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
這次來泰國,他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找到讓他牽掛已久的宋雯雯。 至于塞—乍侖旺因為煙土原料不足,讓他聯系澳門的金三角潰兵購買貨源一事,乃坤根本就沒有將之放在心上。 就算是販賣黃砒,又能賺多少錢? 而且還得冒著巨大風險。 如果能找到宋天耀的家人,宋天耀還不是乖乖的把自己手上的生意全部送上來? 還有那批讓臺灣人心心念念的飛機發動機,如果落入自己手里,當然是從美國人那里換取更大的好處,只有傻乎乎的中國人才會看不清局勢,英國人不行了,以后的天下,是美國人的天下。 乃坤心里這樣想著,嘴角的笑容就越發濃郁幾分,只要取得美國人的信任和幫助,他相信自己將來的成就一定會在塞—乍侖旺之上,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澳門,真是個成就夢想的圣地??!” 乃坤張開雙臂,在身后猜豹等泰國人詫異的眼光中,迎著夜風中大聲呼喊一句。 五四九章 請茶 徐平盛從廣東跑到香港幾十年,因為自小出身就不算大富大貴,所以就算現在享譽香港船王的稱號,在享受生活方面仍舊遠不如于世亭這種吃過見過的上海滬商。 這也是為什么上海人來到香港后,會稱呼香港人為沒見過世面的土鱉一樣。就好像于世亭招待宋天耀的時候,將待客之地選在他豪擲數百買購置的靜園當中,僅僅一座靜園,就能夠和港島東區五條街道上所有的商鋪加起來持平。而這對于世亭來說,不過是他宴客散心的一個休閑園林,一個月都不見得會進去一趟。相比之下,今晚徐平盛招待本地和香港兩方船商的格局就小了很多,將晚宴設在自己家的后院,露天擺著十幾張桌子,燈光設施之類雖然都應有盡有,還特意請來一支西洋樂隊伴奏,但比起于世亭的闊綽,徐平盛更像是個勤儉持家過日子的普通商人。不過沒有人會因此嘲笑徐平盛吝嗇,只是愛好不同而已,他喜好賽馬,這些年往馬隊身上花的錢,恐怕也足夠買下兩三座靜園了,對自己生活品質的追求反倒放在了末位。況且今天在坐的來賓都知道,徐平盛邀請他們出席宴會只是裝點的配角,真正的主角是最近風頭正勁的宋天耀和譚經緯兩人。尤其是宋天耀,現在正在被外面高價懸賞他的一條命,將晚宴設在徐府,就算再不開眼的蟊賊,恐怕也要打消心里的那點兒念頭。 “徐老板這是在保宋天耀??!”一名香港船商坐在餐桌前,觀察著四周往來的賓客,向同桌之人說出自己的見解。 坐在他左側的另一名船商搖搖頭:“保不保他還要看今晚兩邊人怎么談,要是談不攏,宋天耀未必走的出徐府?!蓖朗O碌拇虃円舶底渣c頭,顯然認同了這番說法,現在事情的關鍵之處就在于宋天耀和譚經緯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誰是敵人,誰是朋友,他們這些戲外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奥犝f褚孝忠也出了兩百萬暗花殺宋天耀,今晚恐怕不止是宋天耀和譚經緯的恩怨??!”坐在另一張桌子上的一名上海船商端起酒杯,抬眼向后院側門望去,那里修建著一層小洋樓,透過洋樓窗戶,隱約可見里面人影綽綽。徐平盛今晚除了請到香港、上海兩方的船商,還分別請來了褚耀宗、于世亭、盧文惠以及周錫禹、蔡文柏、顧銓等人,這些人里面隨便拎一個出來跺跺腳,都足夠令整個香港經濟鏈產生動蕩,也只有徐平盛這種和他們同一級別的華人大亨,才能將這些人請出來,齊聚一堂。 這些真正的華人大亨,當然不能和樓下那群配角一樣,在后院綠茵草坪上擺幾張桌子招待了事,就算他們并不在乎,徐平盛作為東道主也丟不起這個人。 寬敞的二樓會議廳里,沒有長桌,只有幾個沙發隨意擺放,沙發前安放茶案,徐平盛請一眾華人大亨相繼落座后,自己最后一個入座,笑呵呵望著眾人?!半y得今天各位得閑,肯賞面來我家里坐一坐?!毙炱绞⒚鎺Ш蜕菩θ?,側頭望向一旁笑而不語的褚耀宗,指了指他面前茶案上擺放的茶具:“耀宗,道光年間的普洱茶餅,這可是我特意從錫禹那里求來的,你今天一定要好好嘗嘗?!?/br> 周錫禹聽他提到自己,呵呵一笑:“我還奇怪你平時連碧螺春和鐵觀音都品不出滋味,怎么就盯上了我這塊茶餅,原來是拿出來做人情?!?/br> 褚耀宗也跟著笑了起來:“好你個周錫禹,這塊茶餅上次你還騙我說喝光了,原來是想藏起來自己慢慢享受,我跟你幾十年的交情還比不上這塊茶餅?” “交情是交情,茶餅是茶餅?!敝苠a禹眼中帶笑:“你個老家伙要是真講交情,家里藏得那幾兩大紅袍怎么不拿出來招待我?” 廳中眾人知道褚耀宗和周錫禹都是茶中老饕,此時聽到他們兩人斗嘴,都不禁為之莞爾。 “于老板,香港到南非這條航線,明年我不打算跑了?!毙炱绞冗^臉望向于世亭,語氣真摯:“聽說幀仲馬上過生日,就當我提前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你看怎么樣?”屋子里靜了靜,眾人都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于世亭的臉色,徐平盛和于世亭這兩大船王明爭暗斗這么多年,現在一方主動讓利出來,就算是傻子也能聞出來其中不同尋常的味道,又何況是這幫積年老鬼。 于世亭摩挲著大拇指上戴的玉扳指,笑盈盈回視徐平盛:“徐老板,不是說好今天是家宴,不談生意嗎?你無端端送這么大一份禮,我怕以后回不起呀!”回你老母!徐平盛心中早就將于世亭罵了個狗血淋頭,臉上的笑容卻半分也沒有減退:“什么生意不生意的,我只是覺得大家都是中國人,應該互相幫襯才對,這條航線我霸占了這么多年,現在英國佬已經忍不住想進來分一杯羹,讓幀仲經手也好堵住他們的嘴,難道真的讓英國佬從我們中國人身上割rou呀?”這句話說的就有些露骨了,徐平盛一口一個中國人,任誰都聽得出來他是在幫著宋天耀說話,雖然他表面上表示南非航線是送給于世亭長子于幀仲的生日禮物,但在座眾人都聽得出來,這份禮物更像是賀禮,送給于世亭養女和宋天耀的賀禮。 永安集團的大佬顧銓輕輕咳嗽一聲,笑著向廳中眾人說道:“說到禮物,我女兒琳珊過段時間也準備要結婚了。徐老板,我們認識了這么多年,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于世亭聽到顧銓開口,輕輕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去。顧銓的女兒顧琳珊聯手譚經緯,最近正在打壓上海人持股的股票,但是因為是小輩之間的斗爭,于世亭這個級別的大亨還偏偏不能插手,否則明面上現在香港人還在和上海人開戰,到時候就會演變成兩方資本的大博弈,對誰都沒好處。 可是顧琳珊和譚經緯一個背靠永安銀行,一個背靠臺灣,雙方聯手的能量已經不可小覷,至少從目前的形勢來看,宋天耀已經節節敗退,儼然是強弩之末,步履維艱。 現在顧銓提到顧琳珊的婚事,擺明是告訴在場所有人,你于世亭能捧一個宋天耀起來,永安也能讓捧譚經緯出來。 “銓哥啊……”徐平盛看了看于世亭的臉色,正要開口站出來打圓場,顧銓卻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顧銓打斷徐平盛的話頭:“徐老板,我猜你也是知道的,我女婿也是中國人,這一點在座的各位不會不認吧?” 廳中眾人聞言,神色各異,誰也沒有跳出來反駁顧銓。 宋天耀是中國人,譚經緯當然也是中國人,不過一個代表的是大陸,一個代表臺灣,非要混為一談其中的差別可就實在太大了。但是顧銓這話于情于理也都挑不出毛病來,徐平盛把中國人的名號打出來撐宋天耀,可誰又敢說譚經緯不是中國人?這種隊不是隨便站的,任你有再多的資本,上升到政治層面以后,也跟人畜無害的肥羊沒什么兩樣。 廳中的氣氛凝固幾分,幾位華人大亨或捧著茶盞,或叼著雪茄,紛紛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盧文惠是香港立法局的議員,他背后的靠山是英國人,這時候就算有明確的立場,也不可能站出來為宋天耀或者譚經緯開一句口。潮州商會會長褚耀宗,東莞商會會長周錫禹以及五邑商會會長蔡文柏這三位的處境其實和盧文惠一般無二,而且他們三人私下已經不止一次聊過這件事,紛紛得出結論,那就是能不碰這池水,就絕對不碰。他們這個位置代表的已經不僅僅是自身,更是身后成千上萬跟著吃飯的同鄉,一步走錯,后果不堪設想。 不過褚耀宗這個潮州商會的會長不想開口,徐平盛卻并不準備放過他。 “耀宗,人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你這個時候不講兩句?”徐平盛看一眼老僧入定一般的褚耀宗,笑瞇瞇開口問道。褚耀宗像是一直在神游天外,此時聽到徐平盛開口才突然回過神來,不過他并不打算去接徐平盛遞過來的這個燙手山芋,而是笑著端起茶杯,向廳中眾人示意:“來,請茶?!?/br> 五五零章 紛沓而至 澳門街,葡澳酒店五樓一間客房里。 化名張顯泰的宋春忠端坐在客廳桌案前,新收不久的徒弟顧天成正板著臉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揣進懷里,表情嚴肅。 坐在宋春忠對面的,是一名光頭巴布亞黑人,黑人身后還站著兩名膀大腰圓的白俄保鏢。 “張先生,你要價太高,這個價格我從金三角進貨,起碼會比你給的多三成?!惫忸^黑人盯著宋春忠,伸出一只手掌:“我最高出到這個價?!?/br> 換上一身長衫打扮的宋春忠笑著回頭看一眼身后的顧天成,不置可否說道:“辛格先生,如果你能從金三角進到貨,也不會特意登門來找我了?!?/br> 被叫做辛格的光頭黑人臉上的表情僵了僵,最終還是搖頭說道:“但是這個價格實在高得離譜,我想我很難接受?!薄皼]關系?!彼未褐遗牧伺拈L衫前襟,漫不經心的開口說道:“我手里大把貨源,現在愿意跟我做生意的人從澳門街排到中心街都不止,如果辛格先生覺得這個價格不合適,可以再跟其他人談談?!?/br> 宋春忠說著話,回頭遞給顧天成一個眼神,顧天成把手從懷里抽出來,向辛格做出請的手勢,儼然是要送客。 “等等!”辛格見宋春忠沒有繼續談下去的欲望,急忙開口說道:“張先生,我知道你在澳門還有很多客戶,但是難得今天我們坐在一起,價格方面我覺得還可以繼續談?!?/br> 欲擒故縱的手法生效后,宋春忠眼底流露出一絲笑意,正要再次開口時,酒店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安挥谜劻?,張先生對吧?你手里有多少煙土,開個價出來,我們照單全收?!币粋€囂張的聲音從門口響起,屋中眾人俱是一驚,紛紛回頭望去,就看見乃坤帶著猜豹等幾名手下,正滿臉桀驁的邁步走進屋中。 辛格眉頭大皺,看一眼門口站著的乃坤等人,向兩名白俄保鏢使個眼色。 兩名白俄保鏢用俄語斥罵著,邁步就向乃坤一行人走去,拳頭捏的咔咔作響,顯然沒有將這幾個矮小的泰國猴子放在眼里。猜豹和身后的手下立刻就準備上前,卻被乃坤伸手攔?。骸吧洗卧谙愀?,跟宋天耀meimei身邊的混血白俄人沒有打過癮,這次遇到兩個正經的白俄人,留給我來玩,你們站好看戲!” 乃坤說完,扭了扭脖子,隨手除下身上那件棕灰色西裝扔給猜豹,盯著兩名白俄保鏢,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俯身快速沖上前去。 皮rou擊打碰撞的聲音在酒店房間里響起,顧天成卻并沒有將目光鎖定在戰局當中,而是在從乃坤嘴里聽到宋天耀三個字后,立刻低頭去看宋春忠。 宋春忠臉色變都不變,將身子往后一靠,姿態從容散漫:“不急,看下去?!?/br> 香港,徐家。 四輛警車的環繞下,宋天耀乘坐的福特49在徐家大門前緩緩停住,姚春孝和啞巴阿四率先下車,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四周環境。 “宋先生,我在這里等你出來?”藍剛把車熄火,回頭看向后排坐著的宋天耀。 宋天耀本來已經準備下車,像是被藍剛提醒一樣,動作頓了頓:“讓人去匯豐銀行請沈弼過來,我出來的時候要見到他?!?/br> 藍剛點頭:“知道!” 宋天耀彎腰從車中走出,姚春孝和啞巴阿四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將他護在當中。 “不用這么緊張,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沒人敢在徐平盛家門口動我?!彼翁煲πΓ骸靶⑹?,我現在進去赴宴,辛苦你在外面等?!?/br> 姚春孝點點頭,目送宋天耀在快步迎上來的徐家人引領下,一步步走進徐家大門后,這才重新返回福特轎車中。 “阿耀!” 在徐家下人的引領下,宋天耀前腳剛踏進后院,一個熟悉的聲音便從耳邊響起。 隨著這個聲音的響起,后院原本熱鬧非凡的氣氛立刻凝固下來,所有人同時噤聲,齊齊望向后院門口站著的宋天耀,臉上神色各異。原本人聲嘈雜的后院中,此時只剩下高臺前幾名鬼佬組成的西洋樂隊還在演奏著樂曲,而感受到氣氛突然變化的幾名鬼佬顯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稍一分神,樂曲的節奏就散亂幾分,大提琴在夜空中拉出刺耳的長音。而造成這一變故的始作俑者褚孝信,這時候正快步向宋天耀走來,還沒靠近宋天耀就急急開口解釋道:“阿耀,那兩百萬懸紅是我大哥背著我出的,我根本不知道有這件事,你信不信我?” 褚孝信這一句話說出來,后院里坐著的香港和上海兩派的船商紛紛愣住,緊接著人群有對褚孝信不了解的人,立刻就發出一陣低低的嘲笑聲。 褚孝信果然跟外面的傳聞一樣,十足十游手好閑的散財童子,褚家好不容易做足跟宋天耀撇清關系的面子功夫,被他這一句話就破了功。 宋天耀看著靠近自己的褚孝信,也深感頭疼,他預先設想了無數種進入徐家后的場景,包括譚經緯用槍指著自己頭的一幕都考慮進去,卻沒想到會撞上褚孝信這個活寶。 “喂!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不是不信我?”褚孝信在宋天耀面前站定,見他不發一言,神色焦慮幾分,認真盯著他開口說道。 宋天耀伸手揉了揉太陽xue,又狠狠地搓了把臉:“信!你是我大佬,我怎么會不信你?” 褚孝信頓時露出開心的笑容,語氣囂張:“放心,我已經用太平紳士的名義放風出去,邊個敢動你,我丟他全家落?!?/br> 宋天耀不等他把話說完,急忙開口打斷:“得啦得啦!你真是我親大佬!對了,忠少呢?” 宋天耀打量四周,沒有發現褚孝忠的身影,見后院眾人都將目光放在他們兩人身上,拉了一把褚孝信,離人群稍遠一點后這才開口問道。褚孝信聽他問起大哥,有些不悅的說道:“還提他做什么?我知道他出暗花買你的命之后狠狠罵了他一頓,跟住老豆讓我跟他去英國,我當然不肯啦,外面現在這么亂,我是你大佬,當然要留在香港看住你?!?/br> 宋天耀看著褚孝信一臉認真的模樣,心中微微一暖,沖褚孝信做一個夸張的表情:“嘩!那我真是要多謝大佬!” 褚孝信滿不在乎的擺擺手:“大家兩兄弟,得講!” 宋天耀笑笑,心中卻考慮著另一件事。 褚耀宗無端端讓自己的兩個兒子去英國,可見現在事態發展,已經不是他這個級別的人可以掌控的了,那澳門街得賀賢又能撐自己多久? 宋天耀咽了口唾沫,插進褲兜的左手使勁握了握,深吸一口氣。 今晚一定要解決譚經緯,再拖下去,就算面前得褚孝信有天平紳士這層護身符,也會被褚耀宗強行趕去英國,那個時候自己才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 “對了,老豆在樓上,他說要是你來了,直接上去找他?!瘪倚⑿畔袷峭蝗幌肫饋硪粯?,提醒宋天耀。 宋天耀往二層洋樓上看了一眼,匆匆邁出幾步:“大佬!這種消息早點講嘛!” 褚孝信在身后怒罵:“撲街,跟你聊兩句都不得呀?嫌我阻住你呀?” 宋天耀腳步一頓,看著剛剛走進徐家,正巧站著自己前面的兩個人,無奈回頭沖褚孝信苦笑道:“你早點跟我講,我就可以先上去告一狀,現在機會啦!” 站在宋天耀前面的譚經緯面帶微笑,像是沒有聽到他與褚孝信的對話,故作驚喜道:“咦?宋先生,這么巧又見面了?一起上去見徐老板?” 宋天耀轉過頭來,沖譚經緯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好呀,一起上去嘍!” 宋天耀說完,一馬當先往二層洋樓方向走去。 身后,譚經緯盯著他的背影,笑容不變:“他那個保鏢不在身邊,看來今晚的確有事發生,通知狄震他們動手?!?/br> 盛兆中點點頭,悄無聲息的退到一旁。譚經緯扭過臉去,朝著一旁沖自己怒目相向的褚孝信微微一笑,邁步跟上宋天耀的步伐。 五五一章 山雨欲來 酒店客廳里,辛格手下的兩名白俄保鏢蜷縮著躺在地上,身體不時顫抖一下證明他們還活著,不過他們的四肢已經扭曲到變形,骨茬刺破皮rou,將客廳亞麻色的地毯染出一坨坨暗紅。乃坤一邊臉頰高高腫起,身上的那件打底的白襯衫被撕得七零八落,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傷痕累累。房間里除了他粗重的喘息聲和兩名白俄保鏢痛苦的低吟,安靜的一片死寂。 “黑鬼,出去!”乃坤用大拇指揩去嘴角的一絲血線,臉上帶著癲狂的笑容,用他那稍帶沙啞的聲音,沖坐在客廳中已經目瞪口呆的辛格慢慢說道。 辛格顫巍巍從座位上站起身來:“ok!ok!貨是你的了?!?/br> 然而,就在他剛剛站直身子的一瞬間,眼神突然從怯懦轉為兇戾,右手猛地伸進懷里掏出貼身手槍,嘴里瘋狂咆哮道:“fuck off!bicth!” 砰砰砰砰砰砰……一連串槍聲響起,辛格才剛剛掏出手槍的一瞬間,渾身上下就已經就多出了七八個彈孔,一道嘶啞的提氣聲從他的喉嚨里發出,辛格滿是不甘的盯著乃坤,然后壯碩的身軀重重地摔倒在地。 乃坤身后,猜豹和幾名小弟手里的配槍還冒著青煙。 站在宋春忠旁邊的顧天成見狀,默默地從懷里把手抽出來。 宋春忠臉上帶笑,嘴唇翕動,用只有他和顧天成之間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一早告訴你了,沒槍就不要裝腔作勢,以為人家真的驚你呀?” 顧天成笑得臉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低聲罵道:“我頂你個肺!呢班泰國佬乜料???” 乃坤揮揮手,一步步向宋春忠所坐的位置走來,身后猜豹等手下紛紛將手槍收起來?!拔以缇痛蚵犨^,在澳門只要給葡萄牙人足夠的錢,就算動槍也無所謂?!痹诮涍^倒地不起的辛格身邊時,乃坤不屑地笑笑,然后拉開他之前坐過的椅子,大馬金刀坐在宋春忠對面:“張先生?你是從金三角過來的?”宋春忠現在用的正是張顯泰這個身份,自稱是金三角潰兵,手中掌握著大批煙土貨源,原本是想用拆白黨那一套手段,吸引一批在澳門販賣煙土的大莊家,然后騙一波錢就再次銷聲匿跡,本來已經十拿九穩的是時候,沒想到卻冒出來乃坤這幫泰國來的狠角色。不過既然用的是金三角潰兵這個身份,在這種時候一定不能顯示出太多恐懼和怯懦的情緒,同樣也不能太過強硬,因為自己的命還在對方手里,這兩種情緒無論哪一種表現過度,都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所以面對乃坤的質問,宋春忠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點點頭,將情緒調動到恐懼和自信的中間位置,像是盡量在做出不卑不亢的姿態。 乃坤盯著宋春忠看了看,有抬頭看一眼站在宋春忠身邊雙手貼著褲縫,規規矩矩站著的顧天成,滿意的點點頭:“聽說你從金三角跑出來的時候,帶了很多貨,有多少?” 宋春忠指了指桌上之前給辛格展示過的一小包煙土樣品,言簡意賅:“這種成色的貨,我還有一噸?!?/br> 這句話說出來,乃坤倒還沒什么反應,身后猜豹等人卻都露出興奮之色。近藤公平已經開始教授派吞提煉黃砒的技術,可偏偏金三角的煙土還要在等一段時間才能運到香港,再加上最近暹佛居的假鈔流通似乎已經被人盯上,塞—乍侖旺也下令不要太過張揚,所以他們賺錢的希望就全指望黃砒了。慶幸的是,這時候傳來消息,澳門有一位張先生正在大量出貨。猜豹原本想的是,這個叫張顯泰的家伙應該不會有太多的煙土存貨,不過就算只有幾百斤,也足夠讓他們撐到金三角的煙土運來香港,沒想到現在面前這位張先生開口就是一噸,簡直令他們欣喜若狂。 乃坤看了看桌上那一小包煙土樣品,順手抓起桌上一柄銀制的餐刀,用餐刀在煙土中撥弄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