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情急之下,他的嘴巴蹭蹭蹭就往外凸,一個大雞喙若隱若現。 周遭的禁制頓時閃爍起耀眼的紅光! “有妖!”眨眼之間,一行人被團團包圍,前排的守衛微微矮下身子,后排的弓箭手繃緊弓弦,箭頭上凝起淡金色光芒。 云欲休第一時間便把畢秋的雞嘴拍了回去。 正要說話,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匆匆跑出來,道:“讓開讓開,這就是關主想買的小妖,別在這里礙事?!?/br> 阿離眼尖,看到丫鬟的裙擺上沾了幾簇小茸毛,茸毛根處帶著一點血。 又一聲幼鳥的尖叫隱隱傳來。 雞妖畢秋臉都綠了。 “在這里了?!痹朴莸拇浇歉∑鹨荒í熜?。 眾人還沒回過神,便見他的身體猝然化成一蓬黑霧,越過一眾府兵徑直掠入內院! 那雞妖反應也夠快,當即現出真身,撲扇著翅膀從眾人頭頂飛過,直直落進院中。 禁制法陣瘋狂閃爍起來,紅光此起彼伏,最后連成了一大片。 云欲休在一間紗幔翩翩的閨室中凝出了身形。 他帶進來的風卷起了滿地的羽毛。 各種形狀,各種顏色。有飛羽,有茸毛。 一個女子坐在主榻上,手中抓著一只小山雞,翹著蘭花指,極為嫻熟地拔下一簇簇茸毛。 她每動一下,小山雞便痛苦地啾啼一聲。 她的身邊伏著一只異獸,長度與人相當,半虎半犬,也不知是個什么物種。此刻,它正望著那只小山雞舔爪子。 “咦?你怎么自己跑進來了?這么急?”她放下高高蹺起的腿,從軟榻上翻身.下來,視線落在了云欲休懷中的阿離身上,“這樣品相的鳥兒,我自然不會反悔不買。我幽月關主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嗎?!?/br> 她隨手揪下小山雞翅膀下一簇小軟毛,漫不經心道:“你且等著。很快就好?!?/br> 阿離發現,每當手中的可憐小動物身體顫抖發出慘叫,幽月關主便像是吸了一口什么奇怪物質似的,身體輕輕痙攣,一副滿足過了頭的德性。她身上穿著一件鏤空的銀絲罩衣,身體一顫,便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叮叮聲,引得榻上那頭異獸燥動不已。 “這個老變.態!”阿離驚呆了。 山雞畢秋后一步撲了進來。一見幽月關主手中的小山雞,畢秋差點兒就瘋了。 千寶貝萬寶貝的小崽崽,此刻渾身是血,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畢秋紅著眼撲向幽月關主,被云欲休一把揪住了翅膀。 他像拎一只普通的雞一樣把畢秋拎在身側,嫌棄地“嘖”道:“翅膀太硬,毛太粗糙?!?/br> “關主當心刺客——”呼聲從院外傳來。 云欲休反手一揚衣袖,只見黑焰漫卷,封死了這間大屋,將追兵擋在外頭,也防著屋中人逃遁。 手一招,只見一縷魔焰從指尖溢出,飄向幽月關主身后,罩住那異獸的眼睛。 異獸額心很快就沁出一縷相同的魔焰。 看這情形便知道,青衣已成功把云欲休留在身上的追蹤魔焰轉移到了這頭異獸體內。 青衣又一次像泥鰍一樣滑走了! “你是……那個魔!”幽月關主驚恐地瞪著那些魔焰,“你不是被困在千封雪原嗎!怎么跑我須臾關來了!你來這里做什么!須臾關什么也沒有??!” 她眼中的恐懼貨真價實,身體軟綿綿就向著地上癱去。想來云欲休這年些在神界的名頭已經十分響亮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那個魔怎么……怎么……??!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你要什么我都給你!什么都可以!別殺我,我爹爹是須臾君!你若殺我,爹爹一定不會放過你!” 小山雞被她扔到了一旁。 云欲休松開魔爪,放開了畢秋。畢秋撲將上去,將小山雞團在翅膀下面,擺出個母雞護崽的架勢。 那小山雞搖搖晃晃站起來,放開嗓子嘰嘰嘰嘰一頓大哭。 “須臾君?!痹朴萏袅讼麓浇?,“排得上號的走狗呢?!?/br> 幽月關主哭得梨花帶雨:“我從來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只是喜歡拔拔小鳥的毛罷了,這也有罪嗎!再說,它們本來就是我家獸獸的食物,在它們將死之前取悅我一番,又有什么問題嗎?好死不如賴活,我慢慢拔毛清理,它們就能再多活一會兒,指不定有多感激我呢!我就做了這么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怎么就能引來你這……你這……你這樣的大妖魔啊嗚嗚嗚……” 幽月關主委屈到不行。 那邊,畢秋看著自家崽子滿身血痕,心都痛抽了,當即化出人身,指著幽月關主的鼻子怒罵道:“你這惡毒的婆娘!” 幽月關主美眸一瞪:“我花錢買的!怎么就惡毒了!” 畢秋語塞。 阿離把那袋沉甸甸的晶石叼出來,扔給畢秋,道:“喏,你的錢?!?/br> 畢秋難得地正確領會了阿離的意思。 他大笑一聲,把那袋晶石摔在了幽月關主的身上:“三百晶,買你的毛!” 云欲休詭異地看了阿離一眼,只見她滿臉得意,小爪爪在他的衣裳上一鉤一鉤的,鳥眼里寫著“孺子可教”。 他抽了抽眼角,甩下一縷魔焰,將幽月關主制住。 自家呆貨的腦回路就是這么清奇,除了配合她之外,還能有什么辦法? 云欲休悄悄揉了下眉心。 便看見畢秋現出真身,率著那只飛得踉踉蹌蹌的小雞崽,父女二人一齊跳到了幽月關主的頭上,尖利的爪爪抓住她的頭發往下逮,yingying的喙鉗住就往下薅。 外頭的府兵們祭出各式各樣的法術,刀槍棍棒齊上,卻根本無法突破云欲休封鎖這間大屋的魔焰,急得抓耳撓腮。 “雞飛狗跳?!痹朴菹訔壍負u頭。 幽月關主大哭大叫,情急之下口不擇言地喊道:“你以為你真能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神山嗎!你今日敢傷我,信不信爹爹馬上就能讓你灰飛煙滅!你以為你為什么能活那么久??!要不是留著你還有用,你早就死了你知道嗎!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把這該死的雞妖留下,你走,我保證不到爹爹面前告你的狀!啊、啊、??!氣死我啦!” “唔?”阿離偏頭看著她,若有所思。 她早就覺得不對勁了。 神山便是這神界的統.治.者,據說神就住在神山中,但他從來也不在世人面前展露真容。 神山勢力中,最底層的是神兵和神仆,再上便是神使,神使上有神將,神將之上還有神王。 云欲休如今現不了真身,實力滿打滿算撐死了勉強能到神王級別。神山要是早早派出幾個神王的話,他根本不可能撐過這么多年!更不必說還有神——那神罰之眼的威力,云欲休絕對不可能扛得??! 這背后的隱情……看來幽月關主知曉一二呢。 阿離跳到了云欲休的頭頂上,居高臨下望著她問道:“為什么?不要說廢話,什么時候解釋清楚讓我明白了,我什么時候讓山雞哥停手?!?/br> 幽月關主的哭聲憋回了嗓子眼里,她怨恨地盯了阿離一眼,道:“人太多了!神山養不了那么多廢物,每一年,像爹爹這樣級別的神王都會被分配到許多死亡名額!” 阿離歪著腦袋,一臉茫然地望著她。 “聽不懂嗎!”幽月關主恨得心頭滴血,“就是派他們去送死??!底層的螻蟻要多少有多少,白白養著這么多張嘴,我們也很辛苦??!又不能像你們妖魔一樣吃同類,我們能怎么辦?那不是只有派人出去送死咯!” 阿離繼續偏著頭。 幽月關主暴躁得吐血:“你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 最后一縷帶著血的黑發飄落在地上。 山雞父女仔細啄了啄,發現幽月關主的頭頂連一根絨毛也不剩了。 阿離點點頭:“我自然聽得懂人話,不過畜生的話就需要一點時間仔細想想?!?/br> 她垂下頭,和云欲休眼對眼。 他已經有點沒脾氣了,有氣無力地問她:“玩夠了嗎?可以殺了沒有?” 阿離一本正經地炸毛了:“我問出了多有用的消息啊,怎么是玩!” 他把她抓到肩膀上,照舊用那根小黑鏈捆住腳桿。 至于殺不殺幽月關主…… 山雞畢秋也在等待云欲休發話。 突然,一個意想不到的變故發生了! 抽離魔焰之后,那頭異獸本已軟軟地昏迷在軟榻上,此刻,它忽然一個激靈醒轉過來,猩紅的獸眼一轉,便盯住了幽月關主那顆光溜溜的腦袋! 腦袋上交錯著許多尖爪劃拉出來的血口子,還有拔毛的時候拉扯出的傷。 乍一看,正是它素日的吃食! 它一個餓虎撲食便從軟榻上躍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咔擦”一聲咬碎了幽月關主的腦袋! “啊哦?!卑㈦x挪了挪小腳爪。 這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云欲休長袖一卷,帶著山雞父女離開了須臾關。 關中駐守的幾位神將聞訊趕來時,早已人去樓空,只留一具破碎的尸首躺在滿地羽毛中間。 異獸一邊嚼她的腦袋,一邊像平日一樣與那尸首相擁而臥。 …… 云欲休將山雞送回了他們隱秘的棲息地時,天色已接近黃昏了。 山雞正要開口挽留,忽見云欲休臉色大變。 阿離也被他嚇了一跳——她還是第一時見到他的臉上浮起“不好,要來不及了”這樣的表情。 她的小心臟不禁懸了起來。 “是不是那須臾君得到消息趕過來了?”她抓緊他肩膀上的衣裳。 云欲休偏頭奇怪地望了她一眼:“須臾君算什么東西?!?/br> “誒?” 云欲休身形一晃,再出現時已掠過了兩山座山頭。 阿離見他眉心微蹙,好像有點著急的樣子,便老實地蹲下身,不再出聲影響他。 云欲休很快就趕到了一處雪峰連著雪峰的長嶺間。 漫天鵝毛大雪沾不到他的身,一襲泛著暗色流光的黑袍在純白的雪地間穿梭,他速度極快,所經之處時不時就會引發雪崩,一團團幾十丈高的雪霧翻卷在他身后,聲勢浩大無比。 阿離心想他一定不是在躲避什么須臾君。 他這架勢,好像就怕動靜鬧得不夠大。