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
徐老板也是商場老將,應該知道商場如戰場,先下手為強。 如果等到對手打上門來,再想接招怕是就沒那么容易。 宋天耀當著褚家二公子的面承認自己和上海人聯手,就是向于世亭表忠心。 這個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徐老板還要裝隱士風范,就不怕自取滅亡?” 徐恩伯冷笑一聲:“姓譚的,你來這里說這些什么意思? 你自己也和上海人是一伙的,所有人都知道,昨天晚上宋天耀就是坐你的車離開。 你現在上門說這些,是裝好人還是下戰書? 難道你想反水,到我們這條船上?” 譚經緯并未發作,反倒是點點頭:“徐先生說得沒錯,我確實就是這樣想的?!?/br> 他這話一說,就連徐平盛都沒法保持鎮定。 他從一開始就是把譚經緯當敵人看,接待的分分寸尺度也就比較隨意。 雖然本土派和上海派沒有正式開戰,但彼此之間劍拔弩張,他對譚經緯客氣算是大將風度,不客氣也沒什么錯處。 可此時譚經緯說出想要投降到香港人一邊,讓他頗為意外,必須要慎重對待。 他正視著譚經緯:“譚先生,你應該知道,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你一直和上海人合作,現在忽然說要幫我們,讓我有些搞不清楚狀況?!?/br> “我能理解徐老板的疑心,不過你們確實想錯了。 我并非上海人,也不是一個商人,我始終代表黨國,對我來說香港人、上海人根本沒有區別。 在香港我是客你們是主,對上海人來說,他們是自己人,我也是外來客。 那些上海商人既排外又自私,眼里只有那些蠅頭小利,不可能為黨國效勞。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和他們攪在一起? 東家不打打西家,我打算換個人合作?!?/br> 徐恩伯道:“你當做生意是打麻將??? 說換家就換家?!?/br> “徐先生說的對,空口無憑,我怎么說你們也不會相信。 所以我帶了自己的誠意而來,二位請看!” 他用手指向自己拿來的禮物,除去常見的水果洋酒,就是個西洋禮品盒。 徐恩伯看看譚經緯心里有些嘀咕,面前這個男人雖然看上去滿面春風,卻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角色。 敢殺一個大商人全家并奪取產業的,什么喪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來。 國民黨以炸彈暗殺起家,抗戰的時候軍統搞情報沒有多少成績,搞暗殺則是赫赫有名。 軍統四大天王,個個都是暗殺高手。 萬一禮盒里藏著一枚炸彈,把自己全家炸上天也未可知。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徐平盛已經吩咐了一聲:“阿權!把譚先生的禮物拿過來?!?/br> 不知從房間哪個地方忽然出現一道人影,走路輕巧行動迅速,如同一道幽靈來到禮品之前。 先是雙手平平端起禮盒,隨后快步移到譚經緯附近,緊接著右手端盒底,左手迅速拆掉外面捆扎的彩色緞帶,隨后一把掀開盒蓋。 整套動作如行云流水,讓人眼花繚亂。 這便是大商人的底氣之一。 如果禮品盒里真藏著定時炸彈一類的東西,以這名仆人的身手估計第一時間就把炸彈丟到譚經緯腳下,和他拼個同歸于盡。 這份功夫和謀略都非同一般,更為難得的是,有這份本事卻甘心做仆役,比起本領,忠心就更為難得。 譚經緯頗有些惋惜,這等忠誠有力之人卻不能為自己組織所用,讓他頗有些遺憾。 對于仆人的動作倒是毫不在意,全程面不改色神態從容,顯得問心無愧。 這名仆人朝盒子里看了一眼,隨后捧著禮盒來到徐平盛面前緩緩放下,徐平盛與他眼神交匯,仆人隨后一語不發轉身就走,就像出現的時候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以譚經緯的眼力,居然也看不出他去了哪里。 在禮盒里放轍幾張紙,最上面的一張乃是一張支票,下面則是一張股票權證,其他的東西也是契約、;牌照之類。 徐平盛正在納悶,譚經緯已經說道:“這里是曾春盛的全部家當,包括存款、股票、房屋產權以及他名下所有輪船牌照。 從現在開始,它們屬于徐老板?!?/br> 五二八章 徐平盛的財富雖然不能和于世亭相比,但終究也是本地航運的巨擘,這輩子過手金錢不計其數,心性眼界都不是普通人可比。 就算譚經緯拿出什么奇珍異寶,也不至于讓他動容。 可是這些契約牌照卻讓這位商界大亨沒法保持平靜,雖不至于失態,可難免呼吸凌亂,額頭上滿是汗珠,臉上的肌rou也在微微抖動。 也不能怪徐平盛,恐怕整個世界上也沒哪個富豪收到過如此重禮。 要知曾春盛在上海商人圈子里也算是二流往上的人物,若非如此又怎么敢開口索要部長職位? 他動產不動產加起來不下千萬,手上更有大小輪船五艘。 對于吃航運飯的人來說,船就相當于金礦,其價值不能單純用金錢來衡量。 有了這五條船入手,徐平盛的航運王國就能開疆拓土再上一個臺階,他自然難以保持平靜。 好在徐平盛總歸不是當年毛頭后生不至于干出利令智昏的蠢事,經過一開始的興奮與緊張之后,深吸了幾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對方舉手就送這么一份重禮,反倒是讓徐平盛心內生疑不敢接受。 再說譚經緯冒大不韙殺人奪產,轉頭就送給自己,這是什么意思? 他強做鎮定問道:“譚先生這是什么意思?” 譚經緯倒是非常輕松,仿佛自己送出的不是萬貫家財,而是尋常的糕點、零食。 “我聽人說過,不熟不做。 我是個軍人不是個生意人,航運生意不適合我,留下也是浪費。 還不如送給合適的人,讓好鋼用在刀刃上?!?/br> “譚先生有心了。 不過徐某人是出名的膽子小,這么重的禮可不敢收。 我是個商人,做生意賺錢沒問題,天降橫財就沒膽子拿。 萬一有人不明真相,說老曾出事是我背后主使,今后還有誰會找我做生意呢?” “徐老板多慮了。 曾春盛自愿把財富捐獻給救總,是有證據可查的。 而且整個捐獻發生在他出事前一個多月,他出問題和這些財富又有什么關系? 如果有人敢亂說話,我們會提供相關證據證明您的清白?!?/br> 一旁的徐恩伯心里有數,這肯定是臺灣官方作假,用“倒填日期”這一類把戲,制造的假證據。 以官方身份作假,這種文件自然要多少有多少。 事實上不光是曾春盛,向大陸運輸物資的商人盡數被害,其財產也都差不多都是被類似手法“自愿”捐獻出去。 故技重施,并不算什么高明手段。 如果自家船上藏著飛機發動機的事敗露,只怕徐家的財富也會被這么“捐獻”出去,不知道便宜了哪個。 一想到那些發動機,徐恩伯就覺得心慌意亂,恨不得盡快把譚經緯這個災星趕走,因此說話的口氣格外沖。 “搞咩? 我徐家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不是強盜,不會要這種帶血的臟錢!我看你送這個是嫁禍江東,要我們替你承擔壓力。 我們不是傻瓜,不會上這種當。 滾??!” 譚經緯看看徐恩伯:“徐先生昨晚和靚女大戰一夜,居然還是這么大火氣? 這有些不應該啊。 難道是這個女人太差,讓徐大少提不起興趣。 如果是這樣沒關系,我認識很多靚女,改日介紹一個給你,保你神清氣爽,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副三焦上火的樣子?!?/br> “恩伯,不許放肆!給我滾出去!” 徐平盛訓斥了兒子一句,又朝兒子瞪起眼睛。 徐恩伯連忙道歉向外疾走,如同逃跑一樣離開房間。 看到兒子走遠,徐平盛才對譚經緯道:“年輕人不懂事,不過他有一句話沒說錯,這份禮物我不能收。 我做了這么多年生意,雖然沒賺到很多錢,但總算是落下一個好名聲。 大家給面子,叫我一聲徐老板。 每天出門,都有人愿意和我打招呼,我想喝茶的時候也有人陪。 對我來說,這些比錢財更重要,希望譚先生諒解?!?/br> “徐老板身家豐厚,自然看不上這小小數目。 譚某也相信徐老板的為人,拿這筆錢出來不是讓你花的,而是讓徐老板做善事的?!?/br> “哦? 這話怎么講?” “行船走馬三分險。 香港每年都有不少人在水上遇難,留下孤兒寡母沒人照顧,不是做乞丐就是餓死。 徐老板指望航運發了大財,關照一下這些可憐人也是情理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