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晏初七為難道,“空房有是有,只是。。。。。?!?/br> 齊裕乍一聽得不必再與這些下等的侍衛擠在一起,心底已是松了口氣,面上連忙道,“無妨,只要是空房即可,多謝初七小兄弟?!?/br> “那我這便為老大人將那房間理出來,老大人稍待?!标坛跗吖傲斯笆?,身手輕快地便下去了,留下齊裕一人立在冷風中,暗暗又將那云州知府在心底上記恨了一遭。 “齊太醫?!?/br> 想來是來了人,齊裕轉過頭,見是裴家五公子裴貞,便拱手道,“裴公子?!?/br> “一路勞頓,大人辛苦?!?/br> 裴貞長身立在他面前,一改往日的懶怠模樣,倒是一副尋常晚輩的謙虛樣貌,令齊裕心中頓時生出了兩分滿意。 “救治世子,乃是老臣的本分,世子得了藥方可大好了?” 裴貞面上頓時顯出兩分感激來,“老大人藥方精準,大哥已然無虞,姑母仁慈,裴家俱是感念?!?/br> 齊裕更是得意了一些,當下不疑有他,向著北方拱了拱手道,“太后圣德,得知裴世子與國書有恙,便即刻遣了老臣來云州,對鎮南王府的關懷之情,真是叫人感懷?!?/br> 他深深瞧了裴貞一眼,意有所指,裴貞從善如流,應道,“正是?!?/br> 齊裕抬手撫了撫頜下的長須,笑意愈發深了些。 “齊大人,裴五公子?!?/br> 晏初七一去即返,齊裕見他手腳如此利落,十分高興,向裴貞告了一聲罪,便跟在初七后頭,且去休息了。 待他的身影走遠了一些,裴貞又恢復了一貫的懶散模樣,閑閑抱臂倚靠在廊柱之下,斂去了所有笑容。 趙緒從墻后緩緩轉出,負手立在他的身旁,他似乎是笑了笑,“五公子晚輩模樣倒是十分乖巧?!?/br> 裴貞眼也未抬,張口便回道,“比不得宣王殿下聽墻根的功夫嫻熟?!?/br> 趙緒并不以為忤,“你懷疑裴太后?!?/br> “齊裕這個蠢貨,”裴貞瞇眼瞧著齊裕遠去的方向,淡淡道,“我不過是提了一句太后,他便以為我是知道內情的,這便想要向裴家討一個順水人情?!?/br> “自帝京往云州,即便是一路快馬,也需大半月的時間,裴世子染疫卻不過十日?!?/br> “而齊裕的手中卻已經備好藥方了?!迸嶝懤湫σ宦?,“果然是我那好姑母的手筆?!?/br> 趙緒輕輕望向廊下,那里種植了一些矮木,已經枯黃的十分厲害,南方的植物與北方不同,喜溫暖,不耐寒,卻總會在來年的春日里,抽長出一些頑強的生機。 “云州瘟疫,針對的是宣王府,如今是沾了世子的光?!?/br> 裴貞抬頭瞧向北方,“殿下救下我大哥,裴氏世子在手,帝京想來不會再對你動手?!?/br> 趙緒并不否認,神色漠然,“不過是不忍裴世子枉失性命罷了?!?/br> “云州此事累及我大哥性命,這筆賬,終歸要與他們算上一算的?!?/br> 趙緒轉眼瞧著裴貞在寒風里有些蒼白的面孔,半晌才淡淡道,“你與鎮南王不相像?!?/br> 裴貞挑了挑眉,“又如何?” 趙緒搖了搖頭,他忽然想到了三年前那個同樣寒冷的冬天,鎮南王在馬上,橫在城門之前,曾于他久久無言,終究不過是長嘆一聲, “請三皇子殿下接旨?!?/br> 庭院蕭疏,冬日里愈發顯出一些冷清空曠之感,裴貞與趙緒二人立在廊邊,一人斜斜倚柱,一人挺拔如松,盡管沉默,卻生出幾分相稱又得宜的風華之感來。 “趙緒,”裴貞忽地出聲問道,“齊裕果然是去了客房?” 趙緒淡淡應道,“官驛狹小,貴人如云,又從何處再尋一間客房?” 前頭還空著的,不過是一間陰冷又潮濕的柴房罷了。 裴貞撫掌長笑,“你們姓趙的,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br> 趙緒聞言并不應聲,眼底卻兀自生出了兩分笑意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這兩天肝日3覺得要死了哈哈,要是有小天使在看得話,“吱”一下哈哈哈哈~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魚 3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章 微隙 自那一日醒來,沈羨便一直沒有見到阮紅靈。晏初七提到裴世子身體恢復的很好,再加上裴太后的壽辰越發近了,趙緒已經吩咐了三日后便出發,與裴家人同路。 聽得沈羨提起阮紅靈,晏初七一時有些茫然,似乎是才發現這兩日果然未見到她的蹤跡,只撓撓頭說道,大約是趙緒另有安排。 沈羨應了一聲,思緒千回百轉,卻偏偏想到了那一日裴世子講與她聽的幾句話,笑容便淡了一些。晏初七見此,不由想到了先前趙緒吩咐他回去師門一事,亦是一臉哀容,倒反叫沈羨瞧著笑了出來,只寬慰道事在人為,不必過分憂心。 晏初七苦著臉點了點頭,外頭便有晏十一來請的聲音,初七朝外頭的十一做了個鬼臉,便身手輕快的下去了,晏十一皺了皺眉,終究是沒有過多責怪。 “你與初七是兄弟?” 晏十一沉默了一刻,點頭道,“我與初七是孤兒,被老主子收養,后來跟在了主上身邊?!?/br> 沈羨怔了怔,有些抱歉的望著他,晏十一沉默一如往常,只默默在前頭引路。 趙緒的書房點了木香,在冬日里十分溫暖和安寧,他立在窗前,見她進來,便轉過身,向著她淡淡一笑。 “你來了?!?/br> “趙緒?!鄙蛄w垂了垂眼睛,低低應了一聲。 “殿下!” 熟悉的聲音令沈羨有些驚異,她瞧過去,便見那一側屏風旁,赫然是幾日不見的阮紅靈,她的身旁,還立著一人,是從前玉州宣王府曾照看她的玉拂。 見到她看過來,玉拂便恭敬地行了禮,樣貌十分溫馴,“沈姑娘?!?/br> “玉拂姑娘?!鄙蛄w輕輕頷首。 阮紅靈冷聲斥道,“沈羨,直呼殿下名諱,你放肆!” “紅靈,”趙緒皺了皺眉,“退下?!?/br> 阮紅靈聲音略滯,也不辯解,只將下巴高高揚起,瞧也不瞧沈羨一眼,“殿下,屬下先行告退?!?/br>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往外頭走去。 趙緒未曾阻攔,只淡淡瞧向一側,“你先下去罷?!?/br> 玉拂深深低下頭去,“是?!?/br> 沈羨望著趙緒,見他只是安靜地瞧著她,既不出聲,也不動作,仿佛是在等待著她作出些許回應,房內霎時寂靜下來,她垂了垂眼睛,方才抬起頭,低聲喚道,“趙緒?!?/br> 那人便笑了起來,連帶著向來冷淡的眼睛里也舒展出一些愉悅,教她恍然間有些失神,生出一些錯覺來。 趙緒伸手遞過一張文書,沈羨接過瞧了瞧,竟是玉拂的契書。 “帝京兇險,玉拂行事穩重,若在你身邊,可以護你周全?!?/br> 沈羨握著手中薄薄的文書,忽然問道,“今日不曾見到宋大夫,可是疫癥有變?” 趙緒只溫和道,“宋唯無事,郡主重金相贈,許他在云州城開了醫館?!?/br> 沈羨望著趙緒,命阮紅靈遠去玉州接來玉拂,是在向她表示歉意,遣走宋唯,卻是為了按下阮紅靈此事不提。 她輕輕笑了笑,亦是溫和應道,“好?!?/br> 趙緒抬手拂過她的頭頂,她略略低頭,那只手掌便最終只是輕輕滑過她的耳側。 是夜沈羨陷入了一場長久的夢魘,她依稀回到了那個倉皇奔走的雪夜,沒有趙緒,沒有山洞和火光,只有凄愴的風聲,還有她身后的十九條性命。 她從噩夢中醒來,仍是那般安安靜靜的模樣,也不曾點燈,只和衣在黑暗中,獨自坐了一夜。 裴世子的傷勢恢復得很快,三日后再見,已是安然在馬背之上,姿態挺拔,定如青松。裴嘉魚原本使人在云州城雇了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給裴賢養傷,見他執意騎馬,便使小性子,扭過臉也不愿意與他大哥說話。 倒是裴世子耐心哄著自家幼妹,胡謅了一些裴貞身子也不好,不如與沈姑娘換一換,裴貞坐那宣王府的馬車,沈羨與裴嘉魚一道坐她雇的大馬車譬如此類的道理。 裴嘉魚一聽與沈羨同坐,自然是十分歡喜,便上前挽過沈羨的手臂,又指著晏初七一個揚眉便道, “你!就是你!給本郡主和沈jiejie駕車!” “沈姑娘是我家主子救下的人,怎得就去了你鎮南王府的馬車?”晏初七苦著臉瞧了一眼趙緒,見他只是瞧著沈羨不說話,便撓了撓頭。 裴賢聞言笑了笑,拱手向趙緒懇切道,“宣王殿下,舍弟舊疾有些不好,不宜騎馬,不知能否借貴府馬車一用,至于沈姑娘,魚兒的馬車寬裕些,沈姑娘不妨同坐?!?/br> “用得著你鎮南王府來做好人?!标坛跗咴谝慌暂p輕撇了撇嘴,被裴嘉魚一個眼神瞪了過去,便禁了聲。 趙緒淡淡道,“裴世子是信不過本王,不惜用救命恩人做質子么?!?/br> 裴貞抱臂靠在馬車旁,瞧了這半晌似是覺得十分有趣,方才出聲笑了一句,“宣王殿下,乃誅心爾?!?/br> “沈jiejie,”裴嘉魚眼見形勢轉眼便變了個模樣,一時間有些發急,搖著沈羨的手臂想要解釋一番,卻被她輕輕按住。 “殿下,”沈羨輕聲道,“我與嘉魚投緣,不若同行?!?/br> 趙緒神色淺淡,片刻后方才頷首道,“也好?!?/br> 又吩咐玉拂,“照顧好沈姑娘?!?/br> 玉拂應了聲是,便跟著沈羨一道去了鎮南王府的馬車,沈羨轉頭向著裴嘉魚溫和地笑了笑,便隱約聽見有人冷聲斥了一聲矯情,想來應當是阮紅靈。 裴嘉魚耳力極好,反身便是長鞭在手,“你算是什么不男不女的東西,也敢在本郡主面前多嘴!” 阮紅靈登時面色十分難看,礙于趙緒和裴賢在場,不好輕易發作,只得咬牙道,“明珠郡主不要欺人太甚!” 裴嘉魚分明是不在乎,只撇了撇嘴道,“本郡主可不屑欺負于你?!?/br> 說罷挽著沈羨便道,“沈jiejie,我們走罷!” 沈羨覺得有些無奈,又覺得嘉魚這般十分率真可愛,不自覺便帶了幾分笑容嗔道,“你呀?!?/br> 便引了裴嘉魚笑了起來,連帶著裴貞也一道笑歪了身子。 “阮副將,失禮了?!迸豳t向著阮紅靈歉意道,眼底猶帶著幾分未褪去的笑意。 阮紅靈捏緊了手中的長劍,冷冷瞧著不遠處的三人,只作一言不發。 趙緒命晏十一整頓了車馬,與裴賢一道翻身上了馬,宣王府寥寥兩隊護衛,在裴家前呼后擁的車馬之間,顯得格外的冷清和單薄。沈羨掀起一角車簾,盯著趙緒的背影片刻,便被裴嘉魚歡快的聲音帶走了所有思緒。 趙緒在前頭似有所感,轉過頭,只瞧見了略略翻飛的車簾,眼底淡淡一片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