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
宋天耀苦笑一聲:“六哥不用逗我開心了。 阿泰的事我很難過,但也不會走不出來。 光是哭哭啼啼沒什么用,為他報仇雪恨就好了?!?/br> 說到這里,宋天耀狠命吸了口煙,隨后把煙霧一點點吐出來:“其實六哥說得也不全對。 我不喜歡殺人,不代表我真是個吃齋念佛的高僧。 我想過用善意對待他們,可是他們不懂得珍惜,以為他們人多,我就會怕? 撲街!既然慈悲無用,那就只好狠給他們看了。 我向來不喜歡搞什么風光大葬那套,但是送幾百人下去陪阿泰,給他報仇總是做得到?!眱扇苏f話間已經來到醫院外面,黃六問道:“我知道汗巾青住在哪家醫院,要不要我去一趟?” “他已經變成殘廢,對字頭失去價值,你殺他反倒是讓那幫人開心。 再說汗巾青無非是殺人工具,還不值得我出手。 所謂社團無非是寄生蟲,他們的宿主死掉,不用人打他們自己就會死?!?/br> “老板是要和本地商會開戰了?” 宋天耀坐進車內,冷笑一聲:“那些人不用我殺,譚經緯也要對他們動手。 他和他的主子都是心狠手辣之輩,來香港就是要殺人的。 這幫人禍國殃民,走到哪里就要禍害到哪里。 尚還商會、香港商會在他眼里都是嘴邊肥rou,誰也不會放過?!?/br> “那要不要給信少提個醒? 好歹大家兄弟一場,你總不能看著他撲街?!?/br> “正因為大家兄弟,我才不能牽連他。 在云霄宮和他嗆聲,就是為了免得他難做。 現在去找他,只會害他倒霉。 有他老豆看著,譚經緯不會把褚家怎么樣。 至于其他人……都死光最好!” “那我們現在去哪?” “半島酒店。 盧元春還在等我講話?!?/br> 黃六右手扶方向盤,左手高舉挑起拇指:“大佬就是大佬,一邊當于家女婿一邊還要見其他女人,佩服!” 男子性病診所內。 塞―乍侖旺再次出現,接待他的依舊是近藤公平。 近藤面帶笑容,一雙小眼內精光四射,顯示出與年齡不匹配的活力:“一夜未見,將軍的面色就變得如此紅潤,想必昨晚有好事發生。 相信將軍和那位臺灣朋友的交涉一定非常順利?!?/br> “近藤先生,我們不必繞圈子了。 這里的一切和你已經沒有關系,咱們不管曾經身份為何,如今都是商人,只想要賺錢而已。 我來是繼續我們昨天的話題,大家合作經商,共同在香港找一口飯吃?!?/br> 近藤一笑:“當然。 戰爭已經結束了,大家都該考慮自己的生活。 我們都負擔著部下的生活,算得上同病相憐,就沖這一點我們就應該合作。 不過將軍是做大事的人,如果只是小數目,就沒有意義了?!?/br> “近藤先生盡管放心,昨晚狂風暴雨,本地污濁消除大半,正是吐故納新的好時機。 只要抓住這個機會,我們就能占領大部分市場,幫助近藤先生出貨?!?/br> “哦? 居然有這種好事? 我雖然是醫生,可是身體不能和將軍相比,昨晚天一黑就睡覺了,對于昨晚的風雨一無所知,真是遺憾啊。 如果按將軍所說,倒是個好消息。 不過據我所知,這個市場和警方的牽扯很深,如果你的人接手,那些警察肯不肯答應? 我是個商人,希望和氣生財,不想招惹警察上門?!?/br> 塞―乍侖旺一笑:“本地的警察就像是蚊蟲,只要有血可吸就非常滿意,至于是誰的血對他們來說并沒有區別。 我會給他們雙倍的規費,再讓他們拿足分紅,這些人又怎么會多管閑事? 即便有個別人窮追不舍也沒關系,脫下軍裝的士兵依舊是士兵,對付這種沒腦子的警察不費力氣?!?/br> 近藤點點頭:“不愧是帶兵的人,這話說得硬氣。 既然將軍有這份信心就沒問題了,不知道將軍準備要多少貨?” “五百萬?!?/br> 塞―乍侖旺說道:“第一批五百萬,之后每周拿一百萬給我。 價格上我要降三成?!?/br> “三成?” 近藤剛要開口,塞―乍侖旺已經搶先說道:“臺灣的朋友已經答應金三角的李將軍供貨給我,所以近藤先生的假鈔生意對我來說可做可不做,而你的假鈔技術再怎么先進,沒有人幫你散貨也是枉然。 現在是你離不開我,不是我離不開你。 我認為降價三成非常合理,近藤先生意下如何?” 說到這里,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如同在家居士一般的老人臉色一變,二目兇光四射,身上竟然泛起一股殺氣。 于佛陀相間露出修羅態,顯得格外詭異猙獰。 近藤卻是不慌不忙,仿佛絲毫沒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殺機,哈哈大笑道:“我曾經聽自己的上司說過,近代亞洲國家里以泰國最通巧變。 每遇變故都能隨機應變因勢利導,保證自己的利益最大。 從將軍的表現看,這句話非常正確。 閣下對于局勢的把握非常準確,在下佩服。 沒錯,我手下的人雖然能印鈔票自己卻吃不飽飯,我們想要活下去就只能依靠將軍這種強大的伙伴。 現在的牌面是你占優,我甘愿認輸。 我這就讓人去拿錢?!?/br> 說話間他伸手按響了桌子邊緣的電鈴,塞―乍侖旺也撤去殺氣,又恢復了平日的好好先生模樣。 近藤看向他問道:“將軍既然有了金三角的貨源,完全可以靠煙土生意發財,又何必要沾染假鈔?” “生財之道自然多多益善,大家都是生意人,也該知道不要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的道理?!?/br> “既然如此,我這里還有個生財的門路,不知道將軍是否感興趣?” 五三一章 暗涌 筲箕灣雖然是香港開埠以來,最早被開發的地區之一,但實際上直到二十年代,這塊土地也不過只發展出十幾家小型工廠,其后香港經歷日占時期,大批難民涌入筲箕灣避難,筲箕灣人口從三萬人猛漲數倍,在這片不足六萬英畝的海灣中,人口直線逼近十萬。 經濟尚未發展,人口便開始突飛猛進,以至于如今筲箕灣違規搭建的鐵皮屋林立,無論環境和衛生,都堪比九龍城寨,讓每一任港督都大皺眉頭。 此時,筲箕灣平靜的水域中,一艘漁船徐徐前行。 盛兆中站在漁船舢板上,迎風而立,穿戴整潔的西裝被海風吹起層層褶皺,連日的奔波讓他看起來有些憔悴,下頜冒出的胡茬更顯幾分頹廢。 不過盛兆中的那雙眼睛依舊有神,當他有意無意瞥向海灣對面高聳的吊頸嶺時,凌厲的眸光更是一閃而逝。 盛兆中不知道譚經緯這個出身黃埔的師兄對宋天耀作何評價,不過他在得知宋天耀發跡前后的種種手段后,就意識到韓重山和他手下的幾個兄弟多半要栽在對方手里,只是沒料到會這么快。 盛兆中瞇了瞇眼睛,從懷里摸出香煙點燃,吞下一口煙霧后徐徐吐出。 從韓重山下山到出事,前后只過了短短一夜,他和譚經緯從臺灣帶過來的都是用來與英國佬斡旋的文職人員,韓重山死了,他只能再上吊頸嶺,重新找一把好槍。 至于泰國人……盛兆中想到這里,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不說在香港販賣煙土,但說勾結日本人這一條,等整件事結束以后不用譚經緯開口,自己也容不下他們。 船身輕輕晃動一下,打斷了盛兆中的思緒。 盛兆中抬頭望去,漁船已經靠岸,岸邊的盤山公路直達吊頸嶺上,兩旁樹木郁郁蔥蔥,在晨光的折射下顯露出重重陰影。 盛兆中回頭望向船身,劃船的漁夫掃了一眼盛兆中腰間別著的制式手槍,神色緊張的抱著不滿十歲的女兒。 盛兆中面無表情,目光從漁夫惶恐的臉上錯過,打量著他懷里年幼的漁家女,女孩同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盛兆中,小小年齡的她還想不明白,為什么父親見到這個叔叔時,會露出她肚餓偷食時被大人發現后如出一轍的表情。 盛兆中和漁家女孩的對視并沒有持續多久,漁夫賠著笑,不動神色將女兒擋在身后,沖盛兆中擠出難看的笑容:“先生,到了?!?/br> 在漁夫不停吞咽口水,額頭已經開始冒出冷汗后,盛兆中終于點頭,從懷中抽出幾張面值百元的港幣,隨手扔在漁夫面前:“天黑之前過來接我,如果晚上八點過后我還沒下來,麻煩跑一趟中環酒店,把消息告訴407號房的一位姓譚的先生?!?/br> 盛兆中說完,沖漁夫挑了挑眉毛。 漁夫忙不迭點頭:“清楚,明白。 先生放心,天黑之前我一定到?!?/br> 盛兆中嗯了一聲,回頭望一眼盤山公路,被樹林包裹的公路遠遠望去,宛如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盛兆中將香煙放在唇邊猛吸一口,猩紅的火光直沒煙蒂,隨后伸手一彈,煙蒂落入水中,升起一縷白煙,不等白煙散盡,盛兆中已經邁步上岸,孤身一人踏上盤山公路,身形迅速隱沒在樹林的陰影當中。 港島灣仔活道口。 近藤公平用來掩人耳目的診療所內,院長辦公室房門緊閉,一男一女兩名日本醫生守在辦公室門前,目不斜視。 塞—乍侖旺的兒子乃坤姿態懶散,靠在走廊墻壁上,目光從女醫生火辣的身材上移開,發出一聲輕佻的口哨聲。 站在他對面的派吞微微一笑,用泰語和乃坤交談:“坤,塞爸和近藤正在里面談生意,如果他們談妥,今晚你就可以讓這個日本女人穿著制服躺在你的床上?!?/br> 乃坤咧了咧嘴,摸著下巴上的青茬開口道:“日本人信不過,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就死在床上,而且我現在只對一個女人感興趣?!?/br> 派吞盯著乃坤的眼睛:“你還在打宋天耀meimei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