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柔嬌俏一笑：“早上拍24、39,下午101、135、177，晚上還有189和201，對吧？”

    紀佳南愣了一下：“沒錯……”

    姜以柔記得這么清楚，分毫不差，這是讓她感到驚訝的地方。劇組別的演員她也跟過，但姜以柔是第一個能把所有場次倒背如流的人。而且今天給她排的戲很多，可能會拍到明天凌晨去了，郭導就是怕姜以柔會有脾氣，才事先派她來溝通一下。

    姜以柔：“知道了，你先去攝影棚幫忙吧。我化好妝就過來?！?/br>
    紀佳南驚了。這和昨天吃石榴都要挑剔每一顆的大小和成熟度的，是同一個人嗎？？

    所以先入為主這種說法，也不完全可靠。

    紀佳南正準備修正自己的觀念，她的三觀，就又被刷新了——

    中午吃飯那會兒，姜以柔向她展示了圈中傳說級別的‘作’了。

    劇組的盒飯都是統一訂的，上至大導演李承安，下至打板的場記，吃的都是一樣的飯。

    《線人》劇組算好的了，因為有錢，盒飯買的都是二三十塊一盒的。

    “這種食物怎么下得了口？”姜以柔嫌棄盯著桌上的四個盒子，“這米飯這么硬，用的肯定是不入流的米。這紅燒rou，糖太多，rou太肥。你看看這青菜，都炒過頭了?！?/br>
    adam小聲道：“這蘿卜燒牛腩是你喜歡的?！?/br>
    姜以柔：“說起這牛腩我更來氣，你知道我平時去餐廳里吃牛rou，要的都是5a級的和牛。當然這不能跟餐館比，但3a級以下的根本沒辦下口??！”

    紀佳南路過休息室的時候，聽見姜以柔正在跟助理adam抱怨。

    adam：“以柔姐，今天先將就一下吧。我明天給你訂‘御膳房’的訂制餐?！?/br>
    姜以柔挑起眼角看他：“今天為什么沒訂呢？”

    adam：“他們每周二休息……”

    姜以柔：“你不會多跑幾家??？我要吃水晶樓的燒鵝，你現在就去給我買！”

    adam：“好好，我現在就去，你別生氣……”

    紀佳南似乎聽到了幾聲悶響，有點類似砸東西的聲音。

    她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看看時，adam從里面出來了，腦門上還粘著幾顆米飯。

    他見到站在門外的紀佳南，尷尬地笑了笑。

    紀佳南：“……”

    emmmmmm……現在她基本可以確定，姜以柔能混到今天這個地位，靠的都是硬實力。

    ***

    劇組一直拍攝到凌晨兩點。

    姜以柔也一直待到了最后一刻。

    她手里端著助理給她買的熱牛奶，站在一旁看別的組拍。

    紀佳南走過去：“姜老師，辛苦了。李導說，您的戲還有十分鐘開拍?！?/br>
    姜以柔目光落在場內正在拍打戲的幾個演員身上，淡淡道：“嗯，知道了?！?/br>
    紀佳南發現，工作狀態的姜以柔，和非工作狀態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姜以柔的文戲基本上都是一條過，打戲也是親自上場。

    姜以柔這人很奇怪，你說她矯情吧，各種吊威亞，水下戲，甚至包括爆破，她都是毫不含糊，親自上場的，拍得再晚也沒見她抱怨過一句。說她不矯情吧，連冰激凌里放的牛奶的純度她都能給你調出毛病來。

    紀佳南剛想說點什么，忽然覺得頭頂上籠下一片陰影。她心里一緊，立刻抬頭看過去，之前劇組搭建的作為場景的一組貨架，正朝著姜以柔所站的位置傾倒過去。

    正在和助理說話的姜以柔完全沒有注意到。

    “小心！”

    千鈞一發之際，紀佳南飛撲上前，用盡全身力氣將姜以柔推了出去。

    貨架重重砸下……

    現場呼救聲尖叫聲混成一片，聽在紀佳南耳中都變成了忙音，手臂傳來的鉆心劇痛讓她一時間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在紀佳南及時精準的臨場反應下，姜以柔毫發無傷。

    然而紀佳南的一只胳膊還是被貨架砸中了。

    劇組的人手忙將亂地將紀佳南送到醫院。關于這一段的回憶都是模糊的，因為紀佳南疼得幾近暈厥。

    到醫院急診室，照了x光，打石膏，上夾板。而后紀佳南被轉入病房，吊上了消炎鎮痛的藥。

    等一切安排妥當，已經是后半夜了。

    紀佳南左臂的肱骨骨裂，需要靜養至少三個月以上。

    一屋子人圍在病房里，大眼瞪小眼。

    紀佳南有些尷尬，故作輕松狀：“還好是左臂，生活尚且能自理?！?/br>
    其實她是有些難過的，這么一來，她擔心《線人》的后繼拍攝她也許就不能參與了。

    眾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李承安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佳南，你安心養傷。沒想到道具組會出這種紕漏……回頭我會讓人嚴查，一定給你個交代?！?/br>
    紀佳南只是個沒什么分量的實習生，李承安能說這個話，已是很看重她了。

    很多劇組也會發生意外、工傷。但大部分人，群眾演員、劇組打雜的，甚至是替身、特技演員，受了傷，也就領一筆賠償金，該治傷治傷，該走人走人。

    現實就是這樣殘酷，雖然不是封建社會了，人和人之間的隱形階級劃分卻還是存在。

    紀佳南微微坐直身：“謝謝您，李導。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李承安：“你說?！?/br>
    紀佳南：“我只是左手受傷，腦子和右手還是能動。等我出院后，我還是想繼續回到劇組工作。您讓我干什么都行?！?/br>
    李承安：“我知道，佳南。你先好好養傷，別多想?！?/br>
    紀佳南眼神微微一黯：“嗯……李導，郭導，你們趕緊回去休息吧，反正我現在也沒事了?！?/br>
    李承安：“那你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br>
    郭明：“有什么需要給我們打電話?！?/br>
    劇組的人都走了，只剩姜以柔和她助理還守在病房。也是托姜以柔的福，醫院給紀佳南找了一個單間。

    紀佳南看向坐在一旁的姜以柔：“姜老師也回吧?！?/br>
    姜以柔看著她：“佳南，要通知一下你的家人嗎？”

    紀佳南安靜了片刻，垂眸：“不用了。反正住兩天就出院了?！?/br>
    姜以柔溫婉一笑：“那好，我留下來照顧你?！?/br>
    紀佳南：“沒事的，姜老師，我右手能動，腿腳也沒問題，我可以照顧自己?！?/br>
    姜以柔隨意地擺了擺手：“好了，這事就這么定了?！?/br>
    姜以柔轉頭看向一臉震驚的助理adam，挑眉：“你怎么還在這兒杵著？不是讓你去問問加床的事么？”

    adam回神：“啊，我，這就去?！?/br>
    他剛拉開門，就撞上一人。

    這人的胸膛也太硬了吧。

    adam揉著前額抬起頭來，而后便愣住了，趕緊退后了兩步，將道讓出來。

    “霍，霍總，您怎么來啦？”

    “我通知的霍總。在他公司的項目上差點兒死人了，他難道不該知道一下？”姜以柔撩了一下垂在肩上的長發，嬌俏地笑道，話里卻似乎意有所指。

    紀佳南渾身一僵，越過姜以柔的肩向門口看去。

    霍念成神色陰沉地走了進來，在看到紀佳南打著厚厚夾板，包得跟粽子似的手臂后，眸色又深了些。

    霍念成身上帶著一股很陰郁很壓抑的氣場，讓站在他身邊的adam覺得周身發冷。

    霍念成的視線，瞬也不瞬地停在紀佳南那只受傷的胳膊上，眉心輕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以柔攤了一下手：“我們好好地拍著戲，劇組搭建的場景貨架，說倒就倒了，沒有任何預兆。跟小孩兒玩兒的積木似的。還好佳南及時發現，及時推了我一把，救了我?！?/br>
    霍念成抬眸，注視著紀佳南。黑眸幽深沉靜，一時看不出情緒。

    紀佳南和他對視時，不知為何心頭微微一緊。

    姜以柔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說：“如果不是佳南，我現在大概已經腦袋開花了。否則……死了都不知道找誰喊冤去呢?！?/br>
    霍念成眼神微動，眸色轉深：“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派人去查?！?/br>
    姜以柔手指繞著發梢打了個圈兒：“是得好好查一下，出這么大紕漏，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人想殺人滅口呢?！?/br>
    她這話一出，房內幾人臉色均是微微一變。

    紀佳南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本來沒往那方面想，但姜以柔這么一說，倒真是不排除是人為可能……不過若真是人為，那也太陰毒了。這得多大仇多大怨。

    姜以柔打了個哈欠：“困死了。走，adam，你跟我一起去找醫生加個床?！?/br>
    adam惶恐地：“我去就行了?！?/br>
    姜以柔：“我是怕你嘴笨，說服不了人家?！?/br>
    adam：“……”

    姜以柔踩著細高跟咯噔咯噔走出了病房。

    房里一時間又安靜下來。

    霍念成的目光，又回到了紀佳南的胳膊上。骨裂，那一定很疼。

    這女孩兒平時看起來瘦瘦小小的，風一吹就會倒似的。然而沒想到的是，這么嬌小的身體里卻潛藏著那么大的爆發力，以及，常人所沒有的勇氣。

    紀佳南覺得，霍念成的眼神，都快把那厚厚的石膏燒個洞了。

    這詭異的沉默，讓她莫名的就有些尷尬，于是隨意找了話題：“那什么……你跟姜老師認識？”

    她的猜測還是有一點根據的。姜以柔咖位再大，也就只是個流量比較好的一線女星，若說一個電話能叫動似霍念成這樣地位的人，那一定是因為私交不錯。

    霍念成大方承認：“對，以前在英國讀書的時候，我們是同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