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汪郁簡直嘆為觀止。 這是三年多未見光的洗手間嗎? 她天天睜著眼睛打掃,估計也至多是這種程度。 可姜智豪摸黑打掃竟然達到了這樣的境地。 她之前的擔心純粹是多余了。 洗手間面積很大,里面是淋浴噴頭,下水道那里都干干凈凈的, 汪郁連根頭發絲也沒有發現。 她站在這樣的洗手間里頭, 竟然無事可做。 她長長地吁了口氣, 準備撤離。 可也巧了, 她剛關了手電,準備倒退著撤出來,卻聽到臥室門聲響動。 她內心警惕,有人進來了! 耳邊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腳步聲似乎走到床側停下了, 接著是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 汪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應該是姜智豪回來了。 她腦門冒汗,下意識地將身子縮成一團,瑟縮著蹲在座便器旁邊。 心里考慮著脫身的辦法。 雖然她在張姨面前表現坦然,但真要被姜智豪撞見這一刻,她莫名地,還是害怕。 窸窸窣窣的脫衣聲結束,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這次,腳步聲是向著洗手間而來。 汪郁緊張得不能呼吸。 她屏住呼吸,雙手環膝,滑坐在地上。 她一只手拿著強光手電,一只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會下意識地發出什么聲音。 腳步聲停住,汪郁猛然想到,洗手間的門之前是關著的,她進來后,門變成了半開著。 還有臥室的門,姜智豪剛才進來的時候,應該發現門被開了一道縫吧? 汪郁的鼻尖泌出細密的汗珠。 耳畔,是男人邁步進來的聲音。 男人進來后,并沒馬上走動,而是站在洗手臺旁邊。 聽不到水聲,聽不到男人的呼吸聲,空間仿佛靜止了。 汪郁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進來是要做什么? 上廁所? 停了有一分鐘之久,黑暗中的姜智豪一步一步靠近汪郁所在的方向。 汪郁雙腳悄悄往里縮了縮,生怕姜智豪過來時會觸碰到自己。 腳步一聲一聲,像是擂鼓,一下一下地敲擊汪郁的耳膜。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就在汪郁緊張到要爆炸的時候,腳步聲驀然停住。 汪郁只覺得前方似有一陣風經過,她聽到男人坐下的聲音。 他,他,他竟然坐到了座便器上。 汪郁大腦轟鳴,緊張到不能自已。 怎么辦? 怎么辦? 她的大腦中除了這三個字,再也想不出其他。 她就坐在座便器旁邊,男人發出的任何一絲輕微的聲響她都會聽到。 事已至此,她羞惱地閉上眼睛,一切聽天由命。 耳邊傳來輕微的聲音。 啪嗒。 眼前仿佛有亮光一閃而過。 汪郁吃驚地睜開眼睛。 一室燈火通明令她震驚不已。 她目光掃過頭頂的燈具,再慢慢瞥向身側穩坐釣魚臺的男人。 他眼中閃爍著危險的火花,手中拿著的赫然是電燈的遙控器。他穿著一件純黑的浴袍,浴袍的領子未系,露出他白潔干凈的肌膚。 座便器的蓋子并未掀起,他像坐凳子一樣筆直挺拔地坐在上面,眼神淡漠如斯地掃向汪郁。 汪郁對眼前的一切有些摸不著頭腦,她結結巴巴地問道:“怎么,怎么有燈了?” 他不是說過,他的臥室沒有光嗎? 可現在,怎么就有了? 姜智豪眉峰微微蹙了蹙,“我什么時間說過,洗手間也沒有光了?” 汪郁眨巴眨巴眼睛,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敢情他只是臥室沒有光,而洗手間,還是照樣亮如白晝的。 她就說么,黑暗中清理的洗手間,無論如何也不會如此整潔。 閉著眼睛清理的衛生怎么能跟睜著眼睛的相比呢? 意識到這一點,汪郁嗖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往外跑。 趁他還沒發火之前,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可她快,姜智豪更快。 他右腿往前一邁,右臂一伸,擋住了汪郁的去路。 汪郁被他這一攔,表情滯?。骸啊?/br> “為什么要進來?”姜智豪板著臉,聲音里沒有任何溫度。 “我,我以為,洗手間里常年不見光,肯定,肯定臟了,所以,我過來幫忙收拾下?!蓖粲艚Y結巴巴地說道。 她想幫的忙,人家不一定領情。 可進來的理由只有這一個,難不成讓她說,她是想進來偷窺的? 她沒有那種特別的癖好,只能據實以告。 姜智豪比她高,她眼睛往前瞟的時候,可以看到他下巴上剛剛冒出的胡茬,青色,不太明顯。 他喉結緩緩滾動,“沒有別的了?” 汪郁直晃腦袋:“沒有,絕對沒有?!?/br> 她晃腦袋的時候,青色的胡茬也跟著晃,那泛著亮光的喉結也在晃。 晃得汪郁嘴巴里干干的,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 姜智豪胳膊慢慢收了,他往后一讓身子,“下次,不要再好奇了?!彼曇衾镫[隱透著一股警告的意味。 汪郁抬腳要走,剛越過他,胳膊卻被他拉住了。 她不解地回頭:“……” 還要干什么? 姜智豪表情平靜地說道:“你后腦勺處是不是有傷?” 傷? 汪郁眼睛奇怪地眨了眨,反應幾秒之后,她慢慢笑了,“怎么可能有傷?有顆痣倒是真的?!?/br> 怕他不信,她主動攏起腦后的頭發,高高挽起后,她騰出右手,輕輕撐開發絲,讓那顆痣袒露出來。 “你瞧?我這痣藏得夠深吧?” 姜智豪盯著那顆痣,臉色有些動容,他嘴唇哆嗦著,黑眸緊緊地鎖定那顆痣。 他聲音顫抖地問:“痣,是生來就有的嗎?” 汪郁“咝”了聲:“應該是吧?!彼枪聝?,又失去了記憶,怎么會記得以前的事情? 姜智豪眼睛使勁地瞪大,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顫抖而緊張地去靠近汪郁。 只觸未觸之時,汪郁卻忽然雙手一松,滿頭黑發傾瀉而下。 痣被蓋住了。 她回頭,驀然發現表情失控的姜智豪,她愣了愣,不由自主地問:“你,怎么了?” “你的痣,任意,也有?!苯呛缆曇羝D澀,說出口時似乎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汪郁愣過之后,忽然莞爾一笑:“中國最不缺的就是人,長相相同的都大有人在,更何況痣的位置是一樣的人?” 她俏皮地眨眨眼睛:“看清楚了,我是汪郁,汪郁?!闭f完,她腳步輕快地走出了洗手間。 在客廳駐足,汪郁攤開自己的手掌,掌心里除了強光手電,還有一手心的汗。 姜智豪竟然在她身上找尋任意的影子。 真是個可憐的男人。 都說時間是強大的,強大到可以讓人忘記一切。 可對姜智豪來說,時間卻不夠強大,一千多天過去,他竟然清晰得記得任意的所有。 汪郁抬手,眼角竟然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