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司鋮正坐在西廂房門口,晌午發生的事情,他捋了個七七八八。 那王半仙兒說他是十世惡鬼轉世的話,別說譚秀珠篤信,其實就連司鋮自己也是半信半疑。 且不提他那個從沒有見過面的父親,單只說他母親……他從小到大給他母親惹來的禍事不算少。 等到他好不容易懂事了一些,還沒來得及孝順母親,她就因為一場風寒沒了性命。 再然后,他的日子能好嘛! 和乞丐打過架,同惡狗搶過食,最要命的一次還不是前些日子的槍傷,而是他在城外的土地廟遭遇了一群惡狗。 那些個惡狗都有一雙如狼一般兇狠的眼睛。 那一次,得虧了他當機立斷,倒了土地廟的香油,點燃了木棍,連燒帶打,敲死了第一頭朝他撲上來的惡狗,嚇退了其他狗,要不然他早就被那些狗給生撕了。 往事是不能回首。若不是十世惡鬼轉世投胎,也難有如此悲催的命運。 不過,王半仙兒挨得那頓打,還是讓他心里痛快至極。 蘇家的嬸嬸說要放他的血時,委屈、不甘統統都被該死的義不容辭給壓了下去。 那會兒他只想,大不了一命換一命,好還清了欠人的人情。 正胡思亂想間,司鋮眼見著從屋子里溜出來一個穿著碎花褂子的小團子。 那團子是真圓,圓圓的小臉,圓圓的眼睛,就連身子也是圓圓的。 興許是身量還沒張開,蘇雪桐的圓潤會讓人聯想到的詞語是可愛,而不是粗壯。 別看團子是鄉下姑娘,可她那打扮,雖比不上城里的大家小姐,卻比得上那些個小家碧玉。 他娘便是那種小家碧玉,說話溫柔,為人和善。不像蘇家的嬸嬸,整個一不講理的鄉野潑婦。 司鋮跟著母親學過幾年的字,讀的圣賢書不多,卻學會了窮酸文人的壞毛病,眼高于頂。 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團子長的像個軟軟糯糯的青糍團子,卻被她娘給教壞了。 司鋮心里想著反正她也看不見自己,索性就往她跟前去了去。 他心里仍舊覺得狐疑,她當真看不見了? 蘇雪桐睡了三天,餓的要死,原本是想摸進廚房,找些吃的??伤怀稣莸拈T,就看見了西廂房門口沉思的小變態。 那小變態不知想做什么,居然直直地朝她走了過來。 做戲還得做全套。 蘇雪桐個小戲精,一眼不眨地瞪著小變態靠近了自己,心里有些竊喜。 自己也就是英明神武地裝瞎嚇那個王半仙兒,沒想到歪打正著。 她琢磨著,就算小變態因為先前的種種對她防備至深,也會在“瞎子”的面前卸下防備…的吧!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蘇雪桐仰著臉,睜大了眼睛,忽然也朝司鋮的方向直愣愣走去。 司鋮起初嚇了一跳,轉念便又想起了她方才在西廂房里說的什么紅云,他的眉頭緊緊皺起。 就是這時,蘇雪桐伸出了手,向司鋮抓去。 司鋮閃身一讓,靈活地躲避。 蘇雪桐卻玩心大起,調轉了身子,再次朝他的方向抓去。 如此幾次,蘇雪桐成功將司鋮逼到了墻角。 秋日的太陽也能照的人懶洋洋的。 來了這幾日,蘇雪桐總是會忘記自己現在的年紀,她斜睨著眼前的少年,心想著這也就是個還沒到變身期的熊孩子。 蘇雪桐踮了踮腳尖,對準了他的臉,使勁兒捏了下去。 司鋮的臉唰就紅了,男人的臉,女人哪能隨便摸??伤傆X得好似有什么地方不對,他悶聲道:“你能看見我?” 蘇雪桐沒有回答,歪了脖子,“咦”了一聲。 就是這時,譚秀珠叫了聲“桐丫兒”,從正屋走了出來。 蘇雪桐一把扯住了司鋮的手,高興地朝譚秀珠喊:“娘,原來那團子紅云是咱們家的小叫化子!” 若是往常,司鋮這么靠近蘇雪桐,譚秀珠肯定又炸了。 可如今不一樣了,譚秀珠的臉色固然難看,卻克制住了沒有發脾氣,也就是攬過了蘇雪桐的功夫,她語氣僵硬地吩咐司鋮:“往后你就跟著桐丫兒,仔細她嗑著碰著?!?/br> 譚秀珠仔細想過了,酒鋪的營生不能丟,她和丈夫哪個都沒有時間見天跟在閨女的后面。 家里倒是有個能使喚的人。 只不過譚秀珠的心里快別扭死了,誰又能想到靠來靠去,居然要靠上丈夫的私生子! 不過眼下也是權宜之計。 譚秀珠盯著司鋮的眼睛,就像是白木河邊想要偷襲他的狼。 司鋮的眼睛忽閃了幾下,低了低頭,應聲“是?!?/br> —— 白木鎮不大,一有什么風吹草動,沒幾天的功夫,就會傳遍整個鎮子,還傳的有鼻子有眼。 這回說的是釀酒鋪家的閨女,大病了一場,成了瞎子??伤请p瞎眼能通鬼神。 蘇雪桐成了白木鎮的風云人物,鎮上的男女老幼,熟悉的,不熟的,結了伴來觀賞她這個稀有物種。 蘇雪桐有一種想讓譚秀珠在門口擺個箱子收門票的沖動。 當然也只是想想,她又不是真的猴。 只是鎮上那些人,極其的不厚道,看完了她這個稀有物種之后,背地里沒少說她的壞話。 比如,先前那些個唯她馬首是瞻的小伙伴們,像商量好了似的,一齊消失了。 蘇雪桐閑來無事在自家門口前坐著曬太陽,大老遠就聽見了王久河和黃達的聲音。 可那兩人路過她身邊的時候,以為她是真的瞎,踮起了腳尖,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蘇雪桐故意清了清嗓子,嚇得王久河臉色大變。 他紅著一張小黑臉,結結巴巴地說:“桐丫兒,我,我娘說了,你身體不好,不讓我打擾你休息?!?/br> 話也就是剛撂下,兩人像兔子似的,竄出了二里地遠,活像她是鬼。 嘁,蘇雪桐難不成還真稀罕這些小破孩的友誼? 她才懶得在意這個,她在意的不過是…那位。 這幾日,那位當真是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好比現在,她坐在大門的左邊。 那位就坐在大門的右邊,眼神炯炯地看著她,仿佛一眼看不見,她就得蒸發似的。 這模樣,讓蘇雪桐想起了自己上輩子養的的那只黏人的哈士奇。 不過,蘇雪桐知道這些只是表象。 像哈士奇,一眼看不見就得拆家。 而眼前這位真的變態起來,何止是拆家那么簡單啊。 想想往后可能會遭遇的煉獄生活,蘇雪桐的臉蛋都是疼的。 “桐丫兒,吃藥!” 屋子里傳來了譚秀珠的聲音。 雖然那個吳大夫看不好她,卻還是讓人送來了一些可以明目的草藥。 譚秀珠一天讓她吃三回,吃的她臉都快像藥湯一樣,變黑了。 蘇雪桐正苦著臉,想要逃避。 腦海中忽然又出現了一個人物剪影—— 吳靈仙,女,十三歲,白木鎮吳大夫的掌上明珠,善通藥理。 因為譚秀珠對司鋮的虐待和毆打,施與援手,替司鋮治過傷,從而成了他心目中的白月光。 剪影一閃而過,只見從路的東邊走來了一個梳著兩根麻花辮的姑娘,手里還拎著兩袋草藥。 不用多說,這位就是小變態的白月光了。 司鋮認得這位吳姑娘,心想著她多半是來給團子送藥的。 他趕忙站了起來,才想迎上去,一回頭正對上團子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愣了下神,就聽團子問:“小叫花子,是不是有人來了???” 第5章 變態大佬(5) 聽聽,人家可是叫吳靈仙,光這名字,就又靈,又仙了。 更別提長相,可謂是小鎮上的一只花。 聽說才十三,說親的已經要踏破吳家的門檻兒了。 而且她不僅人長的漂亮,醫術也不錯。 蘇雪桐那兒翹著腳,得意地想,瞧瞧,她裝個眼瞎,這一環套一環的連環計,把小變態的白月光都送到了他的手里。 這人吶,只要心情一好,沒準兒就沒空變態了。 這人只要不變態,沒準兒就不會娶她。 再往后推演,那自己沒準兒就不會慘死街頭了。 思及此,蘇雪桐真的想咧開了嘴大笑,一點都沒有原配想要弄死白月光的壯志豪情。 蘇雪桐真的是一個很佛性的人,畢竟小變態離真的變態還有好幾年的時間,她也就有這個功夫為了眼前小小的成功而竊喜。 至于其他的,先慢慢地武裝自己。 比如每天少吃一口,將來就會少長一塊兒rou,其實原主的長相并不差,可一胖毀所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