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阿練跟在他身側,手里拿著一截桃花枝,邊走邊賞玩。耳邊時不時響起雀鳥的鳴叫,聽來令人心曠神怡。 “哥哥,若是找到了父親,你跟我是不是就要分開了?”阿練突然問道。 霍笙愣了一下,停下腳步看她:“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 阿練也不知道,就是冷不丁地想到了,或許是她心里一直堅信父親會回來吧。 霍笙見她被問住了,也不再糾纏這個問題,又抬腳往前走:“到那時再說吧?!?/br> 阿練哦了一聲,低頭嗅一下枝上桃花,復抬眸望向霍笙,見他側顏輪廓鮮明,清雋之中不乏冷厲,不由得用桃枝輕拍一下他的肩膀:“哥哥,你還怪我嗎?” 霍笙轉頭,抬手拂掉肩上花瓣,有些莫名地看向她:“怪你什么?” “鳩占鵲巢啊?!卑⒕毜?,“你以前說過的,要是沒有我,阿爹就會跟大長公主在一起,你也不會這么多年沒有父親疼愛?!?/br> 霍笙笑了一下:“怎么,你是在跟我翻舊賬?” “我沒有……”阿練見他誤會自己,急忙道,“我就是問問?!彼男乃继y猜了,阿練又實在好奇。 “放心吧,上一輩的事我也沒什么興趣,若真是為此而遷怒于你,你覺得你現在還能站在我面前?”霍笙道。 阿練想想也是,遂點點頭,不再糾結了。 “至于我跟……”霍笙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稱呼霍郯,頓了一下,才接著道,“大抵是沒有做父子的緣分?!?/br> 起初霍郯在霍笙面前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只阿練一女”的時候,他心里就很明白了。 不過到底是生身之父,眼下又下落不明,霍笙心里也不是不關心的,因而一時間又想起了關于那樁禍事的種種疑點。 阿練本來有些釋然了,然而又被他后面那句話勾起了一絲的傷感與愧疚,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之中。 霍笙回神,見阿練半天沒說話,不免轉頭看她一眼,觀她神色怏怏,只是悶頭走路,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他從腰間取下水囊遞給她:“歇一會兒吧?!?/br> 兩人已經快爬到半山腰了,阿練身上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臉頰也有些紅。她接過水囊灌了一口,頓時緩解了嗓子眼里的焦渴。 恰一陣山風拂來,吹散了身上的熱意,令阿練倍感舒適。 小姑娘就是這樣,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霍笙也懶得費神開導她了。 果然沒過多久,阿練又開始蹦蹦跳跳了,一會兒指著樹上的長尾鳥問他那叫什么,一會兒又牽著他的衣袖催他快行。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兩人轉過一條山道,眺望一下前方路程,只見蔥蘢林木間隱約露出一角屋舍。 阿練回望了一下山腳,見已經爬得很高了,又轉頭對霍笙道:“前頭應該就是巫咸祠吧?” 霍笙聽她說話的氣息有點發飄,望她一眼,果然見她正扶著身側的一顆柏樹,一手撫著胸口,氣喘吁吁。 “累了?”霍笙問。 這話說的,一口氣爬這么高能不累嗎? 然而阿練盯著前頭的那一角屋舍,頓時又來了精神,深吸一口氣:“不累,我還能繼續爬?!?/br> 霍笙沒攔著她,只是放慢了腳步,兩人緩慢向著屋舍行去。 到了近處一看,只見那屋舍老舊,上頭掛著一塊風雨剝蝕的木匾,刻著“巫咸祠”三個字,因太過久遠,木頭已泛出了青黑色,連屋舍外的墻面都生了青苔。 阿練心內不由得生出一種莫名的敬意,縱然她不信鬼神之說,到了此地,也有些驚嘆于歲月的神奇。 她低頭檢視一下自己,見無不妥之處,才跟著霍笙推開柴扉走了進去。 相傳巫咸長于占星術,亦是卜筮的發明者,而這個時代盛行的巫祝正是源于巫咸。負責看守巫咸祠的便是一個上了年紀的楚巫。 那楚巫已經很老了,須發皆白,一動不動地跪坐于地,聽到有人進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抬起一雙渾濁的眼,里面皆是歲月的沉淀,問他們:“是來問簽,還是卜筮?”聲音亦是渾濁。 阿練也在他身前跪坐,以示尊敬:“老人家,問簽怎么,卜筮又怎么?” 楚巫自袖中摸出一片龜甲,看向阿練的時候目光微微一動:“卜筮用這個,若有疑難,燒灼龜甲以通神靈,便知吉兇?!庇种钢干砬伴L案上的木質圓筒,“問簽用這個,答案在那兒?!彼f完指了指一側墻上掛著的一排排的木簡。 阿練的腦中瞬間閃過請這老者來占卜父親吉兇的念頭,想了想還是算了。沒有意義,她不信這些。 目光落在身前的圓筒上,阿練隨手從里面抽出一支簽,見是一串數字,問道:“這是與墻上的木簡一一對應的嗎?” 老者答是。 阿練來了興趣,將手中的簽放回去,拿起圓筒道:“我可以試試嗎?” “一次三錢?!崩险叽?。 阿練不由發笑,抬頭看向霍笙:“哥哥,你帶錢了嗎?” 霍笙隨手扔下一摞五銖錢。 阿練以前沒有見過這所謂的問簽,因而興沖沖地雙手握著圓筒,使勁搖了好一會兒,搖出一枚簽來,忙從地上撿起來,起身去墻上找對應的木簡。 取下木簡一看,語言晦澀,意味不明,似乎怎么理解都可以,阿練有點失望。 她又將圓筒遞給霍笙:“哥哥也試試吧,反正給了那么多錢,別浪費?!?/br> 霍笙無可無不可地接過,隨意搖了幾下。阿練替他取回木簡,看了一眼,卻吃吃地笑起來。 霍笙覺得莫名,挑眉看她。 阿練將屬于他的那根木簡遞給他,又示意他看自己的:“哥哥你看,我們的簽是一對的?!?/br> 霍笙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