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虞明向來一離宮就興奮, 進來就說:“姐夫, 咱們射箭去吧!” 席初邊笑邊轉身看他:“剛到就射箭,你不累嗎?” “不累??!”虞明臉上寫著“精力旺盛”四個大字, 席初實在不想這會兒往箭場跑, 又不愿掃他的興,便道:“陛下前不久賜了我一柄寶劍, 我教你舞劍吧?!?/br> “好!”虞明來了興致, 席初笑笑, 讓正收拾行李的宮人先把寶劍取出來,然而剛吩咐完, 便見阿晉跌跌撞撞地沖進了殿。 “貴君……貴君不好了!”阿晉心神不寧, 到席初跟前沒剎住腳,被他推住肩頭才站穩。 “怎么了?”席初鎖眉, 阿晉心驚道:“陛下……陛下動了胎氣,昏過去了?!?/br> 席初一驚,忙問:“怎么會?我剛從清涼殿回來?!?/br> “似乎是……安胎藥有問題?!卑x說著吞了口口水, 席初定住神, 跟虞明說:“我得先去看看, 舞劍改日再說?!?/br> 虞明已嚇得臉色煞白, 哪里還顧得上舞劍,聽言連連點頭。席初提步便走,在他走到殿門口時, 虞明忽地回過神。 “……阿晉!”他猛地一喝。 阿晉回過頭,見他面色實在糟糕,不敢不理,便示意別的宮人先跟著席初去。 虞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往我那兒跑一趟,叫二三十個侍衛過來?!?/br> 阿晉不解:“干什么?” “去就是了!”虞明一推他。 他不知道怎么跟阿晉說,因為他只是心里有所擔心而已。 姐夫是和jiejie上次小產有關系的人,他擔心這件事也被安到姐夫頭上。 只要姐夫有一點嫌隙,jiejie大概都是會信的。 到時候就糟糕了。 . 清涼殿里,兩名太醫焦頭爛額。 她們是專門負責照顧女皇這一胎的人,也只有她們知道這一胎的實情。 可現下女皇出了這樣的事,按規矩便要太醫院一道會診,同僚們不一刻就會趕到,沒懷孕的事根本不可能瞞住。 “這怎么辦啊……”兩位太醫說話都哆嗦。陛下假孕究竟為何,她們不清楚,但顯然是有大事。 這樣的大事泄出去,陛下恐怕會撕了她們。 兩個人都很慌,最后官位高些的那個將心一橫:“不如就說陛下已小產了吧!” 另一個驚恐:“這怎么行!陛下若有什么大計……” “有什么大計現下也沒法子了,總歸一會兒沒辦法讓旁人相信陛下肚子里真有個孩子??!”前頭那個道,“唯有說其小產才能將之前的事都瞞住。她現下喝了那藥,也確實體虛,咱們再配合一二,先再旁人面前含糊過去再說!” 另一人想想,也確實沒別的法子了。假孕的事絕不能捅出去,小產好歹可以放在明面上說。再者那一劑藥確實兇猛,硬說胎保住了,好像也說不過去。 兩個人便這般定了主意,拽來女皇身邊的親信,讓弄點雞血鴨血作作假。 也就是這些剛準備完的工夫,太醫院上下就都到了。 “陛下如何了?”趕來的一行人中,有好幾個同時開口,不約而同的都是這句話。 兩名從殿中走出的太醫強定心神,道:“孩子已然沒了。藥下得猛,又添了安神的東西,陛下還昏迷著,一時半刻大概醒不過來?!?/br> 言畢,眾人浩浩蕩蕩地進了殿去,一道會診。御前宮人將清涼殿圍得密不透風,很快,院外又多了一班人馬守著。 御前清楚女皇心思的幾人往外看了一眼,判斷出了是誰的人,不由一陣心悸,但又默契地都沒說什么。循著圣心來說,也輪不著他們去打草驚蛇。 席初匆匆趕到時,便見清涼殿的院墻外已經圍滿了人。 不是他來得慢,是虞謠專門給他安排了一處臨湖的住處,景致好又涼快,就是離得遠些。 是以有許多住得比他近的后宮男眷都先到了,見他前來,先后一揖:“貴君?!?/br> 席初掃了眼在院墻外層層把守的人:“和貴君來了?” 離他最近的一個揖道:“是?!?/br> 正說著,衛珂從院門中走了出來。 兩人目光一觸,衛珂滿面憂心,頷了頷首:“席貴君來了?!?/br> “我去看看陛下?!毕跽f著便往里走,卻被衛珂攔住。 衛珂冷笑:“席貴君這時還是不要進去了吧?!?/br> 席初面色也并不和善:“同是貴君,你憑什么攔我?!?/br> 衛珂淡淡挑眉:“憑我手上沒沾過皇嗣的血?!?/br> 席初眼底一顫,不欲理他,仍要往前,卻有旁人擋了上來:“貴君……留步吧?!?/br> 幾個后宮男眷遲疑著擋他。 是了,這個時候誰都不敢掉以輕心,怕擔責任。而他在他們眼里,都是害過皇嗣、殺過元君的人。 席初長聲緩息,不好說什么,只是心里愈發不安。 來的時候他并沒有多么緊張,因為虞謠并未有孕,什么動胎氣什么小產都該是無稽之談。 但現下看這架勢,怕不是真的出了事? 片刻的無聲對峙后,席初轉身離去。 . 一夜時間轉瞬即逝,女皇醒沒醒過都無人知曉,只知和貴君一直守在清涼殿里。 天明時分,又見一行人浩浩蕩蕩從清涼殿出來,向席貴君所住的書顏苑行去。 不多時,席貴君被從書顏苑中押出,徑直送往行宮中的宮正司。走進宮正司的大堂,他便見到了衛珂。 席初打量著他:“你干什么?” 負手站在窗前的衛珂回過身,一指幾步外桌上的酒盅:“陛下旨意,賜你一死?!?/br> “不可能?!毕躏L輕云淡地駁回去,“你敢假傳圣旨?!?/br> 衛珂似乎好笑于他這樣的底氣:“陛下的孩子沒了,疑是你動手,故賜你一死,何來我假傳圣旨?” “陛下根本沒懷孕!”席初脫口而道,衛珂面上疑色驟起,他又陡然回神,狠狠將后面的話咬住。 衛珂上前兩步,端詳著他:“陛下沒懷孕?你何出此言?!?/br> 席初屏息,無聲地緩了一緩,與他對視:“陛下是這樣跟我說的。她說……感覺宮中現下并不太平,再有皇嗣怕有人出手陷害,便先假孕引人動手,將宮中清理干凈?!?/br> 恍惚間有那么一瞬,衛珂幾乎要信了這話,但他旋即又摒開了這個念頭。 不可能,太醫都說她已然小產,清涼殿里捧出的帶血的被褥他也看見了,怎么可能是假孕。 不過,事情變得有趣了起來。 他原本所想,只是在這里假傳圣旨殺了席初,待得陛下醒來,再告訴陛下自己將席初帶到宮正司問話,沒想到席初竟畏罪自盡,日后自己方能獨享圣寵。 但席初現下的言辭,讓他有了別的打算。 席初這個人,一貫心高氣傲,陛下磨了他兩年都沒能讓他低頭。 衛珂現下頗有興致,想看他心神崩潰。 想了想,他便笑道:“陛下當然會跟你說她沒有懷孕?!?/br> “她已經有一個孩子死在你手上了,怎么會讓第二個孩子再涉險?” “……什么?”席初懵了一瞬。 他跟自己說不是這樣,但一股恐慌還是在心底散開。 “陛下最近為什么待你好,你是當真不明白么?”衛珂嘲諷又憐憫地覷著他,“我還道闔宮都知道陛下想讓你生不如死,沒想到你自己竟不清楚?” 不,不是這樣…… 可他自己也懷疑過,陛下或許只是想給他希望,再讓他死得更慘。 不會的…… 兩種思量在他心里撕扯不停。 最后,他只又說出一句:“但這次不是我害陛下?!?/br> 語聲微顫,已然不像方才那樣底氣十足。 衛珂笑看著他:“我只是來傳旨罷了。是與不是,你跟閻王說去吧?!?/br> 說罷他便向外走去,席初猛地要上前,但被宮人按住。 “我要見陛下!”他道。 衛珂腳下頓了頓,轉頭蔑然:“陛下可不想見你?!?/br> 說著,他好似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闭f著踱回席初跟前,輕嘖一聲,“陛下讓我告訴你,你怕是還得參加我兄長的祭禮?!?/br> 席初冷睇著他,他只笑笑:“只不過這回,你是祭品了?!?/br> 再轉過身,衛珂頭也不回的離開。席初想罵,卻又罵不出什么。 他腦子里一片混亂,竭力地想否認衛珂所說的一切,又有一個鬼魅般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他說得是真的,當然是真的。 宮人在死寂中端起毒酒,低眉順眼地走到他面前:“貴君,是您自己喝,還是下奴喂您?” . 離開宮正司不久,衛珂見到了差出去的宮人。 那宮人是從書顏苑回來的,壓音稟道:“貴君,沒成。書顏苑內外都有明公子的人守著,實在進不去?!?/br> 衛珂蹙了蹙眉:“罷了?!?/br> 也不要緊,反正只要席初“畏罪自盡”,罪名就坐實了七八成。住處能不能搜出罪證,沒那么重要。 . “當前還債率,30%?!?/br> “當前還債率,20%?!?/br> “當前還債率,10%?!?/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