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少女春心怦然而動,她便去跟宋暨搭了話,接著,無意間看到了他手腕上的傷。 然后,她鬼使神差地帶他去了醫館,讓人給他治傷。 當時宋暨正極度脆弱,這份關懷讓他念念不忘。 這是他們原該有的初見,感情原就該這樣美好溫馨地發展下去。 但也就是從那天開始,幼鳥尚未成型的三觀在她心底擰巴起來。 她可恥于自己對這樣身份的人動心。這種念頭宛如夢魘,一經發芽,就將她層層纏繞。 換言之,命運就是從這一天開始扭轉,直至他們走向絕境。 這樣命里注定的日子,即便重來一遍,大概也還是會出些大事。 第9章 宋暨好帥一將軍(9) 很奇怪,想逛街的沖動糾纏了虞謠整整一上午。 其實這里逛街的趣味性跟二十一世紀不能比,虞謠覺得自己沒道理為這種事瘋魔??伤褪侵О愕匾恢毕?,連讀書都心不在焉,氣得傅母怒斥她去了一趟行宮,連性子都野了起來。 于是午睡起來,虞謠就決定去逛街了。 這么好的培養感情的機會,當然不能落下宋暨。 她梳妝時就著人去喊了他,但直至自己收拾妥當到了府門口都沒等到,倒等到了來找她玩的虞翊。 虞翊興高采烈叫jiejie,虞謠深感愧疚:對不起,jiejie忙著戀愛,完全忘了你要來的事了…… 虞翊聽說要去集市也挺高興,率先鉆進馬車,虞謠倚在車邊繼續等。 又過了近一刻,宋暨才出現。 虞謠身邊的侍女忍不住埋怨了一下:“怎的這么久,讓兩位殿下好等!” 宋暨低一低頭:“殿下恕罪?!?/br> “你怎么了?”虞謠看出他臉色不太好,上前兩步,湊近打量他。 宋暨笑了下:“昨晚沒睡好?!?/br> 虞謠狐疑地打量,覺得不對勁。 他又笑笑:“去哪兒?走吧?!?/br> 聲音發虛,是不對勁。 但他顯然不打算跟她說。 虞謠略作踟躕,抓住他的手腕,提步便折回府門:“不去了?!?/br> 虞翊從車中探出頭:“喂……姐?!” 宋暨一掙:“殿下?”可她既不停也不松。 下人們只好匆匆跟上,虞翊下了車,也往里追。 虞謠頭也不回,只吩咐說:“去叫大夫來?!?/br> 宋暨腳下一頓。虞謠冷不丁地被抻回兩步,扭頭看他。 他說:“我沒事,再睡會兒就好?!?/br> 她愈發確定有問題,黛眉挑起:“那就讓大夫看看咯?” 說完不由分說地繼續拉著他往里走。 宋暨不敢跟她強掙,只得跟著,一直被她拉進臥房。 她按著他坐到床上,他就僵硬地坐著。 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她看見傷口,一定會問的,可他不想讓她知道。 這和在府中挨罰受的傷不一樣,這背后是他羞于啟齒的家境。 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活得如此不堪,何況是她。 而且,他也害怕。 他怕她知道他家里這個樣子,立時三刻就不想再跟他做朋友了。 他們之間本就隔著天塹般的距離, 他不想讓自己顯得更差勁。 可他沒有辦法。 大夫很快就來了,向虞謠見過禮,便要上前給他搭脈。 一揭開衣袖,兩道鮮紅的傷口就露了出來。 再往上卷,更多的血道映入眼簾。 大夫淺怔,旁邊的虞謠猛吸涼氣:“誰干的?!” 宋暨別開臉:“殿下別問了?!?/br> “這我能不問嗎?!”虞謠蹙眉,見他不肯說,一招手叫來宦官,“你們去給我查清楚誰動的手?!?/br> 宦官干脆利落地領命,宋暨嗓音輕栗:“殿下……” 虞謠睇向他,他看她一眼,視線又迅速別開。 他僵直地坐在床邊,脊背繃得筆挺。 虞謠坐到他身邊:“不論是誰干的,我也不怪你??!” 她不懂他在怕什么,宋暨沒再說話。 不過一刻,方才遣出去的宦官就折了回來,稟說查清楚了。 大夫剛好也已為宋暨診完,選出一劑可用的藥膏留下便告了退,虞謠正好耐心聽宦官稟話。 宦官尖細的嗓音緩緩道出:“問過了,是他父親宋大光打的?!?/br> 虞謠的眼睛一下子瞪圓,宦官又忙道:“也……不是親生父親,這事說來話長,殿下且聽下奴慢慢說?!?/br> 虞謠點點頭,宦官便抑揚頓挫地詳說起來。 事情要從宋暨的母親顧氏說起。顧氏原不在奴籍,而且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嫁給了宋家村一個頗有才氣的讀書人,夫妻和睦。 顧氏不久就有了身孕,但天意弄人,夫君在這時得了場急病,不治而亡。 宋大光是村里的村霸,覬覦美色,強娶顧氏為妻。 據說最初的時候,宋大光對顧氏真的還不錯,宋暨也得以平安降生。 但新鮮勁兒一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宋大光生性暴戾,宋暨是在打罵中長大的,顧氏雖想護他,卻往往也惹得一頓打。 顧氏也為宋大光生了幾個兒子,可這幾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沒一個愿意護著宋暨。 在他們看來,這個所謂的大哥是個災星,母親會挨打都是因為他。 后來,因為蝗災,全家逃難入京,賣身為奴。 再后來,顧氏去世,宋暨的生活徹底墜入地獄。 用那宦官從馬房那邊聽來的話說:“他要不是大多時候都住在馬房,怕是死也死過幾回了?!?/br> 在宦官說這些的時候,宋暨始終低著頭,一語不發,緊抿的薄唇越抿越慘白。 他沒有勇氣看她的反應,只聽到宦官的話音落下后很久,旁邊響起了輕輕的一聲:“都退下?!?/br> 下人們魚貫而出,房門也隨之關合。 屋里又靜了靜,他聽到她說:“這是……真的嗎?” “是?!彼曇魳O低,頓了一會兒,又道,“很糟糕,是不是?” 字句的末尾,帶出一點兒笑音。 很輕,但極具自嘲。 他想,他該離開了。 可下一秒,他被緊緊抱住。 短暫一愣,宋暨顫抖著,猝然轉頭。 她也在輕顫著,雙臂緊抱著他,臉頰貼著他的肩頭。 他啞啞地看著,離得很近,他清楚地看到她眼眶一分分泛紅。 輕一眨眼,淚珠掛到羽睫上,晶瑩剔透。 很快,她啜泣出聲,側過臉蹭了一蹭,把眼淚蹭在了他的衣服上。 宋暨木然不敢動,她懊惱地小聲說:“你怎么不早告訴我……” 她好難過。 世上的不幸成千上萬,但小孩子遭遇家暴,在她看來可以排到前三。 小孩子既沒有選擇的權利,也沒有反抗的余地。 而這種傷害帶來的陰影,往往揮之不去。 “……”宋暨小心地探問,“不討厭我嗎?” 她羽睫抬起,淚汪汪地望著他:“不是你的錯啊?!?/br> 說完又低頭輕蹭,剛流下的眼淚也蹭到他衣服上。 “當前還債率40%?!?/br> “當前還債率45%?!?/br> “當前還債率50%?!?/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