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就是這事,他想來想去,除了覺得憋屈,就是覺得自己嘴賤。 他反手想要抽自己一耳光,倒是忘記了自己手上全部都是泥。 劉成親自送了劉山回家。 下午,蘇雪桐去了一趟地頭兒,給冬小麥除草。 又在自家的院子里鋤了一小塊兒地,她準備做一塊試驗田。 這年月,一到了冬天家家戶戶都沒菜可吃,她想搭個大棚,種點耐寒好生長的蔬菜。 一方面是為了給自己打牙祭,另一方面還是想要掙點錢。 畢竟物以稀為貴。 劉成站在院子外頭吆喝了一聲,“雪桐,我把劉山送回來了?!?/br> 蘇雪桐停下了手里的活計,直起了身子,故意問:“大爺,劉山怎么了?” 劉成搓了搓手,原本還想教育蘇雪桐幾句,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 可聽她話音,這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糟踐人的話,劉成說不出口,支支吾吾道:“哦,你問劉山吧!” 說罷,掉頭就走了。 蘇雪桐哪兒會真不知道。 村子里那幾個腿腳快的小孩可不止給村長家報了信,也是第一時間通知了她,還繪聲繪色地跟她描述了劉山是怎么一語致勝的。 劉山又沒吃虧,蘇雪桐就沒有著急出面。 她原本還想著等鋤完了這塊兒地,再出去瞧瞧的。 劉成走后,劉山就進了院子,自己從桶里倒了點水,先洗干凈了手,再換一盆清水,緊跟著把臉洗干凈。 蘇雪桐見他做事極有條理,心里有譜,卻還是問了句:“吃虧了嗎?” 劉山哼唧了一聲,不大好意思親口述說他的“戰績”,但怕他姐cao心,還是如實道:“沒有?!?/br> “嚎累了嗎?”蘇雪桐憋了笑,又問。 劉山撓了撓頭,“還成?!?/br> “那晚上你多吃碗飯,找補找補!”蘇雪桐彎著眉眼打趣,“哦對了,還有點rou,你還吃嗎?” “吃!”劉山嗒了嗒嘴,不知是回憶rou味,還是回憶肚子疼,他糾結了片刻說:“我少吃點就成了!” 經劉山這么大鬧一場,村里的人總算知曉了那姐弟倆不是省油的燈。 再有閑話,就真的是背地里說,再不敢擺到明面上了。 蘇雪桐以為,有這個效果就成。 她才沒那個閑心,跟嘴碎的人一般見識。 她將家里的蛇皮袋子剪開縫到一起,又削了好多根竹條,在院子里搭起了一個簡易的大棚。 司鋮從城里回來,給她帶回好幾樣蔬菜的種子。 她劃區域種植,種了點菠菜、小青菜,還種了蒜苗和韭菜,以及稍微耐寒的油菜。 像這些都是她那個年代一年四季都能在超市里見著的菜,可現在這個時節,都是稀罕物。 要知道一旦到了三九天,冰封萬里,這里家家戶戶一日三餐,吃的可都是地窖里儲存的白菜和蘿卜。 種子下了地,蘇雪桐恨不能一天看三回。 這天天將黑,蘇雪桐發現她種下的油菜嫩芽破了土,劉山上學還沒回家,司鋮又進了城還沒回轉。 他最近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三兩天都得進城一趟。而且每回從城里回來,總是會捎帶上一些好吃的東西。 這是天大的喜悅,硬生生找不到人分享。 她一個人在院子里轉了好幾圈兒,忽然聽到門吱呀一聲響,再一回頭,閃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蘇雪桐歡天喜地的朝那身影猛撲了過去,“司鋮,我種的油菜出苗了!” 她攥緊了那人的胳膊,嬌俏地笑。 可眼睛一落到那人的臉上,她的笑斂住了。 那人并不是司鋮。 “雪桐,我放寒假了!” 蘇雪桐勾了下嘴角,仔細回憶,這才想起來眼前的男人是村長劉成的大兒子。 劉保國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迫不及待地來看她。 哪兒知道她對著自己露出了陌生又疏離的神情。 劉保國的心里受不了,可想起這半年傳來的她的消息,他眼眶微潤,“雪桐,你受苦了!再熬兩年,等……” “保國,你吃了嗎?” 蘇雪桐眨巴眨巴眼睛。 這兒的條件確實艱苦,餓了得自己做,沒有外賣可以叫,閑了除了繡花,更沒有其他事情。 但苦不苦的,跟他可沒有什么關系。 蘇雪桐及時出言打斷了他。 劉保國的信誓旦旦愣是咽回了肚子里。 直覺告訴他,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 上一輩子,他為了和蘇雪桐在一起,硬是放棄了考大學。 可劉山的爹娘過世,蘇雪桐一下子成了劉山名義上的媳婦兒,他和她的事情鬧得整個村子都是風言風語。 劉保國的娘一哭二鬧三上吊,逼著他娶了趙翠兒。 可他心里惦記的人仍舊是蘇雪桐,和那趙翠兒怎么可能過的好。 再后來,劉山長大了,考上了名牌大學,和一個叫陳默爾的姑娘自由戀愛。 那年,蘇雪桐二十八歲,她離開了劉村,從此之后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如此蹉跎一生,沒曾想,生命還能重來。 劉保國這一次十分積極地想要糾正自己的命運,他發憤圖強考上了大學,只等著大學畢業分配工作,好帶著蘇雪桐遠走高飛。 哪兒知道自己才走了半年,村子里就多了一個啞巴。 還是直覺告訴他,所有的變故,都是出在那個啞巴的身上。 劉保國下意識往正屋里探了探眼睛。 正屋還沒有點燈,但是靜悄悄的,不像是有人。 劉保國低垂了眉眼看向眼前這個他日思夜想了許久的女人,連聲音都不自主地溫柔了起來。 “雪桐,半年沒見,你就不……” 那個想字還沒有出口,大門又吱呀了一聲兒。 劉保國一扭頭就瞧見了劉山,還有他身后跟著的男人。 劉山大聲道:“姐,司鋮哥給你帶了點心回來?!?/br> 咋呼完了,他才發現院子里還有一個人。 劉山的心里頓時來了氣。 他和司鋮屬于“睡”出來的友誼,雖說司鋮也不是見天就和他睡在一起,可一星期總有那么兩三回。 況且,司鋮多好啊,又往家買rou,又買瓜果點心的。 他姐也是,和司鋮就成了,還那個什么其他男人。 劉山沒看清人臉,悶聲悶氣地問:“這誰???” 劉保國咧了下嘴,笑:“劉山,我才走半年多,你就不認得我啦!” 劉山聽出了聲音,驚喜:“保國哥!” 劉保國可是鄉里唯一的大學生,劉山視他為自己的榜樣。 幾個人也不能總在院子里說話。 蘇雪桐招呼人進屋,開了燈。 燈光昏黃,也就比外間亮堂了一點。 劉山忘記了司鋮買的點心,拉著劉保國的手,一個勁兒地問他大學好不好。 劉保國矜持了一下,這才打開了話匣子:“大學當然好??!校園快比咱們村的占地還要大了!” “是嘛!”劉山想象了一下,更加向往,喃喃地道:“我要是能考上大學就好了!” 劉保國鼓勵他:“你只要好好學校,肯定能行,將來啊,還會比我考的大學好!” 那可不,上一輩子不就是這樣嘛! 他抿了抿嘴,去看一旁的蘇雪桐,見她無動于衷的模樣。 司鋮買回來的桃酥,蘇雪桐擺在了桌子中央,伸手掰了一塊兒,小口小口地嚼。 她不怎么喜歡甜食,平時去星巴克喝咖啡都是美式不加糖,天天吆喝著戒糖戒糖,現在不用吆喝,也基本吃不上。 還別說,這桃酥真的又香又酥,怪好吃的。 她的心思壓根兒就沒在劉保國那兒,邊吃邊想,得趁著明日劉山上學去了,把司鋮堵到墻角好好地問一問,他進城都干什么去了。 劉保國越看越懊惱,心想著,他怎么就沒想著給她捎帶點吃的回來呢! 和劉山說了快半個小時的話,劉山的問題基本都快問完了,劉保國還想在這兒多呆一會兒,院子的外面傳來了他妹的聲音,“哥,娘叫你回家吃飯?!?/br> 蘇雪桐下意識就站了起來,準備送人出門。 劉保國這才磨磨蹭蹭地從凳子上挪開了屁股,煞有介事地跟劉山說:“我帶了些課外書回來,今兒來的匆忙,明兒等你放學,我給你送來幾本。想要學好語文,就得多看書?!?/br> “嗯,謝謝保國哥!”劉山感激不已,重重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