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四喜很快端了盆涼水進來,道:“小姐是發燒了嗎?我來給她用涼水擦擦?!?/br> 謝煊起身,將水盆接過來放在床邊的架子上,道:“坐了這么多日的車,你肯定也累了,先去休息吧,這里我來看就好?!?/br> 四喜道:“姑爺這事怎么能勞煩您?” 謝煊淡聲道:“你下去吧,院子里還有丫鬟,別明日你家小姐好了,你又病了?!?/br> 四喜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不太放心地走了。謝煊坐在床邊,絞了帕子,將采薇抱在自己腿上,用涼涼的帕子給她擦了擦不知何時已經被汗水打濕的臉頰。 手帕的涼意,讓迷迷糊糊的采薇,不由自主往他的手上貼。 “有沒有好一點?”謝煊問。 采薇含含混混嗯了一聲。等帕子被她體溫染熱,謝煊又趕緊再過涼水絞干,繼續貼在她的額頭上。 福伯帶回來的是一個西醫大夫,簡單檢查了一番,拿出一份小袋的藥片,道:“少奶奶就是著涼了,燒得比較厲害,三爺您繼續給她用涼帕子降降溫,然后喂她吃點藥,應該很快就會好的?!?/br> 謝煊有點不放心問:“就只是著涼,沒別的毛???” 大夫笑道:“三爺放心,這點小毛病鄙人還是瞧得準的。若是明早三少奶奶還沒退燒,您就把她直接送去醫院?!?/br> 謝煊點頭:“麻煩您了?!?/br> 等大夫一走,謝煊叫丫鬟端來熱水,將軟綿綿的采薇扶起來,靠在自己胸口,捏了藥片送到她嘴邊,柔聲哄道:“乖,張開嘴把藥吃了?!?/br> 采薇閉著眼睛勉強將嘴張開一點,卻沒有下一步動作,謝煊便捏著藥片,小心翼翼塞進她嘴里。指間傳來的柔軟和灼熱,讓他的心像是被人掐了一把,掐出了水來。 謝煊盯著懷中迷迷糊糊的女孩兒,差一點又要心猿意馬,好在很快就把這點心思打壓下去,并暗暗罵了自己一句禽獸不如,趕緊將水杯抵在采薇的唇邊,給她喂了點水,將藥片送了進去。 喂完了藥,他將人放回床上躺好,繼續用帕子給她降溫。興許是藥片和帕子的雙管齊下,不到半個時辰,采薇的溫度稍稍降了下來。 謝煊見她似乎舒坦了些,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探進她的脊背,果然是摸到一把汗。怕她不舒服,又趕緊絞了帕子,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這個時候的采薇,腦子已經恢復了少許清明,她知道一直是謝煊照顧自己。這會兒感覺到他在解自己的衣服,僅有的一點意識,想要伸手阻攔,但卻提不起一絲力氣,最后只能任由他將自己剝了個精光,從前到后,用毛巾一點一點擦拭。 混混沌沌的采薇,在感覺到他擦拭自己胸前時,想的是,自己怎么就不干脆徹底昏死過去。 其實謝煊也不比她好受,一面因為第一次親眼看到自己妻子的身體,而天人交戰,一面又為自己這不合時宜的天人交戰而汗顏。 等替采薇擦干凈了身子,換上干凈衣裳,謝煊自己也已經出了一頭汗。雖然床上的人已經沒那么燙了,呼吸也平穩了許多,但他還是不敢睡,一直坐在她身側,過一會兒就去摸摸她的臉。 采薇一開始還能感覺到他的動作,但藥效的后勁很快來襲,終于是沉沉睡了過去。 而睡覺顯然是最好的良藥。采薇再醒來,除了嗓子還有些不舒服,整個人已經好了大半。她在晨光中,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靠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這人竟然一夜沒睡,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覺察到身旁的動靜,瞬間就睜開了眼睛,低頭問:“醒了?好些了沒?” 采薇對上他那雙泛著紅血絲的眼睛,想起昨晚被他脫光翻來覆去擦拭的場景,頓時臉上一紅,閉上眼睛繼續裝死。 感動是一回事,想被人脫光翻來覆去擦身子又是一回事,這分明是可以交給四喜做的。 謝煊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自己這小妻子是害羞了,忍不住發出低低的笑聲:“看來已經好多了?!庇稚焓置念~頭,“嗯,燒也退了。我叫丫鬟送點粥來,你先喝點?!?/br> 采薇終于還是睜開眼睛,蹙著眉頭怒而控訴:“你這個臭丘八,竟然趁我發燒占我便宜!” 謝煊笑說:“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我是你丈夫,你的身體本來就是屬于我的,我只是先存著沒用罷了。再說了,我昨晚是為了照顧你,你個小沒良心的,還怪上我了?” 這說的是人話嗎?采薇氣得要去打他,可是渾身軟綿綿地一點勁兒都沒有,手拍在他身上,反倒像是撫摸一樣,而且落下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他的大腿。 謝煊輕輕握住她的手曖昧地揉了揉,故意逗她:“不用急,我的身體也遲早是你的?!?/br> 第63章 一更 采薇對他這口頭上的浪蕩輕浮,已經習以為常, 自是不會如他所愿像最開始那樣, 一時不妨就被鬧個臉紅。 她躺在枕頭上, 一雙水潤的黑眸陰惻惻看向他,似笑非笑道:“你的身子是我的對吧?” 謝煊輕佻地挑挑眉頭,笑著點頭:“沒錯, 你要是喜歡,隨時可以拿去?!?/br> 采薇說:“我記得昨日進屋時, 看到這宅子里養著兩條大獵犬,不如這樣吧,你這身子我也不稀罕,而且還挺費糧食,待會兒我拿刀給剁了喂獵犬,你看如何?” “果然最毒婦人心?!弊焐想m是這樣說, 但謝煊卻是哈哈大笑, 顯然很愉悅。 采薇斜了他一眼。 謝煊笑過之后, 伸手揉了把她凌亂的頭發:“醫生交代,你得好好休息兩天。等身子好利索了,我再帶你出去游玩?!彼崎_被子下床,轉頭看向她, 佯裝清了清嗓子, 說, “昨晚我替你擦身子的時候, 閉著眼睛, 什么都沒瞧見?!?/br> 采薇眼觀鼻鼻觀心不想理他。 謝煊又說:“也不能說完安全沒瞧見,翻身的時候還是瞧上了兩眼的?!?/br> 采薇還是不為所動。 謝煊悶悶笑了聲,朝外面大聲叫道:“碧兒!” 一個小丫鬟推門而入,笑嘻嘻應道:“三爺!” 謝煊道:“趕緊給三少奶奶把熱粥端來?!?/br> 小丫鬟誒了一聲,顛顛地跑了。 四喜聽到這邊的叫聲,飛快跑了進來:“小姐,您怎么樣了?” 采薇勉強坐起來,掀開眼皮看她,語氣有些抱怨道:“我昨晚生病,你跑去哪里了?” 四喜皺著眉頭,一臉無辜道:“昨晚我本來是要照顧小姐的,但姑爺非要自己照顧,讓我回房歇著了?!?/br> 正在扣長衫盤扣的謝煊斜了眼床上的人一眼:“我照顧得不好么?再說四喜也坐了幾日車,初來北京,免不了水土不服,萬一熬出了毛病怎么辦?” 他這冠冕堂皇的話倒是叫采薇真無法反駁,最后只得悻悻撇撇嘴角,瞅了眼他那張明顯還帶著倦意的臉,到底有些不忍心,問道:“你不再睡會兒?” 謝煊說:“不了,待會兒我有幾個朋友,會上門來小聚。你喝了粥把藥吃了,再好好休息一會兒,不用急著起來?!?/br> 雖然采薇的腦子是清明了不少,但仍舊渾身乏力,嗓子也難受得很。以她的經驗,若是傷風著涼,至少也得兩三天才能好轉。先前一來北京就去游玩的打算是破滅了,只能等著病好了再說。 等謝煊出了門,四喜將采薇扶著下床,邊伺候她洗漱邊問:“小姐,昨晚姑爺是不是沒將你照料好?我就不該把你交給他的,他一個粗手粗腳當兵的,怎么照顧得好??!?/br> 采薇昨晚燒得厲害,但睡著前迷迷糊糊的記憶里,還記得謝煊替自己小心翼翼擦拭,隔一會兒又會伸手探自己體溫的場景,他壓根兒是一夜沒睡。他并不是一個細致溫柔的男人,能做到這樣,已經實屬難得。要說沒一點感動,肯定是假的。 她笑了笑道:“我先前就是隨口一說,他照顧得挺好的,我這不是好多了么?坐了這么久火車,又是第一次來京城,你有沒有不舒服?” 四喜道:“我倒是沒事,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毕肓讼?,又說,“以前小姐還沒嫁進謝家的時候,我還總擔心您會受欺負,不過現在看來,姑爺對您還真是挺好,我就沒聽說過哪家公子哥會親手照顧太太的,想來姑爺是把您放在了心尖尖上?!?/br> 采薇被她這形容,弄得渾身打了個激靈,撲哧一聲笑出來。 四喜道:“我說真的,你笑什么?” 采薇心說這孩子是沒見到自己和謝煊對掐,也沒多解釋,梳洗之后,喝了粥吃了藥,歇了會兒又去睡了。 再醒過來,已經是中午,謝家的傭人,飛快將飯菜送到她房內。隨便吃了些后,雖然還是昏昏沉沉渾身乏力,但也不敢再睡,怕越睡越沒精神,便隨口問這院子里的丫鬟碧兒:“你們三爺呢?” 碧兒笑瞇瞇回道:“三爺的朋友來上來小聚,正在前院喝酒呢,剛剛他來過,見少奶奶還睡著沒吵醒您,說是吃過飯,讓我帶您去后面的小花園走走?!?/br> 采薇點點頭,站起身伸伸手臂:“行,你帶我隨便走走?!?/br> 碧兒忙上前引路。 北方的四合院,與江南園林式的宅院比起來,又是另外一番風格。五進的大院子縱深連接,前宅與后院被一道垂花門隔開,門內有雕花影壁,每個院落里的正房廂房都由抄手游廊相連。采薇跟著碧兒沿著游廊,來到后面院子里的小花園。 這花園自是和沁園的不能比,但此時也是綠意盎然。五月的北方,艷陽高照,已經有些熱了,采薇轉了會兒,腦袋便被曬得有些發暈。 碧兒見她面色不好,趕緊扶著她往旁邊的抄手游廊走:“三少奶奶,晌午的太陽大,您在游廊里坐著,我去給您倒茶過來?!?/br> 她點點頭,才剛靠著廊柱坐了會兒,便忽然聽到謝煊的聲音響起:“有沒有好一點?” 采薇轉頭,看到他沿著游廊朝自己走過來。他今日穿一身竹布衫,在晌午的陽光下,愈發顯得頎長挺拔。大約是喝了點酒,臉上泛著點酡紅,難得看起來不那么倨傲冷峻。 “好多了?!辈赊被厮?。 謝煊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自然而然地將手貼在她額頭,手背的涼意乍然傳上來,讓采薇只覺得舒服,甚至在他的手離開時,還莫名有點不舍。 “是不怎熱了。中午的藥吃了嗎?” 采薇好笑道:“吃了。你是不是在前院和朋友喝酒么?” 謝煊握住她的手道:“幾個認識多年的發小,你要不要去認識認識?” 采薇出門時,在鏡子里看過自己的模樣,因為舟車勞頓加上生病,實在是不大能看,便笑說:“我這樣子不怕給你丟人?” 謝煊稍稍歪頭,微醺的黑眸灼灼看向她,勾唇笑道:“誰敢說你不好看,我揍他們?!?/br> 采薇撲哧一聲笑出來。 “喲!我說咱們三爺怎么回事?這酒還沒喝到一半,人已經離席了三回,原來是金屋藏著嬌?!币坏缿蛑o的聲音,忽然從影壁出傳來,采薇循聲看去,卻見是三位身著長衫的公子哥,朝院里走了過來。 開口的是走在前面的一位面容俊秀的青年,他約莫和謝煊差不多的年紀,生了一雙桃花眼,笑起來一派風流姿態。 謝煊站起來轉身,朝來人看去,笑道:“說什么胡話呢,這是你們三嫂?!?/br> 三個男子走上前,齊齊拱手朝隨著謝煊起身的采薇行了個禮:“見過三嫂?!?/br> 剛剛說話的那男子,笑嘻嘻繼續道:“我說咱們哥幾個這么久沒見,怎么三哥喝個酒都坐立難安,敢情是離不得三嫂。不過我要是像三哥娶了三嫂這樣漂亮的太太,肯定也恨不得整日拴在褲腰帶上?!?/br> 這人雖然一張風流桃花臉,但實在是生得俊俏,說這樣輕浮的話,也并不招人反感,采薇反倒是被他這夸張的奉承話逗樂。 謝煊卻是臉色一板,伸手在自己這發小跟前揮了揮,切斷他看向采薇的視線,冷聲道:“林四,你這風流勁兒留著去八大胡同用,在我這里演什么孔雀開屏呢!” 這人笑得更甚:“哎呦喂,我沒看錯吧?三哥你這是吃醋了?” 采薇笑說:“季明,還不知道這幾位公子怎么稱呼呢?” 謝煊硬邦邦道:“都是四九城的紈绔,不認識也罷?!闭f話間,隨手揪起兩個人往外拎,“趕緊回前院喝完酒滾蛋?!?/br> 被揪住的公子嗷嗷直叫:“謝三,你這個有了媳婦忘了娘的,我算是看清你了?!?/br> 謝煊啐道:“你是我娘么?” 幾個人到了影壁,謝煊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頭朝采薇道:“累了就回房休息,多喝點熱水?!?/br> 采薇看著幾個人鬧著走出去,好笑地搖搖頭,顯然他們是謝煊關系很好的朋友,才會這樣放肆。 * 快到了前院,謝煊才松開了手。 林四公子揉了揉被他揪痛脖頸,道:“三哥,你這勁兒也忒大了些,三嫂那小身板在床上能受得住你嗎?” 謝煊瞪他一眼,語氣冷厲道:“再胡說我把你丟出去?!?/br> 林四是京城大戶林家的四少爺,單名一個禪字,被謝煊這嚴肅的語氣弄得一怔,也不敢再亂開玩笑,摸摸鼻子小聲道:“三哥,你的親事不是你們謝家和上海富商江家的聯姻么?三嫂應該就是江家小姐吧?” 謝煊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