了呢,差點就要破門而入了。 謝保玉笑了笑,淡淡道:“爹,二嫂,我沒事,你們放心吧?!?/br> 老謝頭磕了磕煙斗,起身道:“行了,沒事就好?;ㄊ?,你去幫玉兒把飯菜熱熱。玉兒,吃了飯你就回家去吧,東西我也給你準備好了,就放在你 娘那屋里,你走的時候莫忘了拿上?!?/br> 說完,老謝頭扛起了放在院落墻角里的鋤頭,下地干活去了。 如今正是春耕的季節,總不能讓家里的事耽誤了地里的活計,一家子這么多人口等著地里那點收成吃飯呢。 尤其是眼下家里兩個主要勞動力廢的廢,傷的傷,沒人幫忙,老謝頭只能自己起早貪黑地去地里干活了。 因此,看到謝保玉無事,他便放了心,出門了。 花氏見小姑子看上去似乎想通了的樣子,也放心了,趕緊去灶房給她熱飯菜去了。 早吃早走,快點打發了她才是正道。 這家里事已經夠多的了,沒工夫再管一個出嫁的女兒。 謝保玉倒也沒有鬧,而是很乖覺安靜地用了飯食,又去了仇氏那屋。 仇氏已經醒了,眼神呆滯著躺在床上,跟死人沒有什么區別。 謝保玉站在門口,看著最疼她的娘病成了這個樣子,想著以后自己以后的人生就像無根的浮萍一樣,頓時悲從中來,忍不住啜泣出聲。 花氏在旁有點尷尬,“那個,小妹啊,你也別難過,這過日子嘛,總有些不如意的,你看我跟你二哥,不也吵吵鬧鬧溝溝坎坎地就這么過來了嗎?你聽爹的話,回去好好的,暫且忍耐著,等以后有了孩子,就有盼頭了?!?/br> 孩子?謝保玉更加絕望了。她這輩子,還能有自己的孩子嗎? 沒納妾的時候,霍大勇一夜折騰她好幾次都沒能給她折騰個孩子出來,如今納了妾之后,男人夜夜守在那妾室屋里,那妾室出自青樓,迷惑男人的招兒多的是,丈夫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跟她粘在一起,哪里還會再正眼看她一次?她想要個孩子,談何容易? 不,就算能要,她也不會要。 她一個人掉在霍家這個火坑里已經夠了,不會再拖個孩子下去。 霍家人都是魔鬼,她恨不得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rou,才不會給他們生孩子。 將心里那五內俱焚的恨意給壓下去,謝保玉面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來。 “二嫂,你放心吧,我已經想開了,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了,你去照顧我二哥吧,我跟我娘說會兒話就走?!?/br> 花氏見她看上去沒什么異常,人也梳洗打扮得干凈利索,便點點頭,道:“那好吧,一會兒我就不送你了,我還要去給娘和你二哥煎藥呢。說起來也是流年不利,這家里人病的病,傷的傷,也不知道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讓我們家的日子這么不好過……”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謝保玉只是聽著,面色平靜,沒別的什么反應。 等花氏走后,她這才進了屋,然后將門閂插上。 仇氏聽到動靜,僵硬地轉過頭來,看到她,干癟枯瘦只剩一層皮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玉兒,來,到娘這邊來?!崩蠇D人艱難地向她招著手。 謝保玉抹了抹淚,走過去,“娘,你今兒身體感覺好了點嗎?” 仇氏苦笑,“我這身子骨就這樣了,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走了。玉兒啊,娘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母女倆免不了又是一頓抱頭痛哭。 哭完了,仇氏問:“玉兒,昨兒你爹他們去霍家村給你討公道,怎么樣?那霍家說什么時候來接你回去?” 怕刺激到仇氏,所以昨兒發生的事,全家人都瞞著她,只說霍家已經認了錯,道了歉,那霍大勇也承諾以后跟謝保玉好好過日子。仇氏聽了,滿心欣慰。 謝保玉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仇氏的話,耳朵卻在傾聽著后院的動靜。 仇氏精力不濟,說了會兒話就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老兩口的屋里,床是靠墻邊放著的,一墻之隔就是后院,房子隔音效果不好,所以,后院有什么動靜,屋里也能聽得到。 謝保玉等仇氏睡著了之后,立馬開始翻箱倒柜,找東西。 終于,在床頭柜子里,找到了那把鎖住前后院相通之門的鑰匙。 她松了口氣,手里緊緊地捏著那把鑰匙,面色變得猙獰扭曲起來。 悄悄支開了后窗,打開了一條縫隙,她死死地盯著后院里的一切。 后院很安靜,只有雞在地上啄土,不時發出咯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