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不會的,”謝保順及時阻止了婆娘的話,“大丫不會有事的。墨辭說了,她只是被煙熏著了……” 楊氏神色惶然,“可她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這都兩天了,我真怕她有個什么好歹!” 謝保順攬了攬妻子的肩,也是滿心擔憂。 他們都怕啊,可是,村醫來看過了,鎮上的大夫也請過來看了,都說診不出什么毛病,他們又能怎么辦? “我可憐的孩子啊……”楊氏低聲啜泣了起來。 是夜,一燈如豆,韓墨辭守在謝悠然的床邊,一守就是大半夜。 按說他一個男人,大晚上的呆在人家姑娘家的閨房里并不合適,但是,謝保順和楊氏卻都沒有趕他走。 他們知道,大丫的這條命是他救回來的,他擔心她,不愿意離開。 當時,火勢非常大,大丫被困在里面沒出來,大家都不敢進去救人,只有他一聲不吭地沖進去了。 這孩子對大丫的一番情意,令人動容。 他們不忍心趕他走。 所以,把空間留給了他們,一家老小都擠在了夫妻倆的睡房里。 時已深夜,三丫帶著四寶早在床里邊睡著了。 二丫陪著楊氏,坐在床上的被窩里,卻是誰都沒有睡意。 謝保順坐在床下的火塘邊,耷拉著腦袋,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旱煙。 他原本是不抽旱煙的,這兩天,大丫遲遲不醒,他心里苦悶,也學著抽上了。 便跟韓青山討了根煙槍來,煩悶的時候抽兩口。 鄉下的旱煙也沒什么勁道,抽著也不上癮,僅僅只能聊以解悶而已。 “娘,jiejie會沒事的,對吧?”二丫求證似的問楊氏。 楊氏嘆了口氣,攬了攬二女兒的肩,心頭沉甸甸的。 這個家一直都是大女兒撐著的,如今她倒下了,一家人全都沒了主心骨,那種感覺就好像天塌下來了一樣。 婦人的目光下意識望向了隔壁墻,眼淚又忍不住落了下來。 隔壁姐妹仨的屋里,如今只謝悠然一人躺在床上,閉著雙眸,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浮起了一片不正常的淡金色。 韓墨辭守在床邊,一雙手緊緊地握著她放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眉心緊皺,薄唇緊緊地抿在了一起。 她手上的皮膚并不細膩,因為常年勞作的關系,顯得有幾分粗糙。 手心甚至還長了一層薄薄的繭子,握在手里,并不細滑。 可他一點也不想放開她的手,更想就這樣,牽著她的手一輩子。 她的長相也不是那種讓人驚艷的美女,頂多算是清秀可人,可他喜歡的,從來就不是她的皮囊。 他也從來不是那種只注重外表的庸俗之人,他愛上的,是她的思想,她的內涵,她的,靈魂。 他記得她說過一句話: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中挑一。 他想要的,從來就不是謝大丫,而是,謝悠然! 可她如今這樣躺在這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他的心就像是被放進了油鍋里,翻滾著,煎熬著。 “對不起,悠然?!彼麑⑺氖址诺搅舜竭?,懺悔道:“如果我能早點進去把你救出來,也許,你就不會是這個樣子?!?/br> 不會這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昏迷不醒。 “悠然,你快醒來吧,不要懲罰我了,好不好?我知道我錯了,你醒來,罵我,打我,好不好?千萬不要再睡了,你已經睡得夠久了,你知不知道,我和大家都在擔心你?不要調皮了,不要玩了,快點醒過來好不好?” 床上的謝悠然,終于有了動靜。 她又開始躁動不安起來,開始在床上扭動著身體,神色痛苦的樣子。 “……”她的嘴里,又開始說胡話。 韓墨辭低下身去,湊近了她的唇邊,想要聽清楚她在說什么。 費勁了許久,才終于聽到她喃喃的兩個字:“寂城……” 寂城?腦中忽然如重鼓狠狠一錘,韓墨辭瞬間臉色大變。 寂城!這個名字,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中秋節的那天晚上,她也這么叫過。 當時,她也如現在這般,躺在床上緊閉雙眸,怎么叫也叫不醒。 那個時候,她的嘴里,也是叫著這兩個字。 這顯然是一個人的名字! 寂城! 而且聽起來,像一個男人的名字! 那么,是她在“那邊”認識的人嗎? 這個人,跟她什么關系?以至于她在昏迷當中,還在念叨著的名字? 韓墨辭心頭如被潑了一盆冷水,霎時間滿心的冰涼。 謝悠然還在囈語著,他湊近去,努力地聽。 卻只聽到不慎連貫的話語:“寂城,我……對不起……回不去……穿越……謝大丫……” 回不去?韓墨辭忽然如雷擊中,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腦中忽然響起神婆的話:“她雖是一縷殘魄,但與你命運相連,你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只是跟神婆說有人自異世而來,她又如何肯定,來的只是一縷殘魄? “……若想保她平安,且將這符予她貼身佩戴,萬不可隨意取下?!?/br> 平安符!他深吸了一口氣。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悠然的異常,就是在戴著那枚平安符之后開始的。 她素日里那么警醒的一個人,那次在縣里的悅來客棧,他只稍微靠近,她立馬就能驚醒,眼里的防備一覽無遺。由此可見,她是一個多么缺乏安全感的人。即便是在睡夢中,一有點風吹草動,她都能驚醒。 可是前晚大火起來時,他卻怎么叫都叫不醒她! 第232章 毀符 當時,大火燒起來時,他們因為住的不遠,第一時間就趕來救火。 但是,火勢越來越大,那點水根本救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火勢將作坊徹底吞沒。 保順叔當晚回去住他們是知道的,但是他們沒有想到,悠然會來替他。 當楊氏他們匆匆趕來,哭著說大丫還在里面時,他連想都沒有想,就一頭扎進了火光里。 當時,心里唯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悠然如果有什么好歹,他該怎么辦? 沖進去之后,大火燒掉下來的斷壁殘垣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好不容易才摸到了賬房。 火勢雖然還沒有燒到賬房那里,但煙霧卻不停地奔竄進去,賬房里無聲無息,他還以為悠然出事了。 心頭當即就一緊,撞開門沖進去后,發現她滿頭大汗地躺在床榻上,卻是怎么叫都叫不醒,像是被夢魘魘著了一樣。 無奈,他只得將她背在身上,沖出了火海。 當晚她沒有飲酒,就算飲酒了,她也不可能睡得那么死。 而她這昏迷不醒叫不醒還滿嘴說胡話的樣子,像極了中秋節那晚的情形。 他心里一緊,腦子里忽然就浮起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是那枚平安符。一定是的! 一念至此,他幾乎是連想都沒有再想,徑直從她的衣襟里扯出了那枚平安符。 像是摸到了燙手山芋一樣,他把那符扔進了角落里的火盆里。 紅繩很快被燒了起來,銅錢也靜靜地躺在了火堆里,他尤不放心,又跑過去撥著灰燼將銅錢徹底掩埋。 這才像是去了心頭大患一樣,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來。 再轉首去看謝悠然時,她已經安靜地睡著了。 沒有囈語,沒有胡話,沒有躁動,沒有亂扭,沒有神色痛苦。 她就那么安靜地躺在那里,像恬靜溫柔的睡仙子。 安然,而又美好。 ****** 謝悠然在第二天早晨醒過來的。 醒來的時候,天邊朝霞滿天,一縷縷金光從云層里射出來,太陽從地平線噴薄而出。 又是一個美好的清晨。 謝家后院,也是一片歡騰。 “姐,你醒過來了!” 二丫和三丫圍在jiejie的床邊,兩個人都喜極而泣。 謝保順和楊氏也是高興得喉頭哽咽,楊氏更是把大女兒緊緊地抱在懷里,久久不放。 “娘,美食坊怎么樣了?”謝悠然啞著聲音問。 楊氏神色一暗,抹了抹眼淚,道:“都燒完了,什么都沒有剩下?!?/br> 謝悠然怔怔地,半晌沒出聲。 謝保順埋怨楊氏,“孩子剛醒過來,你就別說這些掃興的話了,趕緊去給孩子做點好吃的?!?/br> “哎哎?!睏钍匣琶ζ鹕?,“我這就去?!?/br> 后來謝悠然知道,在她昏迷的這兩天里,家里人已經報了官。 大火不會無緣無故地燒起來,他們向來用火小心謹慎,作坊不可能會自己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