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他看著姜沨,虞謠看著他。 姜沨也看向他:“這是慕陽公主?!?/br> 男子面色平淡:“我知道?!?/br> “你瘋了?!”姜沨一把拎起他的衣領,“這等大不敬之事,你想讓全家給你陪葬嗎!” 男子卻只是冷涔涔地瞇眼:“慕陽公主擅自離京,客死異鄉,與姜家有何關系?” “你……”姜沨滿面震驚,“你在說什么?” “大哥?!蹦凶有α讼?,很清淡,但令人不寒而栗,“賣國通敵之事如若傳出去,你又想讓多少人陪葬呢?” 頃刻之間,虞謠怒火生疼,瞪向姜沨,打著腹稿想來一出蕩氣回腸的質問。 卻見姜沨一把將男子松開,詫然退開半步,不可置信道:“你說什么?” 第21章 宋暨好帥一將軍(21) 話音未落,男子驀然拔劍,徑直刺向虞謠。 虞謠無法躲閃,只得閉眼認命,闔目間耳邊風聲一晃又止。再睜開眼,看到姜沨已擋在眼前。 目光越過姜沨肩頭,她清楚地看到利劍離姜沨不過半寸之遙。 持劍的男子怒喝:“大哥!” 姜沨冷淡垂眸:“你把話說清楚?!?/br> 男子置若罔聞,又道:“事已至此,若不殺她,你我都是一死!” 姜沨下頜微抬兩分,只重復道:“說清楚?!?/br> 短暫的對峙后,喚姜沨為大哥的男子做出退讓,收起劍,負氣地坐到一旁:“我說這樣的大事,父親怎的寧可交代給我也不肯告訴你,你可當真是婦人之仁!” 姜沨沒有開口,淡看著他,只等他往下說。 那人重重一嘆:“你無需這般憤恨,我只問你,從龍之功你想不想要?” 姜沨鎖眉:“何來從龍之功?” 男子抬頭,反問他:“家中為何與唐姬結姻,你當真不懂嗎?” 姜沨生硬道:“可目下陛下器重十殿下?!?/br> 男子輕笑,沒有再多說話,只定定地看著姜沨,瘆人的安靜在帳中蔓延。 不多時,姜沨果然自己想明白了。 他不由呼吸發僵:“為了助唐姬奪位,你們不惜勾結外敵擾亂朝堂?” “你……”他難以置信地搖頭,“匈奴屢次偷襲成功,是你將行蹤透出去的?” 男子猶自輕笑著,用衣袖擦起了劍刃。 姜沨嗓中發顫:“無恥……” “權勢之爭,自古如此?!蹦凶犹痤^,“有什么無不無恥?” “如此一來,要白死多少將士百姓!”姜沨怒然質問。 男子神情微凝,但也只那么半秒,便又恢復如常了。 他舉步走向姜沨,面上并無懼色或愧悔,從容地幫姜沨理了理鎧甲,陰涔涔的笑眼在虞謠看來宛若毒蛇。 他慢條斯理道:“哥,您謙謙君子那一套,不要在我面前用。父親器重你,不過因為你是嫡長子罷了,若非如此,你當世子之位與你還有什么關系?” 姜沨的面色冷到極致:“你給我收手,回京向陛下請罪?!?/br> 男子搖搖頭:“這皇位,唐姬和姜家,都要定了?!?/br> 說著,他又抬眸看向虞謠。姜沨下意識地要擋,他笑了聲:“不是吧哥,您都娶了五公主了,還對六公主念念不忘?” 姜沨只說:“你不能殺她?!?/br> 要不是怕太丟人,虞謠大概會在他背后瘋狂點頭了。 姜沨接著又說:“我相信有家中扶持,唐姬奪位輕而易舉。但你可想過,若匈奴長驅直入,來日如何將江山守???” 男子輕笑:“家中早已與單于談妥,會割讓三十余城,外加金銀珠寶?!?/br> “那若單于坐地起價呢?”姜沨反問,“若匈奴提出要公主和親,待嫁的公主可只有她一個了。你縱然可以讓新帝冊封宮女出嫁,可若匈奴不滿意呢?” 誰知道匈奴會不會找茬再行進攻。 雖然常言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想找茬總歸找得到,但明顯的錯漏還是可以先行避免。 男子狐疑又好奇地打量著姜沨:“大哥這是為家中打算上了?” 姜沨漠然:“非也?!?/br> 男子挑眉。 “被迫為之罷了?!苯獩h輕笑,“家中既已拿定主意,便非我以一己之力可以阻擋。我無所謂皇位誰坐,我只想讓百姓免受戰爭之苦?!?/br> 這番話從姜沨口中說出來,可謂人設不崩。男子欣然點頭,顯然接受了這個說法。 虞謠也認為這個說法很是可信。 于是原本以為姜沨在玩計策的虞謠開始方了。 她瞠目結舌地看姜沨:“喂你……” 姜沨平靜轉身,一揖:“殿下恕罪?!?/br> 說完,大步流星地走出軍帳。 揭開帳簾間,一陣小風刮進來,撫過虞謠的劉海。 虞謠感到無比凄涼qaq。 意識世界中的白澤吃著泡面:“你看,我就說不讓你自己出來吧?!?/br> 虞謠抱膝蹲地:“別說了,我喪?!?/br> 如果兜兜轉轉一大圈,自己最后還是要遠嫁匈奴,那也太慘了吧! 而且宋暨怎么辦?是在之后的日子里會屢戰屢敗、直至戰死,還是會有幸活下來,但是不得不接受她要遠嫁的事實? 腦補起來都好虐??! 虞謠邊覺得虐邊不由自主地腦補個沒完沒了,腦補得自己很想哭,后來真的抽噎起來。 夜漸漸深了,軍營中變得安靜。 姜沨入帳時燃明的燭火熄滅,只余風聲與虞謠為伴。 眼淚被風拂干,令皮膚感覺難受,令虞謠覺得更加凄涼。 到了后半夜,她開始犯困了。迷迷糊糊地陷入半夢半醒之中,恍惚間感覺有人接近。 睜開眼,一道黑影正直逼而來。 “誰!”虞謠猝然睜眼,被對方一把捂住嘴巴。 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嗓音:“我放你走?!?/br> “……世子?”虞謠深吸氣,打量著眼前用黑布遮了半張臉的人,“你不拿我去和親了?” 姜沨大概是沒料到她會問出這么愣的問題,笑了聲:“緩兵之計?!?/br> 說著繞到她身后,邊割繩子邊道:“真想少死些百姓和將士,當然是壓根不讓匈奴得逞為好。但我這邊……現在幾乎被姜沉奪了權,只好勞殿下去向孫將軍報信?!?/br> “好說好說!”虞謠連連點頭,又說,“你自己注意安全??!” 姜沨眸光微沉,沒有應答。 虞謠未有察覺,問他:“我怎么去找孫將軍?” 姜沨道:“宋將軍離此地比較近。我給殿下備了匹識途老馬,它會帶殿下過去?!?/br> 說話間捆了許多圈的草繩終于盡數割斷,虞謠身上一松,活動著手腕聽姜沨繼續說:“到時殿下務必讓宋將軍給孫將軍去信,換個地方扎營,你們再找過去?!?/br> 說著一喟,解釋說:“姜沉今日隨我一道去見的孫將軍,目下的營地位置,他知道?!?/br> “……好?!庇葜{點點頭,心里忐忑不已。 類似這樣“通風報信”的情節,在電視里看很酸爽,但到了自己身上是另一回事。 姜沨將一身黑衣遞給她:“我去外面守著,殿下換完衣服趕緊出來,一會兒守衛輪值,正方便殿下離開?!?/br> 換衣服的過程里,虞謠連手都在抖,不論怎么安慰自己,心跳都還是越來越快。 片刻后,她走出軍帳,姜沨不多說話,帶著她摸黑向西潛去。 萬幸這是他的軍營,他對一切都很熟悉。準確地避開士兵的巡邏,將她帶到馬前。 虞謠上馬時,他扶了她一把。 那一瞬,虞謠忽而眼眶泛紅——她冷不丁地想起來,幾年之前他教她騎馬的時候,曾這樣一次次扶他上馬。 雖然那時學騎馬原是她接近宋暨的“手段”,失策了才會變成他教;雖然之后的這幾年里,他雖看似對她“追求”不斷,其實兩個人間并沒有過什么真正的感情……但此情此景之下,這份回憶突然令她心中無比酸澀。 她便又與姜沨說了一次:“你要注意安全?!?/br> 姜沨沉了一沉,拽下蒙面的黑布:“殿下可否幫我帶個話?” 虞謠:“你說?!?/br> “如果我沒能回去?!彼钪氐鼐徚艘幌?,“請殿下告訴五公主,對不起,是我失約了?!?/br> 虞謠只覺心臟好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攥緊。 她無需多問姜沨和虞若之間究竟有什么約定,因為類似的事情,她也做過。 在宋暨出征之前,他們也曾依依惜別,她說她等他回來,他說放心,我會回來。 人都是一樣的。她和宋暨如是,虞若與姜沨如是,成千上萬的夫妻或戀人,大概都如是。 于國而言,朝廷盼望的是他們凱旋。但作為親人或愛人,所期待的不過是對方能“活著回來”。 可是戰場無情,不是每個人都能有機會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