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梁皺著眉冥思苦想。

    思考不是他的強項, 林璇也不指望他有什么建設性意見, 她接著道：“選擇養老院的是神棍鄒大強……不，是他身邊的柳木鬼……”

    林璇腦海中仿佛有電光閃過：“柳木鬼，利用養老院為有錢人換命也是他提議的，作為一個役鬼，你不覺得他的工作態度過于積極嗎？”

    吳梁點點頭：“的確?！?/br>
    林璇：“這個鬼一定有問題……對了, 他原來是跟著鄒大強師父的, 但是在這之前呢？還有，鄒大強的師父又是什么來歷？”

    吳梁的眼里已經開始出現馬賽克, 眼看著要當機了：“……鄒大強的師父我當時查過, 上數五代沒查到什么不正常, 就是普通人家, 也不是什么道學世家?！?/br>
    至于柳木鬼, 像這樣飄蕩在世間的孤魂野鬼不知有多少, 是查不到來歷的“黑戶口”。

    林璇若有所思道：“再去查查鄒大強的師父, 繼續往他祖上查?！?/br>
    吳梁：“好, 不過五代以上就沒有電子檔案了, 要人工去檔案庫查?！?/br>
    林璇：“我記得鄒大強的師父屬于司命的轄區吧？我和他打個招呼?！彪娮訖n案是全地府聯網的數據庫, 可以直接搜索，但是人工檔案庫卻是各個轄區自行管理的。

    吳梁：“對了，你上次讓我查蔣維揚的檔案，他也在司命的轄區?！?/br>
    他欲言又止：“司命他……”

    林璇搖搖頭：“我一開始也覺得他可疑，他的群里有四個老人出事，鄒大強的師父又屬于他的轄區，但是如果真是他，應該不會留下這么明顯的線索。

    “當然，也可能是他故意留下線索，利用我們這種先入為主的想法，不過我感覺這件事不像他的風格?！?/br>
    吳梁露出困惑的神情。

    “就像是理科生和文科生、直男和彎男的區別，”林璇摸了摸下巴，“這是一種直覺?！?/br>
    吳梁：“……”

    林璇試著解釋：“司命有預測未來的能力，雖然因為太窮一個月只能用一次，但如果是他設局，一定會利用這種能力?！?/br>
    吳梁點點頭：“沒錯，就像你擅長武力，所以能用鞭子絕不會用腦子?！?/br>
    林璇：“……”我真是謝謝你了！

    吳梁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我們都不擅長這活，要是他在就好了……”

    林璇瞬間明白他說的是誰，小蛇心眼多，是他們三個中的智商擔當，以前有什么需要動腦子的事全靠他，久而久之就產生了依賴感。

    這個話題是他們之間的禁忌，吳梁立即轉移話題：“走吧，進去看看老人家?！?/br>
    兩人走進重癥監護室，馬雁的外婆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面罩，雙眼緊閉著。

    自從外孫女去世后，她就沒了求生欲，健康狀況每況愈下，就像風中的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這次情況急轉直下，已經是積重難返，醫生以為林璇和吳梁是她的家人，已經暗示他們準備后事了。

    生老病死是世間常事，林璇見得多了，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只不過想到馬雁的外婆也許還在期待著去泉下與外孫女團聚，她的心里就有點不是滋味。

    在老人的病床邊坐了會兒，兩人默默離開病房。林璇對吳梁道：“你查一下她的陽壽，和引路的陰差說一聲，如果她要查外孫女的下落，就說她已經投胎轉世了?！?/br>
    這是違反地府規定的，因為普通的鬼魂也有知情權，但是一向喜歡碎碎念的坐騎卻沒有說什么，點點頭答應了。

    林璇又道：“等她到了地府，從我的賬戶給她轉五千過去?！?/br>
    這筆功德對她來說也不算小數，能確保馬雁外婆來世投個好人家，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探望完老人，林璇回到宋翊的公寓，這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宋翊今天要在外面吃晚飯，一早就給她留了消息。

    回到家的時候，管家葉叔已經把晚飯準備好了，一樣樣分門別類地放在保鮮盒里，林璇打開一看，都是嚴格按照營養師給的食譜做的，白水煮的蔬菜，白水煮的雞胸rou，看著就讓人沒什么胃口。

    她嘆了口氣，在餐桌前坐下。

    布偶貓巴巴地跟過來，在兩米之外探頭探腦，貓公公雖然不待見她這個外來入侵者，但卻十分關注她，每天只要她一回家，就會暗戳戳地跟過來，就好像在監視她一樣。

    林璇用餐叉撥了撥盤子里寡淡的雞胸rou，瞅了瞅布偶貓，忽然靈機一動。

    她站起身，去專門放貓糧的柜子里拿了一個鵝肝醬貓罐頭出來，倒進自己的飯盆里，然后去房間里取了貓身換上，津津有味地享用了一頓大餐。

    因為林貓的身材在超重的邊緣，而且每天晚上穿上貓身差不多就睡覺，沒有什么運動量，所以宋翊對她的飲食嚴格控制，每周只能吃一次清蒸鱈魚，吃完還要被冷酷的總裁趕著爬貓爬架，爬不完不許睡覺。

    這種肝醬罐頭因為脂肪含量高，只有身材苗條的布偶才有資格享用，每次看貓公公吃得那么香，林貓已經覬覦很久了。

    好不容易宋總不在，她當然要好好享受，反正柜子里貓罐頭有一堆，只要明天悄悄買了補上，宋總也不會發現。

    林貓吃完一個舔舔嘴，還有點不過癮，干脆惡向膽邊生，換上人身又去拿了一個魚子醬罐頭。

    光吃也有點單調，她又拿出自己的平板電腦，打開視頻app放德云社，宋總說了要九點后才回來，現在才七點多，她只要在宋翊回來前毀滅證據就行，管保神不知鬼不覺。

    林貓一邊聽著德云社一邊吃著噴噴香的貓罐頭，感覺貓生圓滿了。

    貓公公看看林貓碗里的貓罐頭，再看看自己碗里干巴巴的貓糧，嫉妒得要發狂，跳過來就要搶食，林貓毫不客氣地抬起爪子把它的臉拍開。

    布偶在林貓手上吃過幾次暗虧，不敢輕舉妄動，只好繞著她轉圈。

    林貓得意洋洋地吃著罐頭，享受著做貓上貓的幸福，就在這時候，大門電子鎖忽然發出滴滴的聲音。

    林貓心里一凜，警覺地豎起耳朵，是葉叔忘了什么東西吧？為了方便照顧宋翊，葉叔住在同一個小區的另一棟樓，他有進門的權限，多半是他。

    就在她安慰自己的時候，門打開了，宋翊抱著一大束荷蘭芍藥走進來。

    餐廳連著客廳，從玄關望過來一覽無余，宋翊一進門就看見林貓呆呆地站在飯盆子前，林璇的身體歪倒在地板上，餐桌上的平板電腦里正播放著相聲。

    宋翊看了看人，又看了看貓。

    貓公公揚眉吐氣，跳到林貓的飯盆子跟前，委屈地沖著主人喵喵叫鳴冤。

    宋翊的目光落在貓飯盆里，里面的貓罐頭還剩三分之一，鐵證如山。

    林貓舔了舔嘴，考驗演技的時候到了。

    宋總把手里的花束放在桌上，蹲下身，狐疑地看著貓，林貓甜甜地“喵”了一聲，主動用毛茸茸的腦袋去蹭他掌心。

    宋翊沒被糖衣炮彈迷惑，把它抱起來舉到自己眼前，直視著貓的雙眼：“林小姐？”

    林貓歪了歪頭，懵懂地望著他：“喵？”

    宋翊有點拿不準了，畢竟他的鬼是不能騙他的，除非小銀符被她收買，但是那種東西可能被收買嗎？

    平板電腦里，觀眾們發出嘲笑的噓聲。

    可能只是她換貓身的時候忘了關平板吧，宋翊自欺欺人地想，把貓放回地上，在她小腦袋上按了一下：“饞貓?！?/br>
    林璇松了一口氣，至少這一次是順利蒙混過去了。

    她在貓身里待了一會兒，然后若無其事地鉆回自己身體里，看見宋翊裝作一臉驚訝：“宋總，您這么早回來啦？”

    她看看桌上的花：“哇！”

    宋翊：“恭喜你進前三?！?/br>
    林璇看看這華而不實的花束：“宋總太客氣了?！卑l個微信紅包就行了嘛。

    “不客氣?！彼务纯戳丝戳重埖娘埮枳?。

    林璇心虛捋了捋頭發：“嘿嘿，被您發現啦，最近吃得太清淡了，換上貓打打牙祭，你別怪貓啊，都是我一個人的責任?！?/br>
    這聽起來簡直是欲蓋彌彰，但是宋總為了把擼貓生涯繼續下去，只能繼續自欺欺人：“下不為例?！?/br>
    宋翊對人沒有對貓那么仁慈，立即把這個政策漏洞補上，從此以后林璇再也不能借著貓身打牙祭，并且林貓每天睡前要做半小時運動。

    宋翊還不肯善罷甘休，看了看手表，又對她道：“離晚上的課還有四十分鐘，換上衣服，我們去夜跑?！?/br>
    林璇偷雞不成蝕把米，為了兩個貓罐頭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兩人繞著小區跑了兩圈，林璇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宋翊卻還游刃有余，都聽不出呼吸變重。

    宋翊又拖著她跑了一圈，兩人在花園里找了張長椅坐下。

    宋翊這才道：“上次我找人查了福佑基金會，查到一筆兩千萬的資金，來自蔣維揚個人。當然，明星做慈善是很平常的事，不過你最近和他一起上節目，以后還要一起拍戲，提防著他一點?！?/br>
    林璇：“宋總見過蔣影帝嗎？”

    宋翊：“在一次酒會上見過，不過只是一面之緣。我會繼續讓人去查，你多加小心?！?/br>
    林璇點點頭。

    第75章 75（第二更）

    “我個人對蔣維揚先生沒什么意見, ”宋翊又補充了一句，“只是以防萬一?！?/br>
    林璇：“哦?！?/br>
    宋翊：“我對他沒什么偏見?！?/br>
    林璇莫名其妙, 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反復強調，總覺得有種欲蓋彌彰的意味, 難不成蔣影帝什么時候得罪過宋總？他們好像沒什么交集啊。她不敢問, 只是不明就里地點點頭, 然后彎下腰揉捏酸脹的小腿肚。

    宋翊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因為出來跑步，鬼小姐把長發扎成個馬尾辮，露出修長的脖頸和玲瓏的耳朵，薄汗濡濕的鬢發貼在臉側，運動后的臉頰生出了紅暈, 比平時更鮮活了。

    他的目光動了動：“我們回去吧?！?/br>
    兩人回到樓上, 林璇洗完澡，穿上林貓, 由宋總幫她清理了口腔和四只腳, 然后像往常一樣跳上床。

    宋翊正捧著本書靠在床頭, 林貓輕車熟路地趴在他身邊, 宋總下意識地伸出手在她背上擼了一把, 然后驀地收回手, 抬起眼皮。

    林貓：“喵？”

    宋翊輕咳兩聲, 放下書, 關了閱讀燈躺下來, 在黑暗中按了按林貓軟軟的小腦袋：“晚安?！?/br>
    平常睡前他都要擼個夠本,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撞見貓聽相聲，心里種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宋總忽然覺得有點擼不下手。

    林璇做了貓，也沾染了貓的習性，這只金漸層生性粘人，習慣了每晚被擼，今天宋總忽然金盆洗手，她倒有點不適應了。

    宋翊拉起被子側過身打算睡覺，但是習慣的力量比他想象的還要強大，這一個月來，擼貓已經成了他固定的睡前儀式，每天都是擼到心滿意足然后抱著貓幸福地睡去，現在懷里空空，心里更加空虛。輾轉反側半個小時后，他發現自己失眠了。

    林貓在心里嘆了口氣，伸了個懶腰，強買強賣地擠進宋翊的懷里，把腦袋擱在他手背上：“喵？”

    宋翊掙扎了一秒鐘，最終屈從于自己的欲望，把林貓摟進懷里一頓擼，自暴自棄地低下頭，在她的腦袋上吸了一口，一股幸福的暖香直達他的肺腑，渾身上下的那股別扭勁頓時蕩然無存。

    算了，宋翊安慰自己，反正這事本來就經不起細想，都擼了一個月了，沒有現在罷手的道理。

    反正第二天早晨，林貓照例在從宋總的領口里探出腦袋。

    接下去的幾天，一人一貓心照不宣地假裝什么事都沒發生，宋總一開始想嚴格貫徹每晚半小時的強制運動，不過在林貓亮出軟軟的小肚子之后，他立即減到了十五分鐘。

    林貓再接再厲，追著尾巴繞圈圈賣萌，宋總毫無原則地免了她的刑，改為由鬼代貓受過，開始每晚抓著林璇夜跑，理由是拍戲的工作強度往往很大，作為演員，她需要增強體力和耐力。

    鬼王殿下在小銀符的威脅下敢怒不敢言。

    一個星期很快過去，到了錄制《演員的品格》第二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