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阿練既然想起來了,不免覺得自己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問候他一句,有些失禮,于是道:“沛侯好些了嗎?” 霍笙微微笑著,也看向他,笑容里有諷刺的意味。 呂徹垂下眼睫,淡淡道:“好多了,謝翁主關心?!?/br> 阿練一路抱著梅花過來,肩上也沾了幾片花瓣,霍笙順手幫她拿下來。剛要扔掉,阿練卻捉住了他的手,從他指間把那幾片花瓣拈到自己掌心。 因這動作,兩個人在片刻間靠得很近,少女的側面臉頰猶帶粉暈,果真像是海棠一般,那少年則帶著清雋而寵溺的笑。像是一對璧人,般配得有些刺目。 阿練本來是玩自己的,由他們說話,偶爾抬頭時卻望見呂徹的目光冷冰冰的,正看向她,于是下意識地收攏掌心,那幾片花瓣一下子就被她攥得殘破了,只好掏出手帕擦拭手上的花汁。 阿練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讓呂徹不滿了,他憑什么總是用一種陰惻惻的目光盯著她,比起現下這樣,阿練倒寧愿他跟以前一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不過有霍笙在身邊,阿練也沒有那么怕他了,當即回望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其實會說話,那雙靈動又澄透的眼眸,不再僅僅是最初的單純和稚氣了,而是蘊含了一層柔潤的光,那是心上人在身側的時候才會有的一種溫軟眼波。 美好到令人憎惡。 炭火越燃越熱,室內很快就暖烘烘的一片,阿練穿得厚實,瓷粉色的面龐上幾乎要出細汗了,她將白狐領拿下來,頓時覺得松快了些。 而后聽見霍笙道:“表舅可是身體不適,怎么臉色這樣蒼白?” 果然,一抬頭便看到呂徹面色不太好,只是仍淡淡地道:“許是舊傷發作了吧,不便久留,先告辭了?!?/br> 霍笙道:“我送送表舅?!闭f著站起身來。 …… 阿練今日出宮,是得了呂后的許可,可以在公主府里住上一晚。從霍笙去扶風郡公干,她已經有些時日沒有見著他了。下午的時候霍笙去送呂徹,后來也沒有再回來,只是讓人傳話,說是有事要辦,讓阿練不要等他。 用過晚膳,阿練沿著梅園散步,走了沒幾步,卻見霍笙站在一棵梅樹下,看樣子是在發呆。 她揮手讓跟著自己的侍女先回去,而后輕手輕腳地從他側面繞到背后,眼見兩人只有一臂的距離了,阿練剛想出聲嚇他一跳,結果霍笙像是腦后長了眼睛似的,一下子轉過身來,反倒將阿練嚇住了。 霍笙微微挑眉道:“又想使壞?” 阿練不承認,嘟著嘴道:“我才沒有。倒是你明明看見我了還裝沒看見,故意等我走近了才來嚇唬我?!?/br> “強詞奪理?!被趔线@樣說,卻沒有在意,而是抬頭看看陰沉的天色,向阿練道,“看樣子快下雪了,你怎么穿這么少就跑出來,冷不冷?” 阿練只是想出來走兩步,故而沒有穿太多,聽他這么問,反倒故意撲入霍笙懷中,抱著他的腰撒嬌道:“我好冷啊,好冷啊,怎么辦?”仰著頭看他。 霍笙被她故作委屈的樣子逗笑了,解開自己的大氅,本來想給她披上,然而看著她圓溜溜的一雙眼眸,改變了主意,將她抱緊,用大氅將兩個人裹住,低下頭來與她額頭相抵,低聲道:“還冷不冷?” 阿練眉眼彎彎地道:“還行?!?/br> 過了一會兒,阿練問道:“哥哥剛才在想什么?” 霍笙把呂嘉刺殺呂徹的事情告訴她。 阿練有點意外:“呂氏這是要開始內斗了嗎?”她覺得是件好事。 霍笙點了點頭。 阿練想了想,又道:“哥哥很關心這事?” 霍笙搖頭:“不關心,只是該知道的還是要知道?!彼H一下阿練的額頭,“哥哥只關心你?!?/br> 阿練又開始臉紅了,為什么他跟以前那么不一樣啊,這么rou麻的話簡直張口就來,阿練還是沒能適應。 她當然不知道男人在面對心愛的姑娘的時候嘴甜就是本能,還以為他變了。 此刻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雪花不知不覺地飄落,等落到阿練的額上,化作了水滴,她才驚覺下雪了,忙偏頭去看。 “雪下大了,回去嗎?”霍笙問。 “不要,我想看一會兒?!?/br> 透過不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可以望見鵝毛般的大雪在眼前紛墜,阿練靠在霍笙的懷里靜靜看著,不一會兒,霍笙的衣上和發上都沾了雪花。 而雪中相擁的兩個人寧謐得就像是一幅畫。 章節目錄 59.相相愛 從秋到冬, 阿練已經慢慢接受了兩個人沒有血緣關系的事實。而純粹地把霍笙當做一個男人來看, 他強大英武, 魅力非凡,依賴他是一件太過容易的事, 愛上他也是一樣。感情萌生在朝夕相處的點點滴滴之中,再自然不過。 她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著, 貪戀他溫暖的懷抱,和他身上的氣息。她也許無法準確地說出自己對他的感情, 可她現在在他懷里, 心里有多快樂,如果可以,阿練希望一輩子都是這樣。 幾個月以來, 兩個人不止一次地像現在這樣擁抱在一起。面面相對, 額頭相抵的時候,霍笙的眼睛會像寒潭一樣地凝視著她,里面卻有星星點點的火光, 像是要燒著了一樣, 通常在這時候阿練會不由自主地臉上發燙。她以為他會像自己失憶的時候一樣欺負她, 然而并沒有,霍笙始終是守禮的, 至多會將她抱在懷里。 等雪更大了,被風吹卷著撲打在臉上的時候, 幾乎叫人睜不開眼睛, 霍笙便將阿練送回了寢屋。 時光如流水, 冬去春來,三月至。 上巳的前一天,阿練跟隨呂后去了灞水邊上的行營。呂后此行,一為檢閱軍隊,二為修禊事。 當晚宿在軹道。 雖是驛舍,但每年皇帝祓禊多宿此處,所以修建得格外壯闊,內外都有侍衛層層把守。阿練獨自住在一間頗為寬大的屋子里。 夜深了,隱隱約約可以聽到銅壺里的水漏滴答聲。因為是陌生的地方,阿練又怕黑,所以在外面留了一盞燈,此刻昏暗的光線正透過輕柔的帳幔投照進來。 阿練在睡夢之中隱約感到有人在推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果然看見眼前有一團黑影。那人背著光,阿練也看不清楚,下意識地就要喊人進來,結果還沒出聲就被人捂住了嘴。 “是我?!?/br> 阿練頓時松了一口氣,將一顆砰砰亂跳的心放回去,撥開他的手道:“你想嚇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