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我可以跟你賽馬了!”虞謠邊活動手腕邊說,看起來氣勢十足。 宋暨眼底一顫,笑容旋即盡散。 虞謠心弦緊繃,打量他兩眼,問他:“你想要什么?” 宋暨薄唇緊抿一下:“比完再說吧?”說著就要去牽馬。 “哎——”虞謠把他擋住,“你先說清楚,不然不比了!” 宋暨抬眸,看到她秀眉蹙起,慍色分明。 她旁邊,姜沨也正鎖著眉頭看他。 宋暨咬一咬牙,橫下心,開口:“下奴若贏了,殿下放下奴走吧!” “什么?!”虞謠驚住。 宋暨說得更明白了些:“下奴若贏了,殿下就把身契還給下奴,放下奴走,行不行?” 虞謠懵了。 姜沨一聲冷笑:“你膽子很大?!?/br> 府中奴仆不是不能拿回自由身,但從來只聽過主人主動開口,鮮少聽聞奴仆敢自己張口要。 畢竟在開口的這一刻,命都還捏在主人手里。 虞謠腦中發空,啞然看著宋暨。 姜沨看看她的神情,質問宋暨:“殿下待你不好么!” “不關世子殿下的事?!彼昔呃溲岳湔Z,說完,又定定地看向虞謠。 他看向她的目光并不冷,反而熾烈灼熱,卻正是因為這種熾烈灼熱,令人更加膽寒。 如果這股勁頭放到戰場上…… 虞謠鬼使神差地設想了一下,突然覺得他和她最初讀《世情書》時腦補的將軍形象吻合了。 好半晌,她被震得如同生銹齒輪般的腦子,才又費力地轉動起來。 她啞啞地問白澤:“我能放他走嗎?” “當然不能?。?!”白澤大吼,“你放他走,他就偏離了從軍為將的基礎路線,屬于逆天改命,會死的!會壞賬?。?!” “……”虞謠又問,“那我能不比了嗎?” “那倒是能?!卑诐牲c點頭,“就是會降還債率,大概降25%?!?/br> 經過這么久的努力,她的還債率才勉強累積到23%! 虞謠憤恨咬牙,伸手拽住宋暨胳膊,氣勢洶洶向馬廄走去:“行!上馬!” 第6章 宋暨好帥一將軍(6) 虞謠風風火火地走到自己的棗紅小馬前,翻身上馬。 宋暨看看她,薄唇緊抿成一條線,沉默無聲地走進馬棚,挑了匹與她棗紅小馬身量差不多的馬出來騎。 虞謠冷哼,中氣十足地揮鞭指向前方:“圍繞整個馬場跑一圈,以前面那棵樹為終點!” 宋暨點了下頭:“好?!?/br> 虞謠知道他是覺得她生氣了,所以不敢多說話招惹她。 但其實她沒生氣,她只是必須贏。 她覺得這樣氣勢洶洶地比較容易贏。 氣息一沉,虞謠悍然揚鞭,馬兒如同疾風般沖出去,頃刻之間,周遭山景都被扯拽成一條條模糊的顏色,與風聲一起從耳畔呼嘯而過。 姜沨驚然:“殿下!” 她從未騎得這樣快過,他怕她出事,想叫住她,但轉瞬間馬兒就已竄出十幾米,夾雜馬蹄聲,哪里叫得住。 宋暨旋即也策馬馳出,虞謠耳聞側后馬蹄聲漸近,微微偏頭,就看到了宋暨騎馬的樣子。 他方才緊張得很,但騎到馬背上,一下子沉穩了下來。 他不像她這樣急,氣息平穩,身姿也沒有半分急躁。虞謠也想學他,可眼看那白色駿馬如同閃電般逼近,她愈發沉不下氣。 虞謠只得猛抽馬鞭,馬兒吃痛,馬蹄聲越來越快。 她微微松氣,然而一扭頭,卻見宋暨和她的距離一點也沒縮短,面色也依舊平靜。 很快到了馬場勁頭,要轉彎了。虞謠神經緊繃,拽住韁繩控制方向,也就是那么一剎的減速,疾雨落地般的聲響在耳側一響即逝。 宋暨無情地反超了她! 等她轉完彎,距離已拉至幾米,并且還在繼續擴大。 虞謠自知不是對手,心里大聲爆粗,忽地急中生智,拔下發釵邊往馬屁股上刺去。 尖銳的嘶鳴響徹馬場! 宋暨詫然扭頭,看見棗紅小馬前蹄不正常地揚起,很快又落定,轉而發瘋般地向他沖來! “駕!”他忙也策馬,同時,姜沨驚得腦中一聲嗡鳴,躍上馬背,徑直向虞謠奔去。 三人的距離都在縮短,幾息之間,虞謠與宋暨離終點都已不過幾丈。 宋暨還是更快一些,雖有些慌神,但掌握得仍十分穩當。虞謠眼見自己的馬又慢下來,銀牙暗磨,右手急起急落,又刺了一記。 “唰”地一聲,棗紅色光影自宋暨余光里閃過,超了他半個馬身,堪堪超過先前定為重點的大樹。 姜沨也已趕到面前,伸手要幫虞謠馭馬,但未及開口,虞謠手一施力,先一步猛勒韁繩。 ——她已經被剛才的疾馳嚇瘋了,只想盡快讓馬停下。 ? ? 然而這一猛剎卻又驚了馬,馬兒狂躁得再度揚起前蹄,驚得虞謠驚聲尖叫。 叫聲未落,前蹄落下,后腿揚起。虞謠猝不及防,倏然失去平衡,向側旁一頭栽下。 “殿下!”姜沨趕忙下馬,跑向虞謠。好在盛夏草厚,虞謠連打了兩個滾,停住,嗓音嘶?。骸皼]事……” 姜沨扶起她一看,兩只手的手腕處都有好大一塊擦傷,連忙喚道:“來人!” 不遠處嚇得夠嗆又不敢貿然近前的幾個宦官如同被按下開關,即刻拔腿跑來,奔向虞謠。 姜沨小心地放開她,轉身直逼宋暨。 宋暨下了馬便癱坐在地,目光空洞地看著一切,忽而被他攥住衣領一把提起,一時也沒什么反應。 姜沨雖只比宋暨年長兩歲,但正值很多男孩子竄完個子的年紀,個頭高上不少。 他拎著宋暨,大步流星地把他按到墻邊,一把將短刀拔出。 銀光襲來,宋暨閉上了眼睛。 “哇——”幾步外,少女哭聲乍起。 姜沨下意識扭頭,手上也滯住。 目光所及之處,衣衫凌亂的小公主放聲大哭,邊哭邊從地上爬起來,推開周圍的宦官,跌跌撞撞地跑向他。 姜沨怕她摔了,趕忙收起刀迎上前,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別生氣,幫我……幫我瞞著父皇,好不好!” “啊……”姜沨怔然,看向不遠處的幾個宦官,幾個宦官立刻都低下頭,滿臉寫上:二位殿下拿主意便是,我們可以裝聾作啞。 姜沨略作遲疑,蹲下身,摸摸虞謠的額頭:“這怎么能瞞著陛下?殿下受傷了?!?/br> 虞謠抽抽噎噎:“不要告訴父皇我是賽馬傷到的……” 逐漸弱下去的尾音,顯得楚楚可憐。 姜沨猶豫著,虞謠耳邊響起:“當前還債率,13%?!?/br> 哇地一聲,她哭得更厲害了!傷心得情真意切! 她都這么拼了,怎么還是降了十個點??!嗚哇啊啊啊??! 姜沨被她哭得心軟,終于點頭:“好吧?!?/br> 反正受傷的事不能瞞是重點。 至于賽馬,她不想提也罷。本身學騎馬也難免受傷,不是說不過去。 虞謠心里暗自松氣——謝天謝地,還好這里的她年齡小。 年齡再大一點,就不好靠哭解決問題了。 qaq真是的,逼得她演技都提高了。 收住哭聲,她抬起衣袖抹一把眼淚,看向宋暨。 宋暨面色慘白,卻又很平靜。和她對視一眼,上前兩步,踉蹌跪地:“下奴輸了?!?/br> 他沒覺得自己一定會贏,但他也沒料到,會讓公主因此受傷。 兩片殷紅的傷口印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刺眼可怖。 宋暨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將手伸向灼目的血色,但被姜沨擋住。 他猝然收手。 姜沨冷冷看著他:“杖斃?!?/br> 宋暨惶恐抬頭,但也只那么一瞬,就又平靜地低下眼去。 自然是這樣。 于是宦官上前拉他的時候,他也沒有什么反應。抬眼又看看虞謠,咬住牙關,一個字也沒說。 虞謠定定地看著他,又抽噎兩聲:“你要烤雞給我吃……” “?”宦官停住,宋暨和姜沨同時看向她。 她啜泣不止,好像并沒有聽到姜沨的話,眼圈紅紅地望著宋暨:“我贏了,不能提要求嗎?” 說著頓聲,然后又重復了一遍:“你烤雞給我吃!” 情緒憤慨、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