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饒是過去了很久,一想起“思女心切”這四個大字,蘇雪桐還是有一種被狗啃了的心情。 要不是還得和那吳靈仙保持官方性的友好,就蘇雪桐這個有仇不報睡覺難受的性格,不知道得整出什么事情來惡心惡心她。 只是,那些前塵往事,還提她作甚。 現在,蘇雪桐只想站在司鋮的立場上唱一首歌——女朋友嫁人了,新郎卻不是我。 這其中有多少的幸災樂禍之情,還是不表述了。 譚秀珠晾完了衣裳,又去鎮子口買菜,回轉時,繼續和她八卦:“聽說那吳靈仙一開始并不想嫁呢!鬧絕食,還偷跑了一次,就是不知道為什么隔了一天自己又回來了,還同意了親事?!?/br> 不想嫁那是肯定的??! 人家原先有相好。 至于偷跑,又回來……蘇雪桐參不透這其中的奧妙,她也懶得管這些就是了。 譚秀珠見蘇雪桐一直無言,多看了她兩眼道:“桐丫兒,往后啊,你想嫁誰就嫁誰,娘不逼你嫁?!?/br> “我過了年才十四啊娘!”蘇雪桐一聽到嫁人這個事情,腦殼抽疼。 “不小了,十六到十八歲是女人家最好嫁人的時候。那吳靈仙,也就十六七呢?!弊T秀珠想到了什么,嘆了口氣。 蘇雪桐咧了咧嘴,沒有言語了。心里卻想,只要不談嫁人,她們還是好母女。 只過了三天,吳家就大張旗鼓地辦起了婚事。 雖說是招上門女婿,可該有的嫁女步驟一點都不少。 正午時分,吉時。 吳家的轎子打蘇家的酒鋪前路過,吳靈仙叫了停,她不顧媒人的反對,掀開了紅蓋頭。 蘇雪桐正坐在鋪子的門口,翹著腳。 今兒買酒的不多,她仰著臉,坐等譚秀珠送午飯。 本以為吳靈仙找自己有話要講,比如讓她傳個話什么的——你告訴司鋮我不會忘了他,或者,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可是蘇雪桐腦補過頭了,到了轎子的跟前兒,吳靈仙的眼睛像是沾染了毒液,大紅的嘴唇一勾,笑的惡毒又悲傷:“你以為你就能如愿以償嗎?不,我告訴你,我要用我一輩子的幸福來詛咒你,絕對不會讓你如愿以償的?!?/br> 蘇雪桐愣怔了片刻,眼睜睜地看著大紅的轎子被人重新抬起,她猶如一只炸毛的貓,一邊跳腳,一邊朝著轎子豎起了中指。 啊呸,她肯定能如愿以償。 誰他媽愛嫁司鋮誰嫁去! 反正她不嫁! 死都不嫁。 譚秀珠挎著籃子送飯,剛好撞見自家閨女“艷羨”地跟在吳家的轎子后面。 她捂著嘴笑:“桐丫兒,快回來,往后啊,你嫁人的時候,肯定比她還要風光?!?/br> 可不是嘛,她總覺得那個司鋮對閨女不大一樣。 上個月除了讓人送大洋,還送來了兩匹花布,還有一支像真花似的潔白頭花,那可是城里的小姐才會戴的。 就是她閨女的頭發長的可真慢啊,都快半年了,才長到耳朵下。 想要戴上那朵頭花,怎么也得再要半年的時間呢! 別看譚秀珠看人不準,看頭發倒是挺準的。 半年后,蘇雪桐的頭發齊了肩,譚秀珠替她梳頭,將碎發別在了耳后,又將那朵頭花戴在了耳邊,別提有多嬌俏了。 蘇雪桐十四歲了,臉上還帶著嬰兒肥,雖然稚嫩,卻是個怎么打扮都莫名好看的年紀。 三天前,李二虎又來送錢,蘇雪桐從散開的門縫里瞧見了他胳膊上戴的孝。 雖然李二虎沒有多說,但蘇雪桐猜到了,如今的司鋮已經不是彪風寨的二當家,而是大當家了。 那個李彪,不知是怎么沒的,也許是完成了烘托司鋮上位的使命,反正他掛了。 李二虎還囑托她最近不要出鎮子,蘇雪桐仔細想了想,估摸是彪風寨這幾日要有什么大動作。 果不其然,晌午的時候,她聽從隆城回來的人說,從彪風寨的山頭下聽見了喊打喊殺的聲音。 還有彪風寨旁邊的那條河,流淌到山下的時候,河水都是血紅的。 這話里,肯定有夸張的成分。 但彪風寨也肯定是出事了。 蘇雪桐越是心急,就越是沒有任何關于司鋮的消息。 那個吳靈仙興許也是聽到了風吹草動,特意跑到蘇雪桐這里買酒,幾次想要張口,都被她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別說蘇雪桐什么都不知道,即使知道,憑什么告訴她呢! 反正官方友好的狀態早就宣告破裂,既然如此,不妨讓她多恨自己一點,最好恨得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這是誰失眠誰難受的節奏。 人活一世,拼家世拼學識拼老公拼孩子都沒用,拼來拼去,拼的是個心態。 蘇雪桐焦慮了半天,又恢復了佛性養生生活。 再到月底,李二虎按時前來,喜氣洋洋,隔著門板跟她炫耀。 “姑娘,咱們大當家滅了青龍寨,替老當家報了血海深仇。如今整個隆城,城里是那個督軍的天下,城外就是咱們彪風寨的天下了?!?/br> 蘇雪桐一把拉開了大門,駭了李二虎一跳,他一蹦三尺高,留下荷袋,麻溜兒地上馬離去。 留下蘇雪桐和譚秀珠面面相覷。 譚秀珠問:“你怎么他了?” 蘇雪桐抓了抓臉,搖頭不語。 她還想讓李二虎給司鋮帶句話的,讓他下山,她倆見上一面,說一說隆城那位督軍的事情。 也不知那司鋮給李二虎下了什么猛藥,一見她,竟跟見了鬼似的。 正所謂樹大招風,蘇雪桐想,司鋮應該會明白這個道理。 況且,接下來的名場面,正是父子相認啊。 她想,她cao的那些個心有些多余。 可事實證明,名場面的到來,需要昂長的鋪墊和前序。 —— 督軍府。 司凱復的面前文件堆積如山,副官許程退守在一旁,不敢言語。 督軍拿下隆城還沒有兩年的時間,城外的土匪從原先的七八支,變成了如今的一支。 但真不是一件好事情。 原先,他們就是一盤散沙,想怎么收服都行。 可那個彪風寨居然將其他的游兵散將全都吞并,如今還滅了青龍寨,一統天下了。 聽人講,彪風寨的兵力已達千人,絕不能作勢土匪的隊伍一再壯大。 副官沉默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多嘴詢問:“督軍,咱們是效仿水滸,派人對彪風寨招降,還是……” 司凱復頓了頓手中的筆,他手底下的文件正是關于城外彪風寨的,這是三連的連長賀宇屏交來的剿匪申請書。 他抬了頭問:“彪風寨的大當家叫什么名字?” “李彪?!备惫倩氐?。 “李彪不是死了嗎?”司凱復皺了皺濃黑的眉。 副官一凜,回答:“是的督軍,彪風寨原來的大當家叫李彪,一個月前死于和青龍寨的對戰?,F任的當家是原來的二當家,不過關于這位的消息很少,只聽說他有文韜武略,這次青龍寨的覆滅,他立下首功?!?/br> “文韜武略!”司凱復咧開了嘴,冷笑,“只怕咱們看過水滸,人家也看過呢!” 言罷,他刷刷幾筆,在剿匪申請書上寫下了斗大的兩個字“同意”。 —— 都說城里的督軍準備派遣一萬大軍,帶著最先進的□□和大炮,要出城剿匪了。 這樣的言論都傳到了消息閉塞的白木鎮,想也知道,城里的動靜該有多大,恐怕彪風寨也早就知道了吧。 蘇雪桐弄不懂那位沒見過面的督軍玩的什么把戲,她只知道自打自己聽說了這個消息,就見天的從狂轟亂炸的夢中驚醒。 想想她還不是土匪,就這般的提心吊膽,更何況彪風寨的那些個土匪呢。 旁的人都笑督軍走漏了消息,殊不知,人家此計就是攻心。 三月底,聽聞隆城大開了城門,無數的官兵,坐車的坐車,騎馬的騎馬,打北門出,不知道去哪里溜了一圈兒,又打南門進。 四月中,如法炮制,不過這回那些個兵丁不光白溜了一圈兒,還放了好些空彈,大炮聲轟鳴。 蘇雪桐就是在這轟鳴聲中出了鎮子,她把好不容易齊肩的頭發,又剪了去,穿著黑色的男人衣裳,自己趕著驢車,到了陳四寶的家里。 先是通知陳四寶準備準備夜里運糧,又去了秋里渡口。 去年李二虎便交代過她,可以往秋里渡口送信。 那秋里渡口的上游,就是彪風寨山下的河道。 蘇雪桐下了驢車,一眼看見渡口邊??康男〈?。 撐船的大爺穿著蓑笠,寬大的帽檐,蓋住了半張臉。 船頭上還立著一個魚鷹,伸長了脖子,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河面。 蘇雪桐拎著鞭子走了上前,生怕嚇到了魚鷹,小聲喊:“大爺!” “哎!”那老頭大聲地應和了一聲,拿魚竿將魚鷹趕下了水,“去去,趕快捉魚去!” 再轉過身來,道:“哎喲,姑娘啊,我都等了一年,你可算是來了?!?/br> 這人看起來面善。 蘇雪桐仔細回憶了一番,嘿,又是個熟人,這不是彪風寨上賣酒的老漢。 她笑嘻嘻地問:“大爺,你怎么不賣酒,改行打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