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誒你怎么空了一個,集會、會議沒寫?!?/br> 藍煙湊近一看,給中文寫英文,底下付明華還特別用一排小字標注:“不允許寫簡單的meeting、ference”。 太無情了。 在教師辦公室公然助紂為虐,藍煙到底還有點慌,小小聲提醒她:“……是assembly?!?/br> 賀嵐一臉茫然地望著她,腦袋里根本沒儲備這個詞。 這一對一望,藍煙恨不得搶過她手里的筆,代她寫上去好了。 “ass——” “assembly.” 故意似的,靳騫的聲音蓋過了她的,清清亮亮,回蕩在辦公室里。 藍煙帶著問詢,扭頭去看他,卻發現—— 連一點腳步聲都沒有,付明華已然站在了身后。 付師太和宋俊卿他們這一批,都是從高三畢業班“下來”的老師,她的豐功偉業,藍喬早就和藍煙說過。 說是當年她為了治調皮學生晚自習偷偷講話的毛病,故意穿了高跟鞋去上班,學生們看見了,晚自習聊的更起勁。 反正安靜的走廊,高跟鞋聲老早就能聽見。 沒想到是付師太設的套。為了查晚自習,付明華中途默默換了雙運動鞋,當場就抓了一堆現行。 藍煙當時聽的一陣寒顫。 “老宋,你可真是會選學習委啊——” 付明華搖搖頭,滿臉贊美:“你看看,多關心同學學業啊。連默寫不會人家都要伸出援手?!?/br> 要給靳騫“洗脫罪名”,就要把藍煙撘進去,這這…… 賀嵐就差在心里撞墻了。 “不是,”藍煙咽了咽喉嚨,大著膽子說:“是我——” “是我告訴她了?!?/br> “是我”兩個字被靳騫咬的極重,他出聲截斷了她的話:“付老師,我錯了?!?/br> 他站在藍煙身后坦然說著,說的她從背脊蔓延出一股又涼又熱的戰栗。 這種偏心到了極點的默默回護,她可以忽視一次兩次,那……第三次呢? 他總是什么都不說。 藍煙垂著睫,不敢讓人看見她眼底的熱意。 “認錯就要受罰,我這也是為了你好,等你以后到了社會上也幫別人作弊,是要吃苦頭的——” 付明華老生常談,教訓著靳騫。別說藍煙和賀嵐,就連宋俊卿心里也有一絲不耐。 附中的老師都怕和付明華搭班,這人對待教學是認真,可她也太過認真了。 恨不得以校為家,一門心思撲在試卷習題上。 學生和家長被壓的透不過氣,連搭班的老師都不太受得住。 “……還有你藍煙?!?/br> 付明華語氣稍稍柔和了些:“別人在默寫,下次你也走遠點,有什么話不能回班說啊?!?/br> 藍煙還沒吭聲,宋俊卿就開口了:“明華,藍煙是我喊上來等我的,和她沒關系?!?/br> 唉,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當然最后,賀嵐和靳騫都被付師太罰了,抄寫三遍模塊一的單詞。 這還是老宋代為說情,討價還價后的結果。 被放出辦公室時,第二節上課鈴已經打過很久了。 藍煙看看墻上的瓷磚,又注視了會優秀校友簡介。故意拖著步子,慢吞吞走在后面。 “藍煙,那……我先回班了?” 賀嵐眼珠滴溜溜帶過藍煙,又帶過靳騫,直覺告訴她,有情況。 藍煙點點頭:“好?!?/br> “——我問大家,沿我們學校環形cao場跑一圈,路程和位移各是多少?” “位移是0,路程400m。" "對,很好!” 樓梯道里混響著各班老師,慷慨激昂的講課聲。 “……藍煙?” 靳騫終于停在二樓通往一樓的轉角處,回身等著她。 她站在臺階上,他立在階下。 一不小心就四目相對的位置。 靳騫眉眼認真:“怎么啦?” 他用的語氣詞真的是“啦”,不是“了”,音色很柔和。 “及時止損的道理你總聽過吧,沒必要兩個人都搭進去?!?/br> 可你原本不用摻和進去的。 藍煙眼里泛著細碎的光,想了又想,用唇語對靳騫說了句“謝謝你”。 靳騫恍了恍:“……不用?!?/br> 他是真的不用她謝謝自己,“你先進班吧,我等兩分鐘再進去?!?/br> 藍煙嗯了聲答應,垂著臉從他身邊略過時,聲音輕的像在說悄悄話:“……我知道的?!?/br> 他們之間有一個還不能說的秘密。 可靳騫,我都知道。 你帶我的倉皇和甜蜜,我會如數奉還的,決不食言。 少女如一片晚云,步履輕盈,高高興興地轉進了教室。 靳騫站在樓梯間等了好久。遠處,育英體育館的燙金大字,在午后的陽光下閃耀。 恍惚八月的午后,也是這樣的天氣。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br> 初中的時候,每每聽語文老師拖著念這闕詞,以他一個十五六歲少年的視角,都覺得這個反喻有點夸張。 現實中哪會有人的眉眼,真能讓人想起春山碧水的。 可初初這一眼,他都……明白了。 第9章 園游會 周四下午最后一節,音樂課。 老長的一段鈴聲響完,卻是老宋夾著課本進來。非說音樂老師帶學生出去比賽了,拜托他幫忙代上。 “……切?!?/br> 臺下一片心照不宣的輕嗤。 從小到大,音樂體育勞動技術課老師都是事最多、身體最不好的,總要“拜托”主科老師代課。 大家心里雖然一萬個不信,但也只能認栽。 畢竟,相比省內重點中學盛行的“縣中模式”,附中在素質教育這塊,已經推進的很好了。 “來,大家把試卷翻到第十七題,你們看看這個函數的形式——” 嘩啦啦的翻試卷聲中,坐藍煙前面的談舒雅不輕不重,“嘭”的聲把音樂書往桌上一放。 講臺上的宋俊卿聽見皺了皺眉,班里一時安靜,學生們的目光都在她和老班之間逡巡。 “……談舒雅膽子也太大了吧,當面就和老班頂?!?/br> “她有什么可怕的?!?/br> 這次附中的開學講壇,請的便是談舒雅的爸爸談劭,越州乃至全國知名的大律師。 談舒雅呢,十五六歲了還是小孩子脾氣,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想來是被爸媽在家寵上天了。 但要說她對班主任有什么意見,真沒有。軍訓時候別的班學生吐槽老宋穿著土氣,還被談舒雅站出來,當面頂了回去。 “——來來,怎么回事,”老宋釋然一笑,純當沒發生這事:“讓你們看第十七題。我早點講完,早點給你們放電影?!?/br> “……看電影?” “你們姚老師交代我的,說上次給你們看的《海上鋼琴師》只放了上半部分,這節課繼續啊。要不是明天摸底考試,這道題我不講完心里不踏實,我才不占你們的音樂課?!?/br> “哦,”一個個耷拉的眉眼瞬間精神了:“……快講快講!” 只有談舒雅的耳垂燒的通紅。 老宋快速解決了這道函數題,然后把粉筆往盒里一丟,喊了班里管多媒體的同學上去開電腦。 “明天的考試,主要還是考察你們初中的知識積累和開學這兩周的學習情況,不涉及后面的新內容,大家不用太緊張?!?/br> 話雖如此,但藍煙早就聽說過在菁英班這樣的集體,別說是新高一的內容,已經提前學完整本書的夜大有人在。 “這個俗話說,”宋俊卿一摸啤酒肚,笑的憨厚:“大考大白象——” 在靳騫看來,全班學生跟念咒語似的,笑瞇瞇整齊劃一接道:“小考小白象,弗考……也白象?!?/br> “誒誒?!”老宋急了:“弗考哪能白象?要死啦?!?/br> 一陣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