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第一百二十八章 救人傷己(一更) 寧國公府,清風院。 安心和永寧抬了壇子進屋,將壇子放在了波斯地毯上。 顧相思起身走過去,蹲下身,打開蓋子,探手入壇中抓出一把粉末,余香很淡了,可依然能聞到檀香的香味兒。 西陵滟也起身走了過去,撩袍半蹲下身,伸手指尖捻一點她手心里的香灰,搓了搓,在鼻尖聞一下,看向她說道:“這是心清香,原本的配方是沉香、檀香各一拇指大,丁香母一分,丁香皮三分,樟腦一兩,麝香少許,無縫炭四兩??蛇@里頭……成分多了,種類也多了?!?/br> 顧相思就知道,西陵滟這個香癡,一準兒能幫得上她的大忙。 西陵滟拿出一方潔白的帕子,為她擦干凈手心,這才扶著她起身,看向樓戈問道:“心清香還有嗎?” 樓戈也不確定有沒有用完,只看向安心和永寧。 “還有的?!卑残脑捯粢宦?,便走向離里間,打開柜子,取出了一只精美的雕花木盒,捧著走了出來。 樓戈接過安心手里的盒子,走上前,遞給了顧相思,并說道:“這心清香夫人已經用了很多年了,都是孫大師親手調配,應該……不會有什么事吧?” 顧相思打開看了看,里面還有四五塊香餅,有一兩盤盤香,六七塊小香塊,的確還剩不少,聞著也挺不錯的。 西陵滟一塊一塊的香塊拈起聞了聞,后又拿了香餅和盤香,也是仔細的聞了聞,都不是。 顧相思見他搖頭,她不由得眉頭一皺,低頭在盒子里撥弄著,在其中,有一點碎屑顏色較深,她拈了起來,遞給他,讓他再聞聞。 西陵滟伸出手,接過她放在掌心的香屑,低頭聞了聞,眉頭一皺,抬頭看向她,點了點頭,就是這種香氣。 顧相思見他點了頭,她便是臉色一沉,回身看向墨云吩咐道:“去井里打捅凈水,再找只干凈的碗來?!?/br> “是?!蹦祁I命轉身出了門,向著院子西邊的水井走去。 顧相思將這點香屑分成了兩份,準備做個實驗看看效果。 墨云打水很快,也去小廚房里找了一直干凈的碗,一手提水,一手端碗走了進來。 顧相思讓安心和永寧準備了一個小爐子,以及一個巴掌大的秘色瓷香盤。 墨云從桶里盛了一碗水出來,恭敬的遞給了她,隨之便退后了三步。 顧相思將碗放在紅泥小爐上,將一點香屑放入水里,回頭向玉流照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玉流照一點都不想去,這擺明是拿人試藥,他才不干呢! 西陵滟比較暴力,伸手一把將玉流照抓過來,讓他站在了羅漢床前,大掌扣住他后腦勺,按著他低下頭去聞聞,看看會不會發瘋。 “叔公,你可是我姑父的親叔父,咱們是親戚??!你咋能拿我試藥??!”玉流照都要哭了,明明顧玉煙在一旁呢!干嘛不拿他試藥??? “叔公?你輩分這么小丁點???”顧相思之前還真沒有算過玉流照和西陵滟的輩分,這樣一聽玉流照喊,嘖!她這是又便宜多了個孫子??? 玉流照已經開始暈乎乎的聽不到人說話了,這熱氣升騰的香氣,他吸了不少,已經有點中毒了。 西陵滟揪住他后衣領,將他拉起來,只見他整個人,都好像很茫然一樣,眼神變得復雜,整個人都似在夢中,痛苦的皺眉,憤怒的紅了眼睛,身上散發出殺氣,可卻一直站在原地未動。 顧相思伸手端起一杯茶,潑在了玉流照的臉上。 玉流照打個冷哆嗦,人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抬手抹去臉上水珠,左右看了看在場的眾人,又扭頭看向顧相思,一臉茫然的問道:“剛才……是我瘋了嗎?” 顧相思對他搖了搖頭,看來水化開的香屑,那怕是熬住散發出的香氣,也不足以讓人理智失常發瘋。 玉流照見顧相思又把香盤里的香屑點燃,他是嚇得就想跑??! 西陵滟一把揪住他后衣領,又把他給拽了回來,按下他腦袋,點了他的xue。 “全部人都捂住口鼻!”顧相思用帕子捂住口鼻,拉著西陵滟向后退去。 樓戈立刻命令安心和永寧放下簾子,以隔絕這些香氣飄進臥室,影響了夫人休息。 玉流照再次被迫當了小白鼠,這下是吸入了煙氣后,不過片刻,他就爆發了。 西陵滟伸手解開了玉流照的xue道,只見他猛然轉身向門口跑去,邊跑還邊喊著要殺了顧晨曦,暴戾的像頭失控的野獸。 墨云接到王爺的命令,便追上去,出手與玉流照打起了來。 玉流照畢竟是將門之子,曾經再是紈绔之名在外,這身手卻是半點不弱的。 顧相思已經用水澆滅了熏香,揮手示意安心和永寧將所有窗戶都打開,擋風的門簾子也都掀起來。 安心和永寧手腳還是很利落的,很快,就把窗戶都打開了,各處簾子也都掀開了。 墨云已經制服了玉流照,把暈過去的玉流照,給扛回了屋里,丟在了羅漢床上。 顧曦月倒是想上前去關心照顧玉流照,可卻被她母親拉住了手,她回頭見母親對她搖頭,她才想起來,屋里有很多人,她是不可以人前與玉流照太過于接近的。 沈氏也心疼這個女婿,可有王妃在,她女婿是不會有事的,是女兒過于關心則亂了。 顧相思為玉流照仔細診了一番脈,脈象雖紊亂,卻也不像湘江郡夫人的那樣亂。 可見,湘江郡夫人并不是聞了這做了手腳的香,才會忽然發瘋失常的。 而且,玉流照聞了香,便立即發瘋,而湘江郡夫人她……她應該是過了一段時間,才發瘋的。 這種心清香有安神之效,湘江郡夫人失去女兒多年,都一夜悲白發了,可見是晚上難以安寢入眠的。 如此一來,便要憑借這些熏香,讓自己睡的安穩一些了。 烈風的動作也快,在韓氏和溫氏沒有審完那些下人前,便帶著夜無月回來了。 夜無月是一路被烈風拎小雞似的拎來的,幸好他聰明的閉上了眼睛,不然,這一路上早就暈的吐了。 烈風拎著夜無月落地,一手扶著夜無月走進了屋里,行禮復命。 夜無月懷里抱著一個木質藥箱,挺大的,估計得有二三十斤重的樣子。 顧相思一見夜無月來了,便起身走過去,拉著她走進了里間臥室,并對西陵滟交代道:“不許任何人靠近,窺探著殺無赦!” 簾子垂落地面,遮擋去了所有人的視線。 西陵滟也不知道顧相思找夜無月來做什么,他只知道,夜無月的箱子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玉流照在顧相思給他服了一顆藥丸,施針一番后,他也就很快就醒過來了。 可見這種香要長時間使用,才會達到湘江郡夫人中毒的那種程度。 而像玉流照這樣的,也就是施針加上一顆普通的清毒丸,休息下就沒事了。 顧曦月見玉流照醒來了,人也瞧著是清醒,她也就放心了。 顧玉煙走過去,遞給了玉流照一杯茶。說實話,玉流照發瘋要殺人的樣子,還真是挺嚇人的。 而此時此刻在臥室里的師徒二人,則是已經開始取湘江郡夫人的血來化驗了。 夜無月能上大學,不是靠別人資助上的大學,而是憑他自己的一雙手,抽空打零工上的大學。 當初有一個研究所的教授,就看上了他,帶了他三四年,教會了他不少東西。 也是因此,重生古代的他,自己做了一些簡易的器械,這些東西僅可以做一些化驗分析,以及治藥融合之術。 顧相思對這些不懂,只能在一旁打個下手,幫點小忙而已。 夜無月專注的化驗著湘江郡夫人的血液,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他依然耐心無比的繼續著工作,外頭的人則是快急瘋了。 顧相思也很有耐心的盤膝坐在小桌對面,耐心的等著夜無月的實驗結果。 她知道,夜無月自己做的這些東西,自然比不過現代的那些醫療設備。 所以,不能急,只能慢慢來。 夜無月這一場分析化驗,耗費了將近兩個時辰,在現代就是四個小時,差點沒把人分析瘋了。 顧相思一旁給夜無月擦著額頭和鼻尖上的汗,大冬天的都累出一身汗了。 夜無月再化驗分析結束后,便長舒了一口氣,頭都沒抬一下,便拿了炭筆,在一個小本子上,快速的記錄下了化驗結果。 顧相思耐心的在一旁等著,見他寫下不少東西,她便更能確定,湘江郡夫人不止是聞了香,還有一直在服用一種壓制毒性的藥湯。 夜無月花費又一刻鐘時間,才將化驗結果完全記錄了下來。 顧相思接過小本子看了看,的確都是中藥植物與金石之物,其中鵝觀草和黑麥二物,此物可以提取出麥角菌,麥角菌本是名貴中藥材,是救命的良藥。 主要功能是引起肌rou痙攣收縮,故常用作婦產科藥物,用作治療產后出血的止血劑和促進zigong復原的收斂劑。 可麥角菌也和曼陀羅與罌粟一樣,是含有毒的,牲畜誤食帶麥角的飼草可中毒死亡,人藥用劑量不當可造成流產,重者發生死亡現象。 此菌寄生在黑麥、小麥、大麥、燕麥、鵝冠草等禾本科植物的子房內,將子房變為菌核,形狀如同麥粒,故稱之為麥角。 因此,用藥之時,醫者都會很謹慎,而這個時期的古代,她尚不曾見有人會用麥角菌。 看來,下毒之人,乃為一個醫學上的奇才。 “這其中有太多破壞人中樞神經系統的藥物了?!币篃o月拿著手帕擦著臉上的汗,眉頭緊皺道:“這種藥長期沾染或服用,會讓人感知增強到出現一種心醉神迷的離奇幻覺,感覺歪曲常被描述為一種假性幻覺,因為體驗者自己也能意識到此時的感覺是失真的。時間、空間、以及體像和界限認識也產生錯亂,并且伴有聯覺……哦!也就是會聽到某種聲音而產生看見某種顏色的感覺,或不同感覺的融合,如光和聲。多數的感覺體驗都被增強,情緒變化起伏無常,對他人的反應或是冷淡或是出現偏執行為等等??墒?,這位夫人體內又有一種可鎮定作用的藥物,很奇妙的讓兩種相對的藥物平衡了。這樣的醫術,簡直就是太可怕了?!?/br> 顧相思也覺得很可怕,到底是什么人,竟會有這樣恐怖的醫學造詣? “不過師父你可以放心,我雖然配不出解毒的藥物來,可我卻能把湘江郡夫人體內的毒給清除掉,就是廢點時間,還是慢慢來吧!”夜無月是有信心治好這位湘江郡夫人的,他路上也都聽烈風說了,這位湘江郡夫人,是師父這具身體的母親,師父肯定是想醫治好她的。 “嗯,且慢慢來吧!”顧相思已經看完這份實驗結果了,里面除了曼陀羅和罌粟,毒蠅傘這種可做麻醉劑的毒蘑菇,以及大麻、死藤之類這些植物,本都是運用好了,就能成良藥的東西,卻被人利用成了害人性命的劇毒。 “老爺子曾經說過,醫道,就如佛家說的一句話——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币篃o月已經將東西都收起來,湘江郡夫人的治療方案,他還要仔細斟酌下。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鳖櫹嗨颊驹诖策?,望著此時安靜熟睡的湘江郡夫人,手中拿著夜無月給出的化驗結果,這上面的配方太復雜了,別說是她了,就算是爺爺和三伯父在這里,一正一邪聯手,也不一定就能配出解藥來。 因為,研制出這種毒的人,根本就沒想讓湘江郡夫人活著。 什么挑撥離間,都是假象,他們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讓風齊冀見到瘋掉的寧夜紫,讓風齊冀痛苦、崩潰,失去所有的理智,終日無法逃出對方給他編織的感情牢籠。 一個女人,被拿來對付一個男人,只能是,這個女人是那個男人的弱點,致命弱點。 而一個男人為何會讓一個女人成為他的致命弱點?呵呵!那只能是,這個男人一直深愛著女子,把女子看得比他的生命還重要??! 風齊冀,西賀國的鎮南王,他若被人摧毀了理智,那南方一片可真的是要亂套了。 一旦南方亂了,沒有合適的人派去鎮守,那些處心積慮要作亂的人,豈不是要在南方翻天了。 “師父,我先回去了,你在這里看著給湘江郡夫人治吧!反正,沒了藥引,你再施針下,配上一些抑毒的藥劑,應該就不會有什么大問題了?!币篃o月要回去好好想想,所以,他收拾好藥箱,便走了。 外頭的人一見這位公子拎著藥箱走了,他們一個個的便伸頭探腦的,想瞅瞅里頭到底上個什么情況??! “都在外面待著,我在為湘江郡夫人施針,受不得打擾?!鳖櫹嗨家炎诖策?,解開了湘江郡夫人的衣衫,皮膚曝露在空氣里,她看到的是一具布滿傷痕的軀體,都是刀傷劍傷,道道觸目驚心,皆是陳年舊傷。 這個女人年輕的時候,到底都經歷了什么??! 本該是深宅享福的婦人,卻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褪了紅妝,換上戎裝,沙場征戰,血雨腥風中闖蕩,卻連唯一的那點希望,也因為一些人的陰謀詭計,害她與女兒分別二十多年,她……她還要支撐著這個家,她到底又吃了多少苦,咽下了多少辛酸淚??? 針一根根的落下,刺入肌膚里,xue位上。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韓氏和溫氏那邊都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