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章玉麟說道:“晚上你準時回家吃飯,陪母親上香,讓她不要擔心,我晚上去見藥業協會那幾家叔伯,讓大家先安心,章家一定把整件事處理干凈?!?/br> “知道?!?/br> 兩兄弟掛斷電話,章玉良打了個響指,褚耀宗看自己三哥的那個眼神,很明顯是得到了宋天耀被代鋒殺死的消息,宋天耀一死,再把包裝廠老板和工人從差館帶出來,自己稍稍暴露出來的首尾,就可以繼續藏匿。 為家人考慮下? 章玉良從座位上站起來,嘴里慢慢重復了一下自己三哥在電話里說的那句話,走到辦公室窗前朝外望去,夕陽西下,已近黃昏,整座城市連同周邊的海水,都如同被鍍上了一層黃金,如同傳說中古印加的黃金之城。 他慢慢拉下窗簾,轉身出門,今晚回家做個孝順兒子,陪母親吃飯,上香。 章家這次的風潮,有三位哥哥在,輪不到他指手畫腳。 第一三三章 裁法先生有令 太和街上,和勝義雙花紅棍黑仔杰握著一對筆架叉朝代鋒撲來。 章玉良的律師潘云明怕死說出代鋒在灣仔太和街后,黑仔杰就帶著手下從九龍尖沙咀追來了太和街,剛好遇到陳泰被代鋒交手不過幾招就費了肩膀這一幕。 眨眼間,黑仔杰就已經到了代鋒面前,左手筆架叉朝著代鋒心口筆直刺去,代鋒手里的軟鞭猛的一個抖動,垂軟的鞭身就好像變成了一條靈活的毒蛇,鞭尾朝著黑仔杰的左手手腕抽去!黑仔杰用筆架叉護手格住鞭尾,站穩雙腳把左手朝后拉動,想要扯直這條軟鞭,軟鞭無法發揮靈活特性而變成硬直,就先失去大半威力。 可是他剛向自己一方拉扯被筆架叉格卡住的鞭尾,代鋒就干脆的松手,黑仔杰一個用力過猛,整條軟鞭都朝他身前打來,而且于此同時,代鋒在松手之后,馬上朝前上步,雙手握成鷹爪,使一個順步連環刁手的攻勢朝著黑仔杰連綿攻來。 黑仔杰只來得及把軟鞭挑開,代鋒就已經到了自己身前,兩只手出手如電,爪爪不離自己的胸口和面門,黑仔杰堂堂一個雙花紅棍,被代鋒竟然逼的連連退步,雙手握著的筆架叉甚至都來不及變招反擊,只能用手腕手肘極快格擋。 有一瞬躲的慢了些,黑仔杰胸口被代鋒右手猛的一爪斜斜抓出長長五道爪痕,雖然沒有重傷,但是皮膚全都被抓裂,此時胸口上五道傷口,鮮血淋漓頗為駭人,而代鋒得手的同時,腳尖一挑地上的軟鞭,雙手握住鞭首鞭尾,再次如同戴了副指虎,搶攻黑仔杰。 陳泰在后面看兩人交手有些按耐不住,他雖然沒有見過黑仔杰,但是黑仔杰剛剛自報家門時他卻聽到了對方名字,也知道和群英,和勝義等等都統稱和字頭,算是一家,此時雙方已經算是生死相搏,如果尋常街頭械斗偶有死傷可能還會講江湖道義,眼下這種環境,分明是代鋒不殺宋天耀誓不罷休,黑仔杰掛掉,自己再次攔下代鋒的下場恐怕也是個死字,不如狠下心兩個人同時出手,殺了代鋒,再談道義。 想到這里,陳泰慢慢邁著步子握刀走到代鋒身后,代鋒正全神貫注一團心神的與黑仔杰交手,打的黑仔杰處于下風,此時突然聽到后面有腳步聲,急忙逼退黑仔杰后一個轉身,瞥了眼陳泰:“二打一?” “不殺了你,你就要殺耀哥?!标愄┑朵h指向代鋒。 “怕你們兩個一起上呀!”代鋒手腕一翻,軟鞭朝著陳泰的面門抽去,陳泰單手一刀劈開軟鞭,在面前崩起一串火星!隨即一個纏刀向前的動作,揮舞武士刀朝著代鋒身前掃去。 嘴里也開口喊道:“杰哥!我是和群英四九仔陳泰!” 黑仔杰被陳泰剛剛提刀救場,趁機喘了幾口氣,這時黑仔杰總算領教到為什么這個叫代鋒的家伙敢一個人就去砸自己的賭檔,功夫果然強悍,如果不是陳泰打斷,恐怕剛才那種攻勢再持續幾分鐘,自己就難免氣力不支,露出破綻。 可是看陳泰左肩鮮血淋漓,只用一只手握刀與代鋒交手,用不了多久就會被代鋒擊殺,黑仔杰又一咬牙嘴里喊了一句:“阿泰!你退開,我來!” 握著筆架叉再次朝代鋒撲上,真正形成了二打一的局面。 遠處,師爺輝拎著水桶把咸魚栓身上的火撲滅,然后跪倒在地摟起身上大部分都已經燒的焦黑的咸魚栓,用力搖晃:“阿栓!阿栓!醒醒呀!醒醒!” 也許是劇烈搖晃有了作用,也許是火焰熄滅讓咸魚栓少了痛楚,咸魚栓吃力的把雙眼睜開條縫,已經燒焦的下巴和嘴唇微微翕動:“” “撐住,撐??!我帶你去見醫生!”師爺輝雙手用力把咸魚栓橫抱起來,無頭蒼蠅一樣沿著太和街朝前走。 “告訴宋宋秘書,求求他幫幫我照顧老婆女兒,錢,錢錢在”咸魚栓在師爺輝懷里,左手努力想抬起來去摸什么,嘴里吃力的只擠出了半句話,手臂就重重的落了回去,整個人沒了聲息。 “阿栓!”師爺輝抱著咸魚栓淚流滿面,雖然兩個人之前沒有交集,雖然師爺輝會嫉妒羨慕咸魚栓得到了宋天耀給的更多賞錢,但是同為福義興這個大幫會里兩個膽小怕事的小角色,又都在為了自己的家人而努力揾錢,讓他們兩個雖然短短兩日,就因為同病相憐變得彼此親近不少,像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可是相識兩日,其中一個就已經閉上眼,再也沒辦法睜開。 師爺輝扭頭看向還在交手的三人,把咸魚栓放到街邊,抄起地上的扁擔,朝著代鋒撲去:“阿栓!等我幫你報仇!” 代鋒正在左支右擋應付陳泰和黑仔杰,雖然他一對一時,顯得占盡上風,但是兩人合力斗他自己,代鋒壓力就成倍激增,已經從之前連環攻勢變成了防守反擊,連續格擋兩人幾招之后才能看準時機反擊一招。 就在這時,師爺輝扛著扁擔沖入了戰團,輪圓扁擔不管不顧,朝著代鋒的腦袋當頭劈下,代鋒等扁擔即將砸中頭時,想要橫移身體躲開,陳泰一刀已經攔腰掃來! “呀!”代鋒嘴里喝了一聲,整個人鐵板橋功夫硬生生把整個上半身朝后彎了下去,陳泰的刀貼著代鋒衣服掃過! “噗噗!”兩聲兵刃入rou的聲音隨著代鋒的鐵板橋動作響起。 代鋒躲過了師爺輝的扁擔,陳泰的武士刀,卻沒能躲過黑仔杰那對刁鉆的筆架叉! 黑仔杰在代鋒鐵板橋彎下去的同時,一個陰毒的屈膝前探,一把筆架叉釘進代鋒下陰!一把筆架叉橫刺進代鋒的腰部! 一擊得手,黑仔杰拔出雙叉朝后退去,師爺輝更是一扁擔出手就沒了后招,陳泰也慢慢后退幾步,只剩代鋒在街道中央,隨著漂亮的鐵板橋動作被黑仔杰刺中,身體整個撲倒在地,整個人在地上翻滾慘嚎,鮮血和灰土混雜在一起沾染在身上,比起之前動手殺咸魚栓時的風度翩翩干凈斯文,此時已經臟的如同乞丐。 陳泰收刀朝著宋天耀父親的方向退去,師爺輝也驚慌失措的扔了扁擔,不敢再看代鋒,跟在陳泰身后逃一樣的朝宋天耀家住的唐樓跑去,只有黑仔杰獰笑著走到仍然在慘叫翻滾的代鋒面前:“無冤無仇搞我的賭檔?蒲你老母!” 說話的同時,兩把筆架叉狠狠捅進代鋒的胸口,甚至叉尖從后背探出,直接釘進了地面! 隨著心口被刺穿,代鋒的慘叫戛然而止,整個人被筆架叉釘在地面上痙攣了幾下,就歪倒在地上不動。 就在黑仔杰拔出筆架叉站直身體的同時,太和街街尾涌來數十人,穿西裝者有之,穿長衫者有之,穿馬甲者有之,形形色色,手里拿著各種斧頭刀械,越過擋路的兩輛計程車,為首帶路的正是在會所被黑仔杰打傷的那些青年中一員,此時看到黑仔杰和他十幾個手下,那青年指著黑仔杰叫道:“就是他帶人燒了杜先生家的院墻!” 隨著他這句話出口,他背后足有六七十人各個舉起斧頭砍刀,嘴里罵著上海土白:“我冊儂娘個比!癟三,敢動杜先生!欺清幫在香港無人?裁法先生有令,把動手燒杜先生宅院的癟三碎尸萬段!砍死他!燒了和勝義所有檔口堂口,趕絕和字頭!” 隨著這些臟話罵出口,這些人如同潮水一樣朝黑仔杰和他十幾個手下撲來! “帶仁伯回樓上躲起來!”陳泰看到這一幕,干脆的用手拉過宋春仁,把他推向師爺輝,讓兩人快點上樓。 等宋春仁和師爺輝兩人進了樓道之后,陳泰單手握刀對幾個手下說道:“走呀!我留下守在樓下!回去見我大佬,就話有上海人對和字頭開戰!” 第一三四章 打虎親兄弟 中環差館,藍剛自己的辦公室里,此時藍剛站在屋內中間,攤開雙手愁眉苦臉的看向對面叼著煙沉默不語的高佬成:“喂,大佬,就算你平日關照過我,我做的也夠多啦?你話抄工廠,我帶軍裝從中環跑去北角,越境幫你拉人,你話拍照,我也點頭,隨便拍隨便照,但是我不是法官呀,我就算再懂英文,再懂拍鬼佬馬屁,香港仲是**律的,人家讓家人拿錢出來擔保,做假藥包裝又不用吊絞架處死,大不了人家擔保金繳多一些,按時出庭就得啦?你幫幫我,讓人家走出差館行不行?” 高佬成只是叼著煙不開口,藍剛郁悶的叉著腰看向旁邊從照相館取了照片回來的盲公石:“喂,這種又臭又硬不通情理的撲街你是點能同他做十幾年朋友的?做人做事一點都不考慮朋友處境,十足撲街!” “上面讓做事,阿成也冇辦法?!泵す瘜λ{剛說道:“想辦法多扣幾個罪名?” “大哥,你以為是街上的老道癮君子呀?隨便扣罪名?人家好歹也是工廠主,有錢人來的,我扣他罪名?萬一那撲街有錢聘幾個知名大律師,我死都翻不得身?!彼{剛郁悶的在房間里轉了幾圈:“那老板的家人現在就在外面等著簽擔保,最多幫你拖半小時,半小時一定要放人?!?/br> 盲公石從墻邊站直身體,嘆了口氣:“算啦,你找個兄弟帶我去審訊房,我同那個老板聊兩句嚇嚇他,讓他把家人打發走,過幾日再來擔保好了,又讓我做這種被人背后咒生兒子冇屁眼的事?!?/br> “無頭哥,有個自稱利康宋天耀的人在外面要見成哥?!币幻阋峦崎_門,對房間里的藍剛,高佬成,盲公石三人說道。 高佬成聽到這句話,從辦公桌前看向盲公石,盲公石探手入懷,把裝著剛剛沖洗出來的照片的信封遞給高佬成,高佬成接在手下朝門外走去。 等高佬成出了自己辦公室,藍剛仍然不忿的對盲公石說道:“對方只是個秘書,就忙不迭出去拍馬屁,我仲是偵緝隊探目,都不見他給個笑臉,難道我連個秘書都不如?” “那位秘書能讓福義興進碼頭?!泵す呐乃{剛的肩膀:“你這位差佬只能在口袋里的零用錢不夠付過夜費時打給阿成,讓他幫你擦屁股,換成邊個,都不會給你笑臉?!?/br> 出了差館,高佬成看到宋天耀立在門外,緊走兩步把手里的信封遞給宋天耀:“宋秘書,已經按你講的搞定,這是查抄工廠時的照片,仲有,口供都已經錄完,無論工人仲是老板,全都招認是章玉良安排個叫潘云明的律師吩咐他們做的,筆錄文字也都照了下來?!?/br> 說完這句話之后,高佬成才扭臉看向宋天耀身后的爛命駒等人,微微皺眉:“宋秘書,你缺人用對我或者雷哥開口就是,福義興過萬人,隨你揀,不好用外人來糗福義興吧?!?/br> 江湖人對內外分的極為清楚,在高佬成眼中,福義興既然跟了利康進碼頭,那利康大小事務無論輕重,哪怕是利康指使福義興這些人跑斷腿,他們這些江湖人也不會有怨言,可是對利康而言,既然已經有了福義興幫忙做事,也就不能隨意再牽扯其他江湖社團,因為那等于是落了福義興在江湖上的臉面和招牌。 “不是我揀的,褚家安排的,下午時章家差點殺了我滅口,褚家怕我死掉,臨時抽了潮勇義的人跟在身邊?!彼翁煲仓肋@種事必須要說清楚,所以停下拆信封的動作,特意對高佬成解釋了一遍。 “我幫宋秘書你揾人,論打,福義興比我犀利的人仲有很多,這種事是福義興分內事,用不到外人幫福義興照看,再多人福義興都出的起?!备呃谐陕牭剿翁煲f有人殺他滅口,臉色一變,招手就要叫自己小弟。 宋天耀一邊看著照片一邊說道:“不用,把海關倉庫替我看好最重要,褚家讓潮勇義的人跟我,我也不知是那位恩叔隨口安排,仲是那位褚會長心里另有盤算,這種時候不好節外生枝,你如果有時間,幫我安排人把利康的鬼妹律師送去陸羽茶樓,倉庫這幾日不能有事,聽到未有?” 說著話,宋天耀從口袋里取出自己的錢包,當初褚二少打借據拿來的十萬塊,拋開釣章玉良用掉五萬,又借支給褚二少當零用錢五千塊,搞定記者,照相師,雇傭人工這些又支出兩萬,只剩下此時錢包里薄薄一沓兩萬多塊,有一萬塊仲要付自己老媽幫忙找的獻花人頭錢,此時再次數出三千塊遞給高佬成:“拿去給差佬和你兄弟飲茶,等整件事處理完,再算你那份,仲有,阿栓被火燒的很重,生死不知,生,無論湯藥費幾多,事后我來出,死,記得提醒我去他家,送他一程?!?/br> 說完之后,宋天耀轉身上了黃包車:“陸羽茶樓,我要去等人?!?/br> 褚孝忠蹙著眉頭,聽面前的江泳恩對自己說今日外面關于利康和自己弟弟的消息。 聽到自己那位紈绔弟弟居然與工商業管理處副處長老婆一起成為了香港樂施會的發起人,而且利康免費向民眾捐贈驅蟲藥物,并且各大報館都安排了記者去報道,又有照相師全程跟拍,褚孝忠心里有些壓不住的羨慕。 自己的弟弟運氣實在是太好,這件事之后,恐怕今年利康第二次捐贈藥物開始前后,褚孝信印在名片上的姓名后就能加上p兩字縮寫,港督府今年委任華人太平紳士的名額,褚孝信可以說現在就已經提前占下了一個。 而隨著褚孝信成為太平紳士,恐怕到時候全港華商,都能記清楚他身邊站著的那位秘書,宋天耀。 大家都知道褚孝信是什么成色,自然就更會佩服為褚孝信出謀劃策的宋天耀,褚孝信到時一躍成為華人年輕新貴,宋天耀也能成為大家眼中炙手可熱的人才。 想到這,他又看向正對自己匯報的江泳恩,這位從秘書工會聘來的干練女人,比起其他人已經專業太多,為自己打理公司事物井井有條,能讓自己從繁重的公司事務中解脫出來,也算是精明強干,可是與弟弟手下的宋天耀一對比,就沒了那份光彩。 “公司現在有多少能支配的現金?”褚孝忠手里轉動的鋼筆突然停下,像是有了決斷,對江泳恩問道。 江泳恩思索了一下:“如果不計算其他投資未動的銀行存款,剛剛收回來一批貨款已經入賬,數目有四百七十萬,后日需要支出一百九十五萬左右,到下月月中之前,有兩百七十萬能供您支配?!?/br> “公司保險柜里有現金三十萬,是準備用來付薪水的,等下我會先提出來,明日你從銀行取三十萬放回保險柜補足數目?,F在你先幫我打電話給銀行,銀行就快下班,讓他們下班之前幫忙轉一百五十萬港幣到利康商貿公司的銀行賬戶?!瘪倚⒅覐霓k公桌前站起身說道:“再幫我打電話到利康問一下,那位宋秘書現在在哪里,我去見他,利康現在賬戶上窮的可以餓死老鼠?!?/br> “褚先生,你沒必要對利康示好?!苯径麇e愕了一下,抬頭對長身而起的褚孝忠說道:“章家后續的反擊,還未開始,等局面明朗時,你再站出來” 褚孝忠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鏡框,對江泳恩露出個輕視笑容:“示好?阿信是我弟弟,章家四兄弟動我細佬,你勸我扮冷靜?你小時候如果有弟弟被其他孩子圍毆時會點做?當然是沖上去幫你弟弟一起打嘍?難道你扮冷靜,等你弟弟被人打到鼻青臉腫再上前勸架?江小姐,不是在外國多讀了幾年書,就把鬼佬做生意那套直接搬到中國人身上,中國人有自己的規矩?!?/br> “很多人都講章家四子三虎一彪,我褚孝忠也聽過,不過,我仲聽過另外一句話?!瘪倚⒅掖┥献约旱奈餮b外套,朝門外走去,與江泳恩擦肩而過時說道:“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欺負自家細佬可以,別人動他,不行?!?/br> 第一三五章 水滿則溢,月盈則缺 已經時近黃昏,茶樓里閑坐消磨一日時光的茶客也都陸續離開,正是陸羽茶樓一日中最清淡的時候,看到宋天耀出現在陸羽茶樓,吳金良臉笑成一朵花,把宋天耀和貼身跟在宋天耀身后的爛命駒讓進了常坐的包廂,又親自幫宋天耀泡了茶之后,才出了包廂去招呼在外面大廳里的爛命駒帶來的其他幾個潮勇義成員。 宋天耀用手慢慢端著茶盅朝嘴里送去,爛命駒坐在旁邊,不知道宋天耀在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該對這個年輕的秘書說些什么,來緩和包廂內有些沉悶的氣氛。 他是個粗人,吩咐他去砍人做事搶地盤,他眼都可以不眨一下,但是讓他與宋天耀這種動動腦就隨時挖坑埋人的家伙呆在一起,比讓他去出生入死更有些忐忑,因為至少與人交手,出招都是看得見的,而對面這個不動聲色的秘書,出招卻連痕跡都不見一條。而且又不能打宋天耀一頓或者套上麻袋扔進海里,對方是褚家二公子面前紅人。 直到吳金良再次走進來,問宋天耀是不是吃些點心,或者去酒樓幫忙送幾個菜色過來時,宋天耀才抬起頭抄窗外看了一眼,原來外面不知不覺已經入夜。 宋天耀擺擺手打發走吳金良,就在這時,外面潮勇義的小弟從包廂外探進頭,小聲的對爛命駒說道:“駒哥,十哥帶著一個人正上樓?!?/br> “宋秘書,我去迎一下十哥?!睜€命駒趁機起身走出包廂大大松了一口氣,與此同時,陳阿十帶著一個人剛好走上了二樓。 “十哥,宋秘書在包廂里?!睜€命駒對陳阿十開口打了聲招呼。 陳阿十則對自己身邊的人開口說道:“你如果在這里出事,就讓你那些兄弟拉了我全家老小去填海?!?/br> “十哥擔保,我當然信的過?!眮砣藢﹃惏⑹閯幼旖切α诵?,邁步進了包廂,自己轉身關上了包廂門,把爛命駒陳阿十等人都隔在門外,這才拉開一把椅子坐到茶桌前,從口袋里取出一包廉價的小喜香煙點燃:“利康宋秘書,聽說你揾我出來想要關照我?!?/br> 說話的同時,他抬起頭,雙眼也望向正打量自己的宋天耀。 來人二十**歲的年紀,生的飽滿額頭,眼窩略深,下巴稍稍前翹,相貌稱得上儀表堂堂,可能是常年泛海出洋,臉上皮膚略黑且有幾點海銹斑,此時夾著香煙上身靠在椅背上,與宋天耀坦然對視開口,頗有幾分萬事無謂的灑脫。 “雷疍仔,雷英東?”宋天耀慢慢呼出一口氣,朝對方認真的說道:“久仰大名?!?/br> “整日晝伏夜出,海上奔波,聽過我這個花名的應該不會多,宋先生太客氣了?!被庄D仔的雷英東把玩著手里的火柴盒說道:“宋秘書的手段我今日也聽說過,全港藥業公司的藥品都進了海關倉庫,福義興幾百人在倉庫外面吹風,我在海關的朋友想進倉庫探探消息,不等靠近大門,就被福義興的人圍上二三十人,威脅砍死他全家,嚇得他屁都不敢放一個就乖乖離開,聽說是宋秘書的吩咐,除了海關的鬼佬,其他中國人不準靠近倉庫?” “不這樣做,你肯來見我?”宋天耀對雷英東笑著說道:“明人不說暗話,雷先生做些水上生意,我關照你也是想請你關照我。二十箱浸水廢掉的軍資止血粉再加十萬塊港幣,換倉庫里二十箱貨真價實的盤尼西林,做不做?” 饒是雷英東已經做好了準備聽宋天耀兜圈子甚至是談談走一批藥品的準備,此時聽到宋天耀的話,嘴里香煙都抖了兩下,盯著宋天耀的雙眼慢慢說道:“宋秘書,你講笑呀?我正當商人來的,哪里有軍資止血粉?不過二十箱盤尼西林,如果宋秘書想出手,我倒是有興趣,可以即刻現金結算?!?/br> “別人話他有軍資,我當他講笑,雷先生話自己冇軍資,我一樣當你講笑,機槍炸藥這些軍火你可能沒有,但是普通軍資,止血粉這種東西,呵呵,我既然在這里見你,就是想要誠心談談生意,二十箱壞掉的軍資止血粉,換海關倉庫里二十箱貨真價實的盤尼西林,一箱差價你補我五千塊,二十箱十萬塊港幣,不放心的話,你仲可以讓人同我去倉庫自己驗貨?!彼翁煲珜子|張開雙手,滿臉認真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